赤南一行水路到圣京,须绕过帛州,再向绥阳而行,行至南阳郡,便可直通圣京。
未免中途生变,皆在各处提前布置了人马,只是行至绥阳,还是出了问题。
午夜时分,大船停泊在岸边不远处,巡逻小队在四周绕着。
忽而水中漾起几圈,接着猛然窜出几人,顺着船锚潜行,只是刚入船边,便被巡逻的人发现,一声厉呵之后,两方已然缠斗起来。
不过片刻,船内已是灯火通明,喊声震天。
经南七越过一人,两下便将其踹入水中,又继续朝着船厢而去,刚至船尾,便看到一黑衣蒙面人持刀欲要闯入桥络的厢房,他心中一急,加快脚步,忽至门前,却猛地一闪,只见那黑衣男子翻身向外倒去,伴着一声哀嚎,经南七手起刀落便已解决对方。
此刻桥络也走了出来,她侧头朝着声音方向而去,“南七?”
经南七应了一声,接着快速解释道:“有人突袭,我带你先离开。”说罢便扶着桥络沿着船侧而行,只是没走多远,便遇上了贼人,经南七只得先行放开桥络,与那几人打斗起来。
桥络靠在船侧,耳边传来四周打斗的声音,她眸光微闪,隐隐看到光亮,便慢慢挪着朝着另一处而去。待侍从赶了过来,进入此方战局,经南七才得以脱身,寻桥络而去。
只是刚至船中,便看到桥络被几人持刀堵住,他不敢妄动,只得在暗处窥探,待看到桥络对着那群人说罢什么,便看到贼人转身,余一人在后方擒着桥络。
他立时赶了过去,正待此时,桥络一个翻身,便把那擒住她的贼人翻身在地,袖中刀光一出,便解决了地上的贼人。
经南七扶起桥络,带着她即刻朝后退去,其余贼人忽而反应过来,正欲调头重新杀了过来,却看到后方的侍从们已然冲了上来,一时间又缠斗起来。
不过片刻,经南七已然带着桥络下了小船,侍从即刻划动船只朝着岸边而去。
只是刚上了岸,岸边竟也埋伏了大批贼人,经南七与那侍从抵挡不及,便对着桥络一推,低声劝道:“快走。”
桥络也未回话,只是听着四周的声音,朝着另一处快奔起来。
行至丛间,高木划破衣衫,桥络用力一拽,撕破衣衫,便闷头继续朝着前方而去。推开荆棘,愈发感觉脚下沉重,眸中也只剩下黑暗。
窸窸簌簌之声传来,对于如今只能靠耳力的桥络而言,却是分外明显,她向前两步,摸着身边大树,恍若有两人环抱之粗,她脚下立时一蹬,便如猴子一般快速爬上树干,待爬了许久,又摸着枝桠变细,便挑了一处枝叶繁茂之地,悄悄隐了起来。
树下果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响,闻之似有十几人的样子。
他们追至此处,却不见了人影,只得放慢脚步,朝着前方缓缓而行。
高处的桥络屏气凝神,听着渐行渐远的动静,刚待收回心绪,却忽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是应声倒地之声。
刀剑入骨,不过几十下,便已结束了动静。
难道是安排在绥阳的人到了?
桥络暗自思虑,却也不敢做出一分动静,只待那行人走到了树下,逛了两圈,才对着一男子道:“公子,没有发现桥三的踪迹。”
那男子应了一声,却问道:“不是看到她往这里跑了吗?”
下属不敢出声,却听得那男子又开了口,“搜。”
话音刚落,身侧之人便如魅影一般向四周展开。
男子踱步走在林间,朝着四周逡巡,脚下踩着枯叶发出咯吱的轻微声响,如此两番之后,竟在一树下停住,对着地上的痕迹捻了两下,忽而抬头向上看去,身旁的侍从立时明白过来,对着几人一挥手,便开始朝着周边的大树上爬去。
桥络躲在高处,听着搜寻的声音由远及近,以至到了树下,她提起手中袖刀,缓缓对向外间。
不过片刻,树下之人已然爬到中间,看到一枝干上衣角飘飘,立时准备叫道,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侧的枝干处伸出一柄利刀,对准了他的咽喉,“闭嘴。”桥络低声警告。
男子惶惶,不敢作声,树下等待的同伴倒是有些按耐不住,提声问道:“爬上去没?”
桥络的刀又抵深半分,男子浑身瑟瑟,却也只得压住声音,略作沉静回道:“还在爬,看着没有人。”
树下之人暗自咒骂一句,便朝着另一处树下而行。
搜寻范围渐渐扩大,却终是无一所获,为首的男子已然有些不耐,看着身侧的侍从,愈发有些不顺眼了。
侍从只得低声告罪,“公子,是否再向前处追寻?”
男子应了一声,侍从便对着身后兄弟们命令道:“一队往西北而行,二队往东北而去。”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队伍传来呼声,“怎么少了一个人?”
侍从刚起疑虑,身侧的公子已然开口,“蠢货,还不快去刚刚的树间搜寻。”
侍从大骇,立时带着人马重新回到了刚才之处。
待过了许久,才在一二人环抱的大树高处找到了遗落之人,那侍从被堵住嘴巴绑在树间,面上不远处架着一支简易弓箭,若是一动,尖利树枝便可直入眼中。
男子看着侍从递上来的简易弓箭,顿时冷笑不止。
饶是桥络速度够快,终是受眼盲影响,行偏了方向,待她闻到一丝海风味道,又听着远处石落坠下之音,便知自己到了一高处悬崖,立时便要掉头回去,却终被追赶之人堵住。
那一行之人便要上前,却被男子止住,他对着桥络笑道:“桥三小姐真是好身手,让我等费劲力气。”
刚在树间,桥络已然听出此人便是周濯,只是这周濯是六皇子的人,却插手她与姜家的争夺,此间种种,绝非纯善之意。
桥络暗定神思,避开前方之人目光,掩住自己眼盲之态,“周公子,你这么费劲心力抓我到底为何?”
周濯却是一笑,缓缓言道:“何言抓你,我可是来救三小姐的。”
“救我?这倒不必了,我的人马上就到,还请周公子带人撤去吧。”桥络打着太极。
周濯身形却是一动未动,目光如蛇一般打量着桥络,良久,忽而眉头一挑,语中略带疑惑,“三小姐,你看不见了?”
桥络一怔,抬头瞬间便和前方之人对上,此下,周濯立时便已肯定,“怎么去了趟通州,倒把自己弄瞎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桥络讷讷,后退两步,已至崖边,碎石滚滚而下。
“三小姐小心啊。”周濯的声音幽幽传来。
桥络定住身形,朝着前方看去,声音已然变冷,“孙置已经被我送走,你就是抓到我也无济于事。”
周濯缓缓踱步,朝着桥络靠近,目光轻扫,语气却是喂叹,“那是五皇子该忧心的事情,与我何干。”看到桥络眉间生出一丝疑虑,他轻笑一声,“我找三小姐,是想问问。”他语上一顿,朝着桥络又近一步,就是此刻,桥络忽而乍起,对着周濯持刀而行,周濯却对着身后的侍从一扬手,再一回身便把桥络手中之刀打落。
“三小姐也未免太看……”嘲讽之言未尽,却见桥络唇角微扬,还未反应过来,便是脚下一痛,天旋地转之间,倒头便向崖边摔去,饶是他反应及时,人也已经挂在崖上。
双手扒住土石,喉咙却被簪子抵住。
“都不许动。”桥络高呵一声,身后即将冲上来的侍从便生生止住。
局势变幻,旦夕之间。
周濯梗着脖子喘着粗气,“三小姐真是好身手。”
“彼此彼此。”桥络蹲在崖上,随口应道,听着耳后传来细碎声响,忽而呵斥道,“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可以现在就送周公子下去。”
听着身后声音渐停,她又高呵一声,“后退!”
半晌,才听到稀稀拉拉的声音渐远,桥络有些失了耐心,抓住周濯一只手向下推去,听着石落之声,身后的动静才渐渐起来。
“三小姐,若是杀了我,你也难逃此难。”周濯一只手扒在崖上,目光紧紧盯着桥络,盲了眼睛的桥络倒是感受不到对方的阴沉警告,听着声音,更是不屑一顾,“若是你的人退得远些,我便自己走了,何必杀你。”
周濯目光更沉,“那你便拉我上去,我让他们退下。”
“好呀。”桥络立时应了,周濯却是一怔,不知对方又打什么主意,却听得桥络继续开口,“你刚刚说想问我什么来着?”
周濯抿嘴,继而回道:“不过是一些俗事罢了,你把我拉上去,我们再详谈。”
“就这样说。”桥络轻轻把簪子抵了进去,周濯脖间立时渗出一条血痕。
碎石滚滚,不断落下,扒着崖边的手也渐渐失了力气,周濯往下滑了一步,却只见桥络抵着簪子,一动未动,他咬咬牙,暗自切齿道:“你大哥藏了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
暗淡无光的眸子轻轻转动,却是实实地布满疑惑,周濯暗忖片刻,继续开口道:“你大哥在京中有一处私宅,宅内曾有什么,你也不知吗?”
“我大哥的私宅,你怎么这么清楚?”桥络垂下眼眸,做出一番与之对视的模样。
“圣京城就那么大,各处宅院又有几处,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罢了。”周濯身处下风,却也不忘继续嘲讽。
桥络却是不以为意,继续追问:“那宅院里有什么,女人?还是藏宝图?”
周濯一噎,看着上方之人一副好奇模样,顿时有些摸不准了,只是此女惯是诡计多端,若是假装,也尤未可知。
他还未言,脖间却是又传来一阵痛楚,桥络手下又一用力,催促着,“快说。”
周濯后仰半分,簪子便跟上半分,若不是这人真的瞎了,他定是要怀疑对方要杀自己,“三小姐,你再进一分,不用推周某下去,周某便会交待在此处了。”
“那你快说。”桥络微微收着力气,簪子还是稳稳放在对方脖间。
周濯眉头蹙起,声音放沉,“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你是说我大哥有龙……”桥络将将止住声音,簪子便已又深半分,“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周濯无奈,只得空出一手握住簪子,身形随之缓缓向下 ,“三小姐,这世间诸多事情,并非只有男女情爱。”
桥络撇嘴,握着簪子的手一转,顺势握住对方的手,“我先拉你起来吧。”说着半跪在地,使着力气。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猛烈跑动声响,待她反应过来,烈烈冬风伴着刀影朝她背后袭来,桥络身形一晃,朝着崖边而下,身下传来一声冷笑,她却猛然握紧簪子,连着身下之人的手,一起狠狠拽了下去。
遂,两个残影齐齐落于波涛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