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月月虽然觉得自家郎老板虽然不务正业，但在业务上算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该干的，不做出格的事情，没有当“投资鬼才”的爱好。情感经历虽然丰富，但还算有分寸，没有让她小小年纪就当上姨。

    但此刻看着自家老板跟孔雀开屏似的，踩着台步屁颠屁颠勾搭一个男的，这男的身份还不一般，是合作方公司的老大！

    可见自家郎老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月月心惊胆战地在旁边观望，担心对方CEO当老大当惯了，如此对圣上大不敬，会不会把自己老板打死。

    好在陈子焉是个读书人，戒骄戒躁戒暴力，只是冷冷地刮了郎晟一眼，“有事吗？”

    郎晟愣了愣，脸上那欣喜的笑容收了回去，好像有点受伤，眼神胡乱地看了看，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没事，单纯地想见你。”

    陈子焉没想到他的不要脸是间歇发作，自己的态度好像真的伤到了他，样子像是被主人冷落的小狗，还怪可怜的。他那该死的同理心又发作，语气略微平和：“哎，真伤心了？”

    郎晟一个坏笑差点没藏住，赶紧把稍微扬起的嘴角捋平，继续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怕你烦我。”

    陈子焉看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低眉顺目地在他面前罚站，脾气也没了，“来，我们聊聊。”

    下一秒，电梯叮地一声清响，走出了一个白净的少年。

    郎晟眼睁睁地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陈子焉身边，比自己还没有边界感，直接伸手去拽上对方的衣角，抬起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哥。”

    陈子焉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哎，怎么了？”

    郎晟轻轻挑起眉毛，也凑上去，学得非常快，眉眼弯弯地争宠道：“哥。”

    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好像很疑惑，歪起头，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

    郎晟大大方方地让他打量，笑眯眯地回视。

    陈子焉被叫了将近二十年的哥，这么暧昧的还是头一次听，自己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一扭头，“你干嘛？”

    郎晟看到自己把人惹毛非常满意，见好就收，他一转身，说：“你们聊，我不打扰。”溜达到一边去。

    陈阮音天生对微妙的人际关系免疫，完全没看出他哥的窘迫，也没看出有人对自己的哥哥图谋不轨。在这八卦的大好时机，他还在纠结自己的歌。

    他说：“我把这首歌写完了，想借这里的制曲室用一用。“

    陈子焉一点头，“可以。”他眼神一扫，小虞立刻会意站起身。

    他朝小虞点点头，“你跟制曲那边的负责人说一下，让他们把空余的房间给他用一下。”

    小虞：“好的。”

    郎晟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含笑的目光又落到眼前的人身上。

    夕阳把他身体轮廓镀了一个暖金色的毛边，西装外套很修身，把他的身材一五一十地勾勒出来。他背着光朝自己走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我们聊聊？”

    郎晟从善如流地接话：“哥，你说。”

    陈子焉应付的人没有一千也得八百，直觉告诉他郎晟估计是个棘手货。他想了想，缓缓开了口。

    “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呢，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郎晟已经做好了被直接拒绝的准备，听到这话有点出乎意料，他没接话，只是听。

    “之前有个女明星，她说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了一段时间，被娱乐记者偷拍到了，挺有想象力地编出来个盘根错节的阴谋，和一出宫斗大戏，能再拍出一部甄嬛传。还没忘给我免费安了个三妻四妾，我心说我这么有魅力呢。因为这事儿失去了好几个代言，损失可能有个百来万吧。

    不过钱都是小事，主要是心里上，被人追着骂肯定不会太好受。”他平静无波的眼睛抬起来，望向自己，“所以，别闹了，不仅是对我，也是为你好。”

    郎晟沉默了一会儿，好像真的被说动了。眼睛静静地落在他的脸上，恨不得把那双漂亮的眼睛镌刻下来，良久，他喉咙微微一动，轻轻开口。

    “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陈子焉下文都想好了，准备清清嗓子，开口继续长篇大论。而郎晟却率先开了口。

    “给我一个对你好的机会？”

    陈子焉愣住了。

    郎晟眼睛垂着眼望着着自己握拳的双手，继续说：“哥，我不图你别的。就想单纯的对你好。你就当我是你们公司艺人的粉丝，他们追星，我追你，给你付钱不为别的，就图自己开心。”

    陈子焉喉咙像是被湿棉花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本是该坚守原则的时候，他却不合时宜地心软了。不得不承认，对方那句“单纯地愿意对他好”，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的的确确打动了他。

    他好像还没品尝过无条件的爱。

    自从弟弟确诊自闭症以后，自然而然就得到了父母双份的宠爱，而他就背负了父母双份的期望。

    他早熟，懂事，面对父母多一份的的苛责和要求，他告诉自己说自己理应承受这些，理应不辜负所有人。

    对于爱，他出口成章的嘴能说很多冠冕堂皇的话语。

    “爱是本能，是纯洁的，无价的，美好的.......”

    但究其内心，他仍觉得爱是明码实价的。

    弟弟自然而然获得的关注和宠爱，他必须付出努力才能得到，比如一张满分的试卷，比如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如今翅膀硬了，权高位重，财务自由，看似什么都不缺。

    恐怕天天往陈总裁想方设法地刷存在感的小白脸，怎么也想不到，总裁想要的就是一句——“愿意无条件地对他好。”

    陈子焉抿抿嘴，被人家简简单单一句话乱了阵脚。

    内心地动山摇，依然不动声色，开口道：“我不跟你聊了，待会儿要开会。”

    郎晟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眨眨眼，心说：“这就败退了？我还没放大招呢。”

    *

    陈阮音借着生病的名义宅在家里，也没闲着，写了好几首歌。

    但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在回放那天在医院撞见的画面，一细琢磨坐在顾清扬旁边的女孩是谁，他心里就像是下了一场毛毛雨，凉凉的潮气许久不散。

    无聊的少年内心戏倒是很足，把心里的失落，委屈，好奇都按耐住，希望通过“冷战”来引起对方的注意。

    哦，单方面的。

    顾清扬最近忙成狗，还真不知道自己被人“冷战”了。

    俩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陈阮音沉不住气了。

    打开微信，输入顾清扬的微信昵称——“gqy”。他不需要备注就能把所有人记住。

    对方的头像倒是很可爱，是声夺唱片的品牌logo——一个笑着举手比hi的吉他，憨态可掬，和现实中他本人冷冰冰的气质大相径庭。

    陈阮音想了想，在聊天框里打下，“我什么时候上班？”

    海市。

    几个人西装革履，在会议室最前面笑着相互握手寒暄。个子最高的男人，靠着桌子边缘，脸上挂笑，有力的指节握着桌角，脚尖点地，黑皮鞋反着光。

    小雪踮起脚尖，靠着他的耳朵悄声说：“老板，策划完整版出来了，您过目一下？”

    顾清扬一点头，伸出一只手掌心向外：“马上。”

    “老板，还有一件事，有一个员工问您，他什么时候复工？”

    顾清扬：“谁？”

    小雪咽了咽口水，眼睛飞快地眨了眨，一咬牙说：“小猪。”

    顾清扬：“.......”

    放在桌角的手机一震，陈阮音一个激灵，怀里抱着个圆滚滚的吉他，脑袋立刻凑上去瞅。

    屏幕中央显示消息提示，来信人正是他所等待的名字，心脏立刻欢快地跃动起来。

    他划开手机，脑子里闪过很多念想和期盼。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真希望他让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指尖飞速划开屏幕，心里像点燃了个热气球，带着希望的火苗飞上天空。圆滚滚的绿色泡泡都发着光。

    那绿色泡泡里面赫然写着：“找你哥玩去。”

    陈阮音：“.......”

    这人打发小孩儿呢？

    绿色泡泡被针尖戳破，立刻瘪了下去。和他的心情一起，瘪成皱皱巴巴的一小坨。

    他垂下眼睛，不知该作何回复。

    手机又叮地一声脆响。

    竟然是哥哥来信。

    “阮音，莉莉后天在海市开演唱会，你去不去？”

    去去去，必须去。

    还是哥哥好。嘿嘿。

    他的歌单里躺着好多莉莉的歌，他听歌有点挑剔，不是所有的歌都能入了他的耳，但是她的作品不一样。

    她的作品最好。

    *

    陈阮音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把寒意隔绝在外，柔软又温暖。

    他安详地闭着眼，睡得正香。

    突然，“啪”地一声，煞白的光线刺进眼睛，像一个大手把他的温柔的梦乡一巴掌拍碎。

    “快起床，飞机要赶不上了。”

    他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想睡觉，刚想一翻身说“我不去了。”

    慢半拍的理智终于回笼。才想起来出门是为了干啥。

    看偶像。嘿嘿。

    有一个娱乐公司当老板的哥哥还真是方便。

    他揉着眼睛踏出房间，一就闻到浓浓的菜香味，立马唤醒了他空空如也的肚子，他眼睛一亮，啵叽着拖鞋从二楼下来，径直走向餐桌。

    他家的阿姨照例给他打招呼，“阮音，早上好。”

    阿姨晓春一回头，接着便对着开放式厨房热火朝天地炒菜。

    他不说话，自顾自地走向餐桌。结果被陈子焉拽住衣领，拎了回来，往他腰上一扣，“先去洗漱。”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早餐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甜粥，炒蛋，肉包子。

    他伸手把一碗粥挪到自己身边，端起勺子往自己嘴里送。

    陈子焉这时候已经把自己捯饬出人样，白衬衫外面套了个毛衣，开领毛衣把里面端正的领结露出来。

    “哥，你知道吗？”陈阮音喝粥没堵着他的嘴，“我最近又喜欢上一个明星。”

    陈子焉在拿手机回复邮箱里的消息，闻言一抬头，“谁这么厉害，能被你看上？”

    “他叫沈年年，我在百度上把他的资料都看了一遍.......”

    陈子焉在商场上混久了，沾染了一身铜臭味。沈年年他当然认识，但是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他的相貌或作品，而是他的身价。

    他脑子里像有个计算器似的，眼前闪过一串数字。

    心说自己这个弟弟别的不说，眼光是真的准，沈年年虽然出道没多年，但作品太优秀，去年拿下了华语乐坛金曲奖。潜力巨大，身价起码有个八位数。

    陈子焉笑道：“你来我们公司干HR，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

    陈阮音当了真，“我不喜欢做HR，我就当助理挺好的。”

    陈子焉觉得这个弟弟的心思是真的奇特，不喜欢做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心想唱歌，不喜欢做大官，就喜欢当小助理让别人使唤。

    俩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浅蓝色天空的幕布下，白色的云朵水墨画似的晕染开，里面透着暖黄的朝霞，风景温柔得像印象派画家笔下的画。

    但是寒风却凛冽得刺骨，拍在人身上，把裸露的皮肤划得生疼。陈阮音狠狠一哆嗦，把头埋在宽大的羽绒服里。

    好在自家的车已经早早在门口停好，司机训练有素，帮他把门打开。

    暖气扑面而来，他坐在后座上，把外套胡乱一脱，把整个上半身蹭进前坐，指尖去够驾驶仓的触屏。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说：“怎么了？我帮你。”

    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划动触屏，连上自己的手机，开始放自己喜欢的音乐。

    车上的高质量音箱立刻尽职尽责地响起优美的旋律，陈少爷深感满意，整个人窝在后座上，开始打瞌睡。

    他额头贴着窗子上，世界飞速向后倒退，高楼大厦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缓缓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