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五条......”

    “无下限......咒力......”

    像砂纸摩挲般窃窃的私语声。

    丑陋的咒灵。

    恭敬的族人。

    片段式闪回的画面。

    他想起来了。

    五条悟，在咒术届御三家中的五条家内诞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持有者。

    他的诞生即改变了咒术届的平衡。

    六眼是使用五条家祖传的无下限术式的前提，这种术式可以让某一段距离无限的缩小，例如对他的攻击以及别人的触碰。

    之前毁坏罐头的「苍」，就是无下限的应用方式之一。

    正常来说，普通人因为无法控制咒力，所以会无意识地渗透出咒力，咒术师渗透得很少，但是使用会留下咒力残秽，而这双特殊的眼睛可以360°捕捉所有咒力的痕迹。

    可作为一只受伤的猫睁眼起，六眼中除了他自己的咒力之外，并没有其余的咒力流向，连他自身的咒力也莫名被压制到了极点。

    甚至眼睛本身的特殊视觉能力也被压缩。

    这也是原本消耗极大的六眼，在这段时间内没有过多负担的原因。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没有咒力的世界，科技的进展都完全不同。

    而他不在日本，还被一个想把他送走的人救了。

    一部分记忆跟随精神渐渐回流，五条悟睁开眼睛，高热过后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还在等待神经复苏的时候，就被那个女人抱起来亲了两口。

    嘴唇隔着毛发印在了自己的额头。

    热量顺着接触的皮肤被传递走，明明是一触即分的接触，但是存在感却远远大于持续的时间。

    上挑的猫眼瞪大，原本圆溜溜的瞳孔都收缩为细线状。

    可、可恶，这是他的报应吗？

    就因为他不小心划破她的手了？

    难道她就没有错吗？

    熟悉的宠物医院里，同样的一只猫，相似的一堆检查。

    上一次来到这里时，她只顾着担心自己虚假的善良和真实的钱包会不会手拉手灰飞烟灭。

    这次许可可的心情完全不同，她没有把做完检查等着剃毛输液的猫咪放回航空箱，只是圈在怀里反复不停地爱抚，梳理它的毛发。

    茫然无措的情绪直到感受到手掌下的异动才戛然而止。

    猫咪眨动着浓密纤长的白色眼睫毛，睁开了漂亮的蓝眸。

    她激动地把猫抱到眼前使劲地亲了两口，感觉手上的温度好像也回落到了熟悉的区间，就去找在给鹦鹉检查的医生沟通，“医生，咪咪醒了，能不能再给它测一□□温，感觉温度也降下去了。”

    “好，我这边现在有点忙，你自己给他量吧，用桌子上的酒精棉球消个毒，测肛温就行。”

    虽然听不懂刚刚那个医生说的一些词语，但看着许可可一手拿着体温计、一手来抓他的尾巴，笨蛋都知道要干什么了。

    小猫咪暂时放下了别扭，进入了警戒状态。

    耳朵向后背去，尾巴紧贴着腹部，一副准备好弹射起步的样子。

    熟悉的表情让许可可回忆起上次她想摸铃铛的后果，心虚地请求，“请问可以测耳温吗？我不太想再刺激到咪咪了。”

    这次猫咪很配合，虽然还是一副对全世界爱答不理的样子。

    耳温的测量很快，结果也很好，回落到了健康的范围内。

    考虑到猫的检查结果良好以及最近病房的紧缺程度，医生让她先带着小猫回家观察。

    许可可重新系好牵引绳，把猫抱好，准备拎着航空箱徒步回家。

    她工作了四年，已经彻底是社畜的形状了。

    而社畜的一项基本技能就是装傻来粉饰太平，即只要猫猫回家就好。

    可是五条悟还是一个深闺小猫，目前的记忆中他没什么亲密的友人。而围绕身边的族人也把他放在神坛上，恭敬地、高高地摆放着。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只能暂时跟着许可可的节奏，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其实他是想直接离开这个虚伪还变态的女人，但是刚刚逃跑就被亲了，要是再跑她再亲怎么办啊？！

    积压的云彩散开露出夕阳，温暖的余晖平等地笼罩着一切。

    许可可手上被他牙齿刮出来的伤口非常明显，明显到五条悟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既感觉她好弱，为什么牙齿轻轻划过去就破了呢，又发愁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要不随便喵喵两句好了，反正她也听不懂。

    陌生女孩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把有些尴尬地气氛冲破，“是可可姐吗？”

    许可可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眼前肤色健康的女孩，发出了没头脑的声音，“不好意思，你是？”

    女孩察觉到许可可默认的意思，语速极其快地一连串解释道，“我是两年前您资助过的方理，之前寄过两封信，您还记得吗？啊！我是因为在朋友圈看到您发的领养，看到这只猫想问问是不是您。我考到的高中就在旁边，一直想当面感谢您！”

    许可可在脑海里捞了片刻，终于对上了这个只在照片中见过的孩子，“我记得的。很抱歉因为个人原因，在一年前停止了对你的帮助。你现在生活的还好吗？”

    “您不用道歉，您对我的帮助已经非常足够了！我现在有时间就去兼职，还申请了助学金，所以完全没问题！”方理忍不住上前一步，打破了两个人的社交距离，“我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您，等我赚钱后一定会把钱还给您的！”

    “你是个自强的孩子，但是对你的帮助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不用为我的选择买单。”许可可停顿了一下，“我今天还有点事，过两天再约你出来玩。”

    “好的，之前因为害怕会打扰您，没有给您发过信息，我可以微信给您发消息吗？”

    “当然可以。那我先走一步了，祝你一切顺利。”

    熟练地用了社交辞令脱身不太喜欢的场合，许可可点了点头快步离开，留下身后的方理还在兴奋。

    而假装自己是个玩偶被抱着的五条悟却大受震撼——

    这个给他买个鸡胸肉都是冻品的女人会主动给别人钱，还拒绝别人归还的钱。

    而且过两天还要再一起出来玩？

    这一听就不会带他啊！

    原本还在被两下亲亲封印住的小猫咪开始不安分地乱动，喉咙里也发出一些嘟嘟囔囔的声音。

    在大致确定这是个新世界后，他的好奇心已经强到爆炸了。

    没有咒力的世界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呢？现在的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游戏有没有出新作？漫画完结了没？

    然而急于离开的许可可不仅听不懂，还抓了一把手上托着的尾巴根，又亲了两口以示安抚。

    发现小猫立刻停下来后，她感觉自己的行为受到了正强化。

    这是来自小猫的认可！

    它喜欢被亲，我喜欢亲它，这都不是双赢什么是双赢！

    不是很自在的许可可抱着手里呆若木猫的小猫少爷想赶紧消失，于是选择抄近路。

    这里是老城区，很多小巷子杂乱异常，因此也有很多只有住久了才能知道的小道。

    而在她走进小巷时，五条悟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有咒术师使用咒力留下的残秽。

    在这个没有咒力的世界中，残秽像是一层薄纱缠绕在小巷中，格外明显。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巷深处陡然传来了小孩子惊恐的叫声。

    刚刚还让人倍感温暖的夕阳只剩余一线，路灯还没有打开，街角的黑猫一闪而过，世界介于昏明之间，不知何时开始一个路人都没有。

    他现在的咒力顶多足够一次「苍」的使用，威力大概能比上次开罐头大一点。如果对方数量大于2，可能没有办法保证可可全身而退。

    五条悟刚蓄力准备引导许可可离开，就被许可可猛地塞进航空箱了。

    许可可把不停大叫的猫放进航空箱后，抄起放在路边的扫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警察了，拥有不再多管闲事的自由，但是如果对象是小孩的话，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办法连基本的情况确认都不做。

    尽管用了最大的速度往判断的方向跑去，但自从刚刚的尖叫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眼见着自己在小巷中越走越偏还一无所获，天色越来越暗，航空箱中的猫在少见的厉叫，许可可还是停住脚步，转身往大路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长毛的大体型猫跳到了路中间，黑猫的眼睛是少见的狭长，直立的耳廓非常宽，每个耳廓尖各有一个圆圆的空洞。

    它冲着许可可手中的箱子轻轻地叫着。

    五条悟停下了对许可可的喝止声，惊讶地从笼门望出去。

    这份惊讶不仅因为六眼直接看穿了术式，确认这只黑猫就是那个留下残秽的咒术师，还有他听懂了。

    那只黑猫在叫自己的名字，“悟？”

    五条悟没有回应，继续注视着那个从没见过的咒术师。

    这个咒术师的咒力中混杂着无数的咒灵，比起咒术师，更像咒灵。如果他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当然，也有可能，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记忆中，这种可能性会更大。

    许可可即使察觉不到任何咒力相关的事情，感受却更加沉重。

    天色越来越昏暗，周围都是老房，小孩的尖叫，冒出的黑猫喵喵叫，都是多好的恐怖片素材，以后她勇闯娱乐圈的话一定来这里取景。

    越是观察，脑海中的感官越发倒置，许可可突然发觉眼前的世界有了一丝陌生和扭曲。

    她的脚步不再停留快，路过仍旧在原地盯着航空箱的黑猫。

    不知道原因，许可可感觉这只黑猫更像是捕猎者。

    虽然，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