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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湖晨私语

    《湖晨私语》

    晨雾还未散尽时,苏雨棠已经站在九曲桥边。青石板上凝着水珠,像撒了把碎钻,她低头看自己映在砖缝积水中的倒影,淡青色旗袍领口绣着半枝白梅,是去年霜降时沈诗筠亲手绣的。远处传来木桨划水的轻响,乌篷船头立着个穿月白衣裳的人,正抬手拨弄被晨露打湿的鬓发。

    桥栏上的石狮子蹲着看了三百年湖光,此刻正被苏雨棠的指尖拂过额头。她数着第七片荷叶上的露珠滚落,身后忽然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带着淡淡百合香的风裹着雨丝扑进颈窝。

    “又在数水珠?”沈诗筠的油纸伞撑开在她头顶,伞面绘着半枝未开的白莲,“昨天半夜下过雨,湖里的鲤鱼今早都在吐泡泡呢。”她说话时伞柄往苏雨棠这边倾了倾,自己右肩却被斜雨打湿了一片。

    苏雨棠转身时恰好对上那双笑眼,眼尾一点朱砂痣在晨光里格外鲜明。沈诗筠手里提着个竹编食盒,盖着蓝印花布,边角露出半截藕粉色缎带——是她惯用的包袱样式。“带了什么?”苏雨棠伸手去接食盒,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握惯了毛笔才有的纹路。

    “桂花糖藕和蟹粉小笼。”沈诗筠跟着她往湖心亭走,木屐敲在石板上嗒嗒作响,“街角张婶今早刚蒸的,我去的时候笼屉还冒热气呢。”她忽然停步,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还有这个,你瞧。”

    打开锦盒的瞬间,苏雨棠屏住了呼吸。里面躺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花瓣边缘还凝着点青金石粉末,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光泽。“上个月去苏州寻的,”沈诗筠看着她的眼睛,指尖轻轻划过簪头,“卖玉的老人家说,这是从旧宅里收来的,原主是对住在绣娘巷的……”她忽然住了口,耳尖微微发红。

    湖心亭的石桌上摆着她们惯用的青瓷茶具,沈诗筠正往白瓷壶里添碧螺春,水汽漫上来模糊了她的轮廓。苏雨棠摸着玉簪上细腻的纹路,忽然想起三年前的梅雨季,也是这样的清晨,她们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初遇。那时沈诗筠举着伞替她挡住斜雨,自己却被风吹得裙摆湿透,发间还别着朵沾了雨的白玉兰。

    “尝尝看,”沈诗筠夹起块糖藕,糖浆拉出线来在晨光里闪着光,“张婶说糖要熬到第三遍才能裹住藕孔,我盯着灶火看了半个时辰呢。”她说话时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浅褐色的烫伤,苏雨棠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那道痕迹。

    “疼吗?”她抬头望着沈诗筠,对方正低头吹凉汤匙里的莲子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沈诗筠摇摇头,把莲子羹递到她唇边:“早就不疼了,倒是你,总盯着我手腕看什么?”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苏雨棠耳垂,“难不成是想帮我涂药膏?”

    远处画舫传来琵琶声,弹的是《雨打芭蕉》,却在尾音处转成了《茉莉花》。苏雨棠咬着小笼包,看沈诗筠低头替她整理旗袍领口,指尖在盘扣上轻轻划过。湖面上飘着几片落英,不知是樱花还是桃花,被雨丝粘在青石板上,像幅淡色的水彩画。

    “记得去年清明吗?”沈诗筠忽然说起旧事,往她碟子里添了块水晶糕,“我们在寒山寺外的竹林里迷了路,你穿着月白旗袍踩了两脚泥,最后还是我背你出来的。”她说话时嘴角沾着点糖霜,苏雨棠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触到那点柔软的唇瓣,自己先红了脸。

    亭角的铜铃被风撞响,惊起两只停在栏杆上的麻雀。沈诗筠起身撑开伞,牵起苏雨棠的手往湖边走:“晨雾快散了,去看睡莲开吧。”她们的鞋底碾过水洼,惊起几尾锦鲤,水面上的涟漪层层叠叠,把天上的云影揉碎了又拼起。

    走到睡莲池边时,细雨恰好停了。苏雨棠看着沈诗筠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花瓣上的水珠,月白袖口垂进水里,惊起一尾红鲤。她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信,信末沈诗筠写:“愿作江南水,长绕白莲花。”此刻这人正抬头对她笑,发间沾着片睡莲的花瓣,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诗筠,”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晨雾,“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沈诗筠站起身,伞柄在掌心转了个圈,水珠纷纷坠落:“会的,就像这湖水,年年映着同一片天,岁岁开着同样的莲。”她忽然握住苏雨棠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听,这里面装的全是江南的雨,还有你数过的每一颗露珠。”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卯时三刻。她们沿着湖边往回走,沈诗筠忽然哼起支吴侬软语的小调,讲的是双生莲花开在同个池塘,朝朝暮暮共饮晨露。苏雨棠看着她的背影,看那把绘着白莲的油纸伞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诗,不是写在宣纸上的墨字,而是此刻落在对方肩头的雨丝,是她鬓角沾着的那片睡莲花瓣,是她们交握的手中传递的温度。

    路过石拱桥时,沈诗筠忽然停步,从食盒里取出个牛皮纸袋:“差点忘了,给你带了这个。”苏雨棠打开一看,是包晒干的白梅花,还有张素笺,上面是沈诗筠的小楷:“晨起折梅,得雪水三升,待煮新茶与卿共饮。”她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她们在阁楼里围炉煮酒,沈诗筠呵着白气替她暖手,窗外的梅花正开得盛。

    “下个月去扬州吧,”沈诗筠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晨雾,“瘦西湖的杨柳该绿了,我们可以雇条画舫,在船上写心经。”她转头看着苏雨棠,眼中映着初升的太阳,“你说,把我们的名字刻在同心锁上,锁在二十四桥的栏杆上,好不好?”

    苏雨棠没有说话,只是把玉簪插进鬓间,然后牵起沈诗筠的手。她们的影子被晨光拉长,在青石板路上交叠成一幅画。湖面上飘来片淡紫色的鸢尾花瓣,跟着她们的脚步漂了好远,直到消失在九曲桥的转弯处。

    晨钟从远处的寺庙传来,惊起一群白鹭。沈诗筠忽然低笑出声,指着湖面上的倒影:“你看,我们的倒影连在一起,像不像并蒂莲?”苏雨棠望去,只见两个身影在波光里摇曳,周围是初开的睡莲和沾着露水的荷叶,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在这样的清晨,与心上人共赴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约会。

    她们在湖边待到日上三竿,直到食盒里的点心吃完,茶也凉了。沈诗筠收拾食盒时,苏雨棠忽然发现她裙角沾着片睡莲的叶子,便伸手替她摘下。指尖触到布料下的温度,忽然想起多年前在绣庄,沈诗筠教她绣并蒂莲时,指尖也是这样的温热。

    “该回去了,”沈诗筠说着挽起她的胳膊,“午后还要去巷口帮王阿婆抄佛经呢。”她们走过开满杜鹃的花墙,走过爬满青藤的老墙,沈诗筠忽然轻声说:“其实我昨晚没睡好,一直在想今早该穿哪件衣裳,后来还是选了这件月白的,因为你说过,像刚开的睡莲。”

    苏雨棠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心中满是温柔。这江南的晨,这湖边的雨,这与心上人共度的时光,原就是一首写不尽的诗。而她们的故事,就像湖底的水草,在时光的流水中轻轻摇曳,永远不会有尽头。

    回到巷口时,沈诗筠忽然驻足,从袖中取出支白玉兰簪,替苏雨棠别在鬓边:“方才路过花树,看见这朵开得正好,便折了。”她退后两步,笑着说:“这样才对,我们雨棠,该配这江南的花。”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苏雨棠看着沈诗筠眼中的自己,忽然明白,所谓诗雨江南,从来不是景,而是眼前人。是她递来的油纸伞,是她掌心的温度,是她鬓角的朱砂痣,是她们共同数过的每一颗露珠,共同走过的每一道桥,共同饮过的每一盏茶。

    晨时的湖风带着湿润的草木香,远处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声。沈诗筠牵着她的手往家走,旗袍下摆扫过路边的蒲公英。苏雨棠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哪怕再漫长,也不会嫌多。因为在这江南的晨里,在这湖边的约会中,她们早已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对方的生命里,像并蒂莲的根,在湖底紧紧相连,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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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晨私语》

    晨雾未晞,苏雨棠已立于九曲桥畔。青石露凝,若碎玉散地,俯窥砖隙积潦之影,青裳襟绣半枝白梅,乃去岁霜降沈诗筠亲刺。遥闻棹声欸乃,乌篷船首立素衣人,方抬手理晨露沾鬓。

    桥栏石狮踞观湖色三百载,今为苏女柔荑拂额。数至第七叶荷珠坠时,忽闻衣袂窸窣,百合暗香挟雨丝入颈。

    "复数珠耶?"沈诗筠展油伞遮其首,伞面半枝白菡萏含苞,"夜半新雨,今晨锦鲤皆吐珠。"语未竟,伞柄斜倾,右衽已染雨痕。

    苏雨棠转眄,恰逢笑眸含朱砂,曙色映痣愈艳。沈女提竹编食箧,蓝印花布半掩藕色绦——素日裹袱旧式。"何物?"苏氏接箧时,指触茧纹,乃常年执笔之迹。

    "桂糖藕段蟹粉笼。"沈氏随往湖心亭,木屐叩石泠然,"巷口张媪晨炊方熟,屉气犹腾。"忽驻步,袖出锦匣,"且观此物。"

    启匣刹那,苏氏屏息。羊脂玉簪卧其中,并蒂莲簪首缀青金末,熹微中泛幽蓝。"前月姑苏偶得,"沈氏目凝其眸,指抚莲纹,"鬻玉翁言此物出自绣娘巷旧宅,原主乃..."语忽顿,耳尖微赤。

    亭中石案陈惯用越瓷,沈氏注碧螺春于壶,茶烟氤氲。苏女摩挲玉簪细纹,忽忆三载前梅雨朝,亦此般晨,二人初遇古槐下。彼时沈氏张伞蔽雨,罗襦尽湿,鬓簪带雨玉兰。

    "试味。"沈氏箸夹糖藕,饴丝曳光,"张媪谓三熬方凝藕孔,妾守灶半时辰。"语时袖褪,露腕间灸痕,苏氏忽按其手,指腹轻抚。

    "痛否?"仰视间,沈氏正吹莲羹,睫影如蝶。摇首递羹:"痛早忘矣,卿何故频睐吾腕?"忽近身,呵气拂耳,"莫非欲为敷药?"

    画舫琵琶忽转《茉莉》,苏氏啮小笼,观沈氏为其整襟,指掠盘扣。湖面落英粘石,若水彩点染。

    "忆去岁清明否?"沈氏添水晶糕于碟,"寒山寺竹径迷途,卿素裳沾泥,终负汝出。"语际唇沾糖霜,苏氏为拭,触柔唇而赧。

    亭角铜铃惊雀,沈氏张伞引行:"雾将散,观睡莲可也。"履踏水洼惊鲤,涟漪碎云。

    莲池畔雨霁。苏氏见沈氏俯触花露,素袖入水惊赤鲤。忽忆昨宵尺素,末句"愿化江南水,长绕白莲花。"此刻伊人拈莲瓣于鬓,恍若画中仙。

    "诗筠,"声若晨霭,"此景可长乎?"沈氏转伞落珠:"若斯湖水,岁岁映天,年年绽莲。"执其手按胸,"且听,此间尽蓄江南雨,并卿所数之露。"

    远处柝报卯正三刻。归途沈氏哼吴谣,咏并蒂饮露。苏氏望其背影,油伞影摇石径,始悟世间至美非墨字,乃伊肩细雨、鬓角莲瓣、交握温存。

    过拱桥,沈氏忽驻,取楮纸囊:"几忘此物。"启视乃白梅干并花笺,楷书:"晨折梅,得雪水三升,待煮新茗与卿。"忆去冬围炉暖手时,窗外寒梅正繁。

    "来月赴广陵可好?"沈氏望雾散处,"瘦西湖柳将碧,可赁画舫书心经。"眸映朝暾,"镌名同心锁,系廿四桥栏,若何?"

    苏氏默然,簪玉牵素手。双影叠径,若水墨长卷。湖面紫鸢尾瓣随履远逝,没于桥弯。

    晨钟惊鹭。沈氏笑指倒影:"双影交缠,岂非并蒂?"波光摇影,新莲承露,始知世间至乐,惟与心上人赴无尽之约。

    日晷中天,茶冷食尽。沈氏整箧时,苏氏见其裙裾沾莲叶,为摘之。指温忆昔绣庄,并蒂莲畔,亦此般暖。

    "当归矣,"沈氏挽臂,"午后尚需助王媪誊经。"经杜鹃花墙,过薜荔古垣,沈氏低语:"昨宵辗转,思晨衣色,终择此素,因卿尝言似初绽睡莲。"

    苏氏睹其赤耳,胸臆尽柔。江南朝雨,相守辰光,本是无尽诗篇。二人之事,若湖底荇藻,随流轻曳,永无竟时。

    至巷口,沈氏忽止,袖出玉兰簪为其理鬓:"适逢花盛,故折。"退观笑言:"方称吾雨棠,合配江南芳华。"

    曦光破云,洒落石径。苏氏望沈氏眸中影,顿悟所谓诗雨江南,非景,乃眼前人。是递伞之温,是掌心之热,是朱砂痣艳,是共数之露,同渡之桥,对饮之茶。

    晨风湿翠,远闻卖花声。沈氏执手归去,旗袍拂蒲公英。苏氏暗忖,纵岁华漫长,此间辰光亦不厌。盖此江南朝,此湖约中,二人之名,早镌彼此性命,若并蒂之根,深缠湖底,永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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