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纸电话
早上八点，夏油杰插兜走在街上，手里提着新买的手机，上一个刚刚惨死在了一个从黑心医院里诞生的诅咒手上。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装好新卡，刚打开机就差点被铃声震聋耳朵。
不认识的号码，接起来是高专的一位辅助监督，背景音一片嘈杂，听起来像是哥斯拉登陆地球了，他默默地坐着，果不其然对面焦急的开口了：“啊啊、夏油先生，您现在在哪？”
“怎么了？”
“您快回来吧、五条先生他……”话音未落电话就切断了，和恐怖片里的情节一模一样，夏油杰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开始吐槽，认命的起身准备回去拯救岌岌可危的高专。
搭乘新干线返回前，还特意去网红甜品店里买了能挽救高专的限定款。
可是当他穿过鸟居来到大门前，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的画面用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能见范围内的房屋瓦片骤雨初歇碎了一地，草坪上满是被狂风肆虐过的痕迹。
这……难道是有什么新的穿越者来了吗？我认识吗？
下一个画面彻底让他放弃了思考。
一只足有房子高的白毛巨兽四足着地，长长的尾巴拍裂地面，身旁刮着狂风令人无法靠近，周围的人连维持防御的结界都很勉强。
白毛巨兽扭过头来，双眼是海水般的婴儿蓝，夏油杰听见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耳边嗡嗡地响，要不是有人跑来和他解释五条悟中了诅咒，现在意识不太清醒，怕其伤到自己所以用结界围了起来。他险些放出咒灵杀掉在场所有人，然后带着悟逃到没有人伤害到他的地方。
四周的人都用看救星的目光望着夏油杰，却不知道他们差点就死在‘救星’的一念之间。
夏油杰脱掉外套丢给一个辅助监督，拆开买来的点心，向不知道能不能认出他的五条悟走去，一只手在背后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如果搞不定，看到手势你们就立刻下‘帐’离开，不要管我。
五条悟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五条猫猫，玩累了坐在原地抬起一只前爪洗脸，要不是周围的建筑遭到的破坏太严重，夏油杰可能会笑出来。
闻到奶油的气息，悟猫猫放下爪子，巨大的瞳孔几乎和夏油杰的头一样大，湿润的鼻尖凑过来，在靠近夏油杰的地方嗅着，仿佛在说：“你藏哪了？快交出来。”
看到安静吃东西的五条猫猫，大家眼里满含热泪，比看到日本申奥成功都激动：不愧是夏油先生！简直太可靠了！
这时五条悟庞大的身躯快速缩小了，从一座小房子变成了一辆小汽车，看来六眼即便中招也能很快自己恢复。
安抚送走了众辅助监督，回过身来五条悟的身长已经缩小到半米了，夏油杰能感受到他体内紊乱的咒力流在逐渐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他就地坐在凌乱的操场上，白猫试探的跳到了夏油杰的腿上坐下，然后看着他。
夏油杰也看着腿上的大白团子，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对，险些就又毁了一切，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韬光养晦，为了这双望着他的眼睛，差点就付之东流了。
他伸手搂住猫，把头埋进去，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在百鬼夜行里眼睛上缠着绷带，把学生护在身后的人：“别把你的那些疯思想灌输给我的学生！”
悟，你能听到我吗？反正也听不到吧，我好孤独啊，咒灵真的好难吃啊，外面好多人，我们去杀了他们好不好？哈哈，我开玩笑的……
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那？夏油杰摸着五条悟的毛，他们连你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所以——不要再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我会心疼的。
五条悟只是轻轻地用头顶他。
夏油杰抱起五条悟走回宿舍，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变回来了，在外面可能会冷。
因为没五条悟的钥匙，夏油杰单手抱猫翻进了窗户，差点踩到地上衣服，看来五条悟是回到宿舍才发觉自己中招了，失去人形后跳出窗户变大了，幸好没在外面变样子……
把五条悟放在床上，低头收拾起一地的狼藉，夏油杰捡起地板上的衣服想放进洗衣机时，一个盒子从裤子里掉出来，盖子被摔出老远——里面露出的是两个对戒。
夏油杰看着戒指，把右腿膝盖放到地板上蹲了下来：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两个银色的素圈，没有刻任何名字和记号，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还以为出去一趟没看住，就有人和悟表白了。
悟，这难道是你买的吗？
夏油杰伸出手，把对戒捡了起来顺手戴在左食指上试了试，刚刚好，既不会掉下去，也不会太紧。
这时五条悟来到他身边蹭着他，似乎很依恋的样子，于是他轻轻捞住猫尾巴，把戒指套了上去，害怕会痛没有使劲，正好五条悟快要变回来了，一股没有找到正确位置的咒力乱窜，激活了戒指：
术式发动——‘纸电话’
黑发男人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板上。
这是……海边？
夏油杰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无边无际肆意延伸的大海。
海水自顾自的拍打脚边。
沙子被水打湿后塌了下去——
听到了他用一生去凝望背影之人的声音：
“哟——杰。”
身后的人带着黑色的眼罩，是没见过的打扮，但夏油杰一眼就能肯定是这个人，不会错的，亲手将自己解脱的——五条悟
“呀~没想到在这里见面啊——”
“杰？为什么不说话？”
面前的人似乎成熟了很多，以前就比自己高的个头更高大了，嘴唇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有什么在嗓子和沉默之间挣扎：“你……难道也死了吗？”
“哈哈，我吗？没有哦，只是遇到了点小事情，啊、也许有点棘手也说不定?”
“比起这个，”那人直起自己的身子，目光隔着眼罩落过来：“杰哪？”
我很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醒来了，
我又遇到你了……
你还是那么、那么
“悟……”
夏油杰不顾一切的向对方走去，海浪却在这时打来。
我错了……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
原谅我，你一定很辛苦了
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海浪层层叠叠打来，试图推他回去——
“悟！”夏油杰努力地向前看，试图辨别方向。
被你杀死的事情，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在那之后过去了多久？
“啊。”五条悟摘下了眼罩，那双眸子始终如一，是夏油杰没见过的五条悟，也是他最熟悉的五条悟。
“貌似要离开这里了，杰——”
那人最后露出了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还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夏油杰明白了，他不再试图靠近。潮汐也开始安静下来，如同无边的天空之境，云朵的倒影轻轻从两人中间飘走。
“杰，——”五条悟开口道。
你又想说我是你的挚友对不对？
可是我不想再听了。
“我爱你。”夏油杰毫不犹豫的开口。
对方愣了一下：“哈哈哈哈，不愧是杰……”这是对我的诅咒吗？那我收下了哦~
“还有，对不起。”
“没事的——因为我们是挚友嘛……”没说完的话就这样散在了风里。
悟，我想说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夏油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站立许久，毅然转身，返回那片水里。
这片并不存在于现实的海并非真的无边无际，海浪诞生的地方，在那深深的水下，五条悟静静的沉睡在那里，此时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被诅咒变形之前。夏油杰能感受到，五条悟在这片海水之下。
看来咒具‘纸电话’，具有自高纬度通过咒力将人的心灵连在一起，创造一个意识空间的能力。这就是悟藏起来的小秘密了，他想要对自己使用的吧？戒指能够帮助联通的人保持自我，可五条悟是在意识迷失的状态下发动的，所以咒力就拉来了——拉来了未来另一个时空有着相同咒力的人……
所以悟一定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悟……等我，这次我一定会到你身边去，
不论发生什么，
这次轮到我，带你回家了。
所有的咒灵安静的出现在夏油杰身后，静静等待来自主人的指令，夏油杰的长发被海风拽向那大海中央，他隐约觉得，五条悟就在那里。
“去吧，在这个意识空间结束之前，找到他。”
咒灵们发出‘嘶’声，贴着茫茫海面向前飞去——
夏油杰乘着蝠鲼咒灵在海中快速前进，周围的咒灵大军，从空中看就是一个水下的庞大身影，大海越是靠近岸边，海水就越有真实感，越是靠近悟的身边，发着白光的地方就越多，所幸自己也是意识体，不需要在意识海洋里呼吸。
绕过耀眼的白光，五条悟出现在夏油杰面前，安静的悬浮在水里，胸口是一枚发光的戒指，夏油杰左手食指的戒指也开始发起光来，无声地想要靠近对方。
悟，我找到你了。
夏油杰将五条悟拥入怀中，两枚戒指发出的光芒吞没了两人。
睁开眼时，夏油杰抱着躺在地上的五条悟，还在这片意识空间里，但是大海消失了，只留下淹到脚踝的水面。阳光也消失了，黑暗的天空布满玫瑰色的极光，一直闪烁到看不见的尽头，两人水里的倒影伴随着极光在这一刻无比缱绻。
“悟，”夏油杰轻唤，“回去了。”
繁星开始出现了，无数的星星取代了极光闪烁在夜空中，五条悟的意识终于结束了旅行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夏油杰松开五条悟帮他躺平，站起身望着宇宙般浩瀚迷人的星空，几乎要迷失在群星里：“悟，这就是‘无量空处’里才能看到的景色吗？还是说是你的内心？”
好美啊。
醒过来的时候五条悟已经解除变形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不负众望的着凉了，他赶紧把面前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套上，发现夏油杰安静的趴在地板上睡着了，左手食指上赫然带着自己藏起的咒具。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有什么地方和夏油杰连在了一起，可又说不清是哪里。
算了，五条悟想，还是先把这家伙搬到床上去吧。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中招的？”夏油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被地板硌得酸痛，跟瘫痪了似得。
五条悟盘腿坐在旁边兴致勃勃的打游戏，头上贴着散热贴，嘴里还叼着温度计。
他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开始回忆起——
早上六点，五条悟睡得正香，手机不给面子的响了，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谁啊？”
“特级咒灵？现在？”
那边的语气十分恳求，要五条悟马上找到夏油杰一起去现场，否则可能会有众多人死亡。
五条悟抓抓头发，麻烦了啊，挂了打给夏油杰：“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看来只能自己走一趟了。
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来到高专门口，辅助监督早已恭敬地站在车前等候，赶紧拉开了车门。
“地点在地下都市的一处施工区，似乎是挖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五条悟坐在车后座睡着了。
睁眼就到了地方，天刚蒙蒙亮。
下车眼前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坑洞，看来要乘着施工用的升降机下到底部了。
辅助监督犹豫着不敢陪五条悟下去，他毫不在意的指着墙上的开关问：“能帮我摁一下吗？”
升降机的电机应声而动，指示灯闪烁，开始慢慢下降。
五条悟还有点迷糊，赶紧处理完回去睡觉吧，杰应该也快回来了，下午是在宿舍打游戏还是出去玩好？
升降机进入了无光区域。
黑暗中五条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此时夏油杰还在一处隐僻的诊所里和诅咒缠斗。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升降机接近了出事的案发区域，咒灵的残秽浓的让人想吐，
还未完工的坑道里似乎有水的声音，比水更粘稠，更缓慢。
不对，是血！五条悟猛地清醒了过来。
六眼在黑暗中清楚地捕捉到了，一个在通道顶部收缩的巨大心脏。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被诅咒的？”夏油杰拆开一包薯片喂给五条悟忍不住插嘴。
五条悟咽下嘴里的东西，冒险继续。
这是害怕黑暗的人产生的诅咒，似乎是因为施工的时候挖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人对黑暗的恐惧可以追溯到生命的起源。
五条悟疑惑的想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不能动，就是个血赤糊拉的马蜂窝啊。
头顶上的心脏还在兀自收缩着，一个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诅、诅咒你……
听起来似乎有无尽的怨愤和不甘，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是精神干扰。
五条悟只是拉下墨镜对着‘心脏’轻声说：“当我不害怕你的时候，你就开始害怕我了吧？”
五条悟朝进口巧克力努努嘴，夏油杰给他挑了一个递到他嘴边，手指也被那人一口含住。
夏油眉头跳了一下，没说什么。
自诩病人的人品着嘴里上好的巧克力，“结果我一发就把诅咒给灭了，事实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又会被诅咒那？
这个在地下根本寸步难行的诅咒之所以被评为特级，是因为其罕见的对人的精神污染能力，五条悟一发咒力过去就能摆平，自知不敌，诅咒诅咒了自己。
没错，能干扰精神的诅咒智商都出奇的高，自知难逃一死，所以被杀之前自绝经脉献祭诅咒了五条悟，导致了兽化，好在六眼对咒力的控制细致入微，待到拨乱反正，诅咒也就解除了，诅咒通过‘我杀我自己’，狠狠给了五条悟一个教训。
五条猫猫气得不存在的耳朵都飞机耳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老子的无下限不是二十四小时无缝衔接的，不然这种诅咒哪来的机会？
夏油杰憋不住彻底笑出了声，五条悟不顾发烧上来挠他：“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在那劳什子医院被拖住了，让我一个人去面对特级诅咒，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油杰止住了笑意，坐起身让五条悟靠在怀里，手臂自然而然地环过来从背后试额头的温度，还是有点烫。
就这么环着怀里的人躺下，夏油杰往上挪了挪，把五条悟围在他和墙之间的安全区里。窝里人消耗了太多体力，精神上也透支了，沉沉睡了过去。
仿佛是在感受温度，夏油杰把唇贴上团成团睡觉的人后颈蹭了又蹭，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被毁掉了通讯工具才导致悟遭到一场无妄之灾，不过也因此确认了悟对自己的心意，悟，睡吧，我会保护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
五条悟再一次陷入了深眠，和上次在庄园里一样，他的意识却在梦中醒了过来，他看见熟悉的高专，熟悉的硝子还有熟悉的杰，自己的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对杰说：“杰，最近是不是瘦了啊？凉面吃多了？”
他听见夏油杰望着脚下说：“没事，只是单纯的苦夏罢了。”
杰？我们有说过这些话吗？
每次做这样的梦，都是在杰的怀里。
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们不是朋友吗？
为什么瞒着我？
一股失去的恐慌感再次袭来，心口摇摇欲坠。
杰，如果你不肯告诉我，那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