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

    度过了如饥似渴的排卵期,白汀恢复了正常状态。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禁欲太久会出乱子。

    看吧,激素恢复正常之后,她仍然是清心寡欲,毫无波澜。

    这样一看,云岸的魅力也没有这么大嘛。

    和乱七八糟的梦相比,工作会给她使更大的绊子。

    继周一开会后,上下班打卡机制强力升级,连去银行清算也变成了需要部门经理陪同。

    白汀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直线下滑。

    周五也没有让她心情变好,她被安排和同事去城东的仓库清查。

    她举着伞在以她为中心的圆里移动,小心翼翼避开水迹。

    这里仓库她不太熟悉,清查不算顺利,一直拖到了晚上七点多。

    结束的时候闷闷的雷声响起,思前想后,她只好答应了男同事捎她一程。

    车里空气清爽,氛围安静,男同事是个话少的,和他待着还算惬意。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响起,她按接听。

    略带紧张的女声。

    “白小姐,这里是市人民医院康复科。今天有时间来做pt吗?”

    “没空,不好意思。”她垂头看着湿透的裤脚,黏腻的触感让她倍感烦躁。

    听得对面低低的男声,简短:“再催。”

    “噢……白小姐,我看您上一次是十天前了,恐怕隔太久会影响恢复,您有空还是过来做一下吧……”

    白汀还欲反驳,一张嘴,下颌关节就发出一声弹响,她沉默了一会只好说好。

    她熄掉手机屏幕。

    他是永远可以享受别人对他的迁就的,而且心安理得。

    被爱的永远有恃无恐,以前因为喜欢他,她即使累也会觉得无所谓,现在她只是想为自己可怜的颞下颌关节负责。

    她看了一眼驾驶座上认真开车的谢临。

    “谢临,可以麻烦你送我到市人民医院么?我先不回家了。”

    谢临欣然答应:“去医院?有什么事吗?是家里人住院什么的?”

    白汀勉强微笑,摇头:“我去做个小治疗,没什么事。”

    谢临了然,没再问。

    到医院的时候雨下大了,他还贴心地把车开到门诊大厅门口。

    “太谢谢你了,嗯,周一见。”

    道完别,白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难掩疲惫地走到三楼pt室,拉下门把手。

    云岸正巧扭头看过来。女孩身上带着浩大的水汽,和这里死气沉沉的空气混合。

    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但裤腿湿了。

    他把空调温度调高。

    “云医生。”她平淡喊了声。

    “怎么就我一个人?”她环顾整个pt室,连护士也不在了。

    “你看看几点?”云岸下意识接过她手里的包包,放到一边。

    “哦。”

    怪她不守时呗,延长了他的上班时间。

    “躺上来。”

    白汀照做,她闭上眼睛,看不到他,免掉了一点尴尬。

    他的手很大很热,包住她整个脸,这双手,以前很喜欢放在她小腹或是腰侧上。

    重重摁着,或是紧紧锢着。

    “你很热?”

    “有点。”

    有点臊,她想抬手把碎发拨到一边,他却比她先做了。

    然后又递来纸巾,冷冷地开口。

    “自己擦一下汗。”

    “谢谢。”

    她接过来擦汗,看到云岸沉默着换了一副手套。

    他这样冷淡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动作,让人误以为是亲近的信号,最后再一尘不染地走开。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她难堪地咽了下口水,眼睛像干涸的潭水,抿着唇躺回床上,却再也没开口喊疼。

    “你恢复得不太好,肌肉缺乏锻炼。”

    “不要侧睡,也不要只用右边的肌肉嚼东西。”

    没有医生对患者的询问,完全是肯定地说出了她的习惯。

    她听不进去他的嘱咐,觉得疲惫不堪,想赶紧走,敷衍着应声。

    “没听?”柳叶眼沉下来找她的眼睛。

    身高的差距使他躬下身子。

    她无奈,垂下眼睛。

    “微信发你,还是原来的号码。”

    ——意思是,先把他加回来。

    白汀把手机递给他,一脸平静:

    “我不记得了,您输。”

    云岸眼神沉浮不明,接着无声轻笑,弯着身体,就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敲入号码。

    输完,白汀抓起包包,准备溜之大吉,没料到云岸脱下外套和口罩,啪地一下关掉了pt室的灯。

    这是要一起走的意思。

    走就走,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们并肩走在医院熙攘的走廊上,白汀偷瞄他又高又直的鼻锋,还有紧抿的嘴角。

    只有在缠绵的时候,他才会发挥他这里魅惑人的作用。

    也只有那种时候,他平日里严肃正经的那张嘴会不受控制地说喜欢她。

    真是可笑,她竟然又期望找出他们之间一点点温存回忆了。

    她收回眼神,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

    “工作怎么样?”他问。

    “就那样。”

    良久的沉默,因为说什么都像试探,答什么都像逞强。

    直到拐过不明亮的楼梯,一声雷响把头顶的灯泡震灭。

    白汀吓得抖了一下,脚上打了个踉跄。

    她冰凉的手臂被一只大手猛然攥住,手掌的温度,没有手套阻隔的滚烫。

    空气停滞。

    她应激般挣开,雷声轰鸣不断,像有人在发怒,要所有人都承受他的怒气,她后背冒出冷汗,双腿发软。

    她就这点毛病,害怕雷雨天。

    白汀手贴住脸,摸到一手眼泪。

    接着,耳朵被捂住,隔绝出一片寂静。

    “害怕就别听。”

    云岸的声音也被削弱,像火车远去留下的低鸣。

    闻到他袖子上熟悉的味道。

    白汀猛然睁大了眼睛,接着一把推开他。

    “云医生,这样不合适。”

    “……白汀。”他沉声,带着薄怒。

    她加快脚步离开,头发带着逃离的弧度。

    “你就这样走了吗?”他的声音穿过飘着医用酒精味的空气。

    “不然呢?”白汀扭过头,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擦掉的眼泪。

    她嘴角忽然冒出一点笑意。

    “否则我该怎样?像以前一样求你抱我?还是你觉得,你在我就不会害怕?”

    她试图在灰暗的灯光里看清他的表情。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他,脖子都仰累了。

    “我不相信,分手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他声音沙哑,尾音还带着点傲。

    她哂笑。

    “所以你想试试,你勾勾手指,我会不会还凑上来?”

    “……不。”他下意识便否认。

    “云岸,别再和我开无聊的玩笑了,好吗?”

    也别再让她误会他有多么喜欢自己。

    她重新迈步,往敞开的大门走,雨幕在迎接她,还有雨幕中亮起的车灯,朝她鸣喇叭。

    手机收到谢临的消息。

    “上车,送你回家。”

    谢临竟然没走。

    白汀熄掉手机屏幕,朝白色车走去,手腕骤然被狠狠攥住。

    他没说话,一双眼带着愠怒,还有难以察觉的哀求。

    可惜,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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