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祺佑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发现余墅搬走了的。
那天余墅送他的猫爪滴胶他很喜欢，总想着也要送点什么给余墅，但送别的看着始终不登对，干脆就自己买材料做了一个。
中午的时候给她发消息没回，以为她是在忙，一直等到快晚上的，余墅还是没回，他没忍住过去找她，结果刚到楼下就遇见了住余墅楼下的一个阿姨。
“你怎么还来啊？3楼那姑娘不是走了吗？”
“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怎么没一起走？”
“我不知道。”
“等等，她……她说我是她男朋友？”
“这倒是没明说，不过你俩天天腻在一起，说不是谁信啊。”
钟祺佑上楼看了眼，敲门没动静，给余墅打电话。
打到第三个的时候，余墅接了起来：“喂？”
“喂余墅？你搬家了吗？我刚才碰到楼下阿姨了，她说你搬走了。”
余墅那边安静了一下：“嗯。”
“为什么搬走啊？”他转身下楼，“是换小区了吗？我能过来找你吗？我有东西想送——”
“我没在棉与了。”
钟祺佑脚步顿住：“没在棉与？”
“那你去哪儿了？”
他想起余墅大学在云霞，而且之后应该还要继续经营网店，无论是做滴胶还是直播，在宿舍总是不方便：“你是不是去云霞租房子了？”
“也不是。”
他没说话。
余墅轻轻吸了口气说：“钟祺佑，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复习高考，还拿我当真朋友。”
“你到底想说什么？”钟祺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都变重。
对话停了几秒。
余墅接着说：“我就是想说，我骗你了，我没考云霞的大学，对不起。”
钟祺佑缓了缓：“那你现在考的哪所大学？在哪个城市？”
再次沉默。
有人经过楼道，钟祺佑侧身让路。
“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他咽了咽问她。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余墅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我不是一早就说过不会和你在一起吗？现在高考结束，分开不是很正常。”
这回换钟祺佑没说话。
余墅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些：“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之后有机会的话——”
“什么时候有机会？”钟祺佑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听筒安静几秒，余墅说：“那就算了吧，反正你情我愿，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谁也不欠谁。”
“什么就两不相欠了？”楼道不隔音，他轻声问了句。
他捏着手里的猫爪：“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给你呢。”
再次沉默。
“余墅。”他叫她名字。
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也能接受的。”
“你别不要我。”
余墅始终安静着，钟祺佑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不知道她是在犹豫心软还是在忍耐烦躁。
只是沉默。
钟祺佑声音逐渐染上哽咽，余墅听得皱眉，一遍一遍地叹气。
她知道他难过，也知道自己这样断联很莫名其妙，想告诉他，但告诉他之后呢？
告诉他之后她就能立马有钱，就能立马解决掉学费生活费房租和欠饶芸的钱，然后和他出双入对像别的情侣那样到处吃喝玩乐吗？
不能吧。
那何必呢？
已经有一个孟憧了，难道她也要把钟祺佑变成这样吗？
余墅低头再次叹气。
“你就没有自己的打算吗？”她问他。
“没有我，从来都不认识我，你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吸鼻子的声音，然后是钟祺佑依旧很低的声音，和平常一样温和，但夹杂着一点点委屈：“考云霞大学，读云霞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
余墅扶着椅子坐下，捏着手机好一会儿：“那你现在就这么去做不就好了？”
“可我现在认识你了。”他说。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和我在一起是吗？”
“你不愿意的话也不用。”
“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想帮你。”
“我不用你帮。”余墅说，“我能自食其力，上大学也不用你辅导什么。”
“那你就不缺男朋友吗？”他忽然问了句，尾音已经因为哭腔发颤。
余墅转头叹出口气，有点无语：“钟祺佑，你哭傻了吧？”
“刚才还说我不愿意的话就不用在一起，还说什么不把你当朋友也行，怎么突然又是男朋友了？”
“还是说其实那些都是借口，你就是想跟我谈是不是？”
“是。”
余墅再次沉默。
但钟祺佑一直在说：“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帮你补习都是借口，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谈恋爱。”
“我一早就想，一直都想，从见到你第一面到现在，从没改变过。”
“我不会跟你谈的。”
余墅挂断了电话，钟祺佑接着打进来，余墅挨个挂断，他一直打，她一直挂。
后面实在受不了了，拉进了黑名单。
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微信又开始响，她怕自己看了就舍不得了，直接拉黑。
终于安静。
余墅坐着深呼吸几下，时间不早了，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做着。
之后的一段时间余墅再没从别的地方收到过钟祺佑的消息，比如直播间和网店。
可能是没想到，也可能是想到了没敢发，还可能是想到了不屑发。
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什么情绪，说难过也不难过，但说开心肯定也没有。
反正先挣钱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钱，有了钱就什么都好了，没钱现在道歉解释也没用。
一直忙活到九月开学，余墅去木听学院报道，办了走读，上课下课一切正常，就是她们这届刚好遇上改革，除了上课要修的学分之外，还要参加很多莫名其妙的社团活动来凑第二课堂的学分，时间消耗很大，很是耽误她挣钱。
但有了高中半天学习半天挣钱的经验，还是能忙得过来。
和钟祺佑断联之后，余墅的消息页面除了大学班级群之外，几乎就只剩下出货客户和进货老板的消息。
中秋的时候秦飞发消息问候过一次，之后就也没了消息。
孟憧和她绝交，但朋友圈一直没屏蔽她，余墅看着他短短三个月之内换了八个女朋友，除了刚开始那个点了赞之外，后面的都没点。
饶芸再没因为孟憧的事找过她，大概也是知道她现在说话也不管用了。
余墅心里惦记着不少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活动，除了活动就是挣钱，偶尔闲暇翻翻朋友圈，看看朋友同学们时而七个八个相约出游，时而看电影吃大餐，时而吐槽学校垃圾祝福赶紧倒闭，时而又甜蜜蜜官宣恋爱……
惊觉原来别人的大学生活都是这样的的同时，开始不可避免地想起钟祺佑。
他要上大学，应该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毕竟高中就有很多人喜欢了，她认识他，还是因为孟憧让她帮谭黎出气。
只不过现在这三个人都和她无关了。
余墅用了大一一整年的时间将剩下三年的学费和房租存了起来，从大二第一学期开始，开始存要还给饶芸的钱，一笔一笔存，然后最后汇总一起打进去。
大四的寒假饶芸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回棉与过年，她已经四年没回来过了。
余墅还是拒绝，说自己还是不想回去。
还是没想通，还是接受不了，干脆不接受。
在木听的第四个新年，余墅打算直接睡过去。
最近忙着在快递停运前出货，一天掰成三天用，熬到现在，终于是熬不动了。
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几天，生物钟都睡乱了，腊月三十那天，余墅直接从凌晨五点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五点。
睡觉前天还没亮，醒过来时天刚黑，真正意义上的从天黑睡到下一个天黑。
堕落是真的堕落，但爽也是真的爽。
家里的菜倒是还有，但过年，最近又这么累，现在钱也攒了大半，手头不那么紧，余墅打算出门给自己买点好的吃。
菜场已经全部关门，只有超市和一些连锁店还开着。
买了鱼，买了虾，还买了腌好的鸡块、牛排和一些炒货零食，打车回家。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余墅拎着东西刷卡进门，快要走到单元楼门口时，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高瘦的人影忽地闪过。
余墅停下脚步，前后左右看了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走过去。
地上放着个粉色的礼品盒子，印着个卡通猫爪图案，但也没写是给谁的。
余墅皱眉，想挠头，但手没空。
往前走了一步，开锁上楼了。
又过了会儿，藏在不远处树后的人叹了口气出来，走回门口，把东西又拿走了。
.
八点半的时候，余墅把所有买回来的东西都做好，一个人吃，但摆了满满一桌。
房东没接宽带和电视线，她办了校园卡之后让工作人员牵了宽带，以后要搬走的话也可以在本市挪动。
大学上课总让人做PPT，余墅一开始不知道就没买，一直去网吧做，后面要做的实在太多，大四也还要写毕业论文，干脆攒钱买了个笔记本电脑，平时也能拿来刷剧看看视频什么的。
她不看春晚，但今年的年夜饭很丰盛，挑挑选选找了个电影来看。
正吃着，手机震动几下。
她点开微信，是饶芸和秦飞发来的新年祝福，还有一些是进货卖家发来的祝福。
余墅笑着一一回复。
班级群里也很热闹，辅导员在发红包，说是每人都有，余墅也去抢了一个，人均五块的大红包，她怒抢三角二。
又一次笑了出来。
木听不禁爆竹，这个点儿外面已经有放烟花的了，余墅住的楼层不高，外围有更高的楼房挡住，只能从楼房间隙里看到一点烟花的边边角角，她随便往窗外望了望，伴着放炮声继续吃香喝辣看电影。
这一顿吃得挺久，电影都看完了，她炸鸡都还没吃完。
余墅喝了口啤酒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随便看看，然后看见有个买家新发的朋友圈。
【杨臻】：全网捞捞这位外校帅哥！今天下午大概三点的时候出现在木听学院附近，求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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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墅挑了下眉点开，然后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心跳漏了一拍。
呼吸缓慢，世界沉寂，连时间都暂停。
又是一张他的偷拍图，一样的在人群里，一样的拉背带的手指和被风吹起来的头发虚焦，只是不再穿校服，而是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
一样的及眉的微分碎盖，发量很多，被风吹乱也看不见发缝，眉眼很浓，直鼻，中等厚度的爱心唇，流畅的脸型和轮廓，只是线条更加清晰明朗。
一样的面无表情，但距离感明显加重很多。
是钟祺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