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人这样大声地吼过她了,余墅有点被吓到,往后仰了一下,垂着视线攥着拳头努力不让他看出来。
犹豫两秒,还是先道歉:“对不起。”
孟憧闭眼转过身去,气得呼吸都不匀。
余墅看着他,担心又无奈:“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是你先不理我的,是你先划清界限,那我现在回来,不就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吗?”
孟憧余光瞥见余墅走近,气得又转过头去。
余墅皱眉叹了口气:“那你的意思,是要做回好朋友吗?”
“你是在施舍我吗?”孟憧哽咽着,几乎用气声问了句。
“你……”余墅又深吸了口气,又从另一边朝他靠近,然后看着他把头转向另一边。
“我没有施舍你,你也用不着我施舍啊。”她说。
“反正你要愿意,咱俩就还是好朋友。”
“那你和钟祺佑分手。”孟憧转过来。
余墅无语地看着他。
一滴泪从他眼眶落下,他倔强地用手背用力蹭了下。
余墅从兜里拆了纸递给他:“轻着点儿,一会儿再把脸擦破了。”
孟憧没要余墅递来的纸,把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整包抢了过来:“我的了。”
余墅闭了眼再一次深呼吸。
孟憧看她这样却似乎消了气,报复性地用她的纸,擦一次眼泪和鼻涕,就把一整包用完了。
虽然一包也就五张。
但余墅看着他还是忍不住直皱眉:“孟憧,咱俩什么时候能正常相处啊。”
“你对我来说真挺重要的。”
“音河巷里的人我不要了,你和芸姐就算是我的亲人,虽然这些年没怎么见过面,但已经存在的感情不会改变。”
“我这么重要,那你为什么要和钟祺佑在一起?”
余墅除了吸气呼气没别的动作。
好一会儿,孟憧说:“你就那么喜欢?”
余墅忽然也有点答不上来。
她就没承认过,在钟祺佑面前也没承认过。
但她喜欢和他待着,什么都不做,只是待着,要是能虐待逗弄一下也挺好玩儿的。
“不许笑!”孟憧忽然扒拉了下她肩膀,“谁准你在我面前想他的?”
“给我憋回去!”
余墅迷茫地疑问一声,抬手摸了下脸,然后挠了下头。
孟憧又哼哼一声,拉着余墅往路边的路障石墩子上走过去:“坐着说。”
余墅嗯了声,吹了下上面的灰坐上去:“说什么?”
“你这么久没见我就没什么想问的?”孟憧还是很凶。
余墅想了想:“那我随便问了?”
“昂。”他傲娇应一声。
余墅没忍住笑笑:“你毕业证拿到了吗?”
“那是当然。”
“九月在哪儿当教练?”
“圆茶附中。”
“圆茶的附中?”余墅想了想,“我记得秦飞好像在那边上大学。”
“就是他推荐我去的。”
“他也当老师?”
“嗯。”孟憧说着,转头看余墅,头发被风吹起几根呆毛。
余墅看着他笑笑。
孟憧哼了一声又转了过去:“别指望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
余墅笑着,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安静了会儿,孟憧回过头来看她,伸手拉她袖子:“伤心啦?”
“这回知道痛了吧?”
“我那会儿比你痛一百倍。”
余墅又一次笑着,但眼角慢慢沁出了泪。
没纸了,她也不想哭。
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心里过不去,没办法的事,没什么好哭的。
孟憧看她苦笑着没说话,也还是说不出别的,站起来走到她边上:“好了,弄得跟我怎么你了一样。”
“我可不会哄人,谈那么多个,每次都是一闹脾气就分手。”
余墅还是掉了眼泪,她抬手擦了擦,笑着接话:“不用哄,过会儿就好了。”
“我就一下子没忍住。”
“他对你不好?”孟憧蹲着问她。
余墅摇头:“挺好的。”
“那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心?”
“我什么时候开心过?”
孟憧答不上来。
是啊,好像从认识余墅的第一天起,她就没真的开心过,一开始是爸妈不要她,然后是没钱带着他到处苟活,后面饶芸来了,她又老是记着还钱和还恩的事,大学四年,又忙着挣钱还债,现在好不容易毕业了,又跟他吵起来了。
孟憧也没忍住叹了口气,干脆就地坐下:“你说你啊,想那么多干嘛。”
“我要是你,我活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他摊着手比划着:“第一,曲然不要你,你被赶出来,但是有我在吧?我爱你;第二,咱俩没钱硬活那段,你也不是一个人吧?我还是爱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第三,我姐来了,生活问题读书问题解决,不愁吃不愁穿不愁花的,我要是你我指定不会住什么银饰店后仓,我第一天我就住好房子,而且还有我一直对着你开屏,三年如一日给你送礼物,要我我就答应了,还什么平不平等亏不亏欠的,我就吃软饭怎么了?那有人愿意给我吃我当然要大吃特吃。”
孟憧说得绘声绘色,余墅没忍住笑起来。
“是吧?”孟憧看着她说着,“多好的日子,心态,心态最重要。”
“老是那么要强干嘛?要强又不能当饭吃。”
他转过头去:“虽然这几年过去,我对你还是有点那啥吧,但我也知道,我脏了,就算你不喜欢他,你也不会要我了。”
“我当时也是故意的,我就想趁着冲动把我自己给弄脏,就想赶紧断了我的退路。”他屈着腿,两只手搭膝盖上,“不想跟你折腾了,你说话太伤人了。”
“对不起。”余墅说。
“你看你又来了。”孟憧皱眉嫌弃着,“你不是墅姐吗?你就不能拽一点?”
“学得跟那姓钟的一样,唯唯诺诺的,话都说不清楚,看着都糟心。”
“我哪有说不清楚。”
“伤人的话你说得最清楚。”
余墅闭了嘴。
两人安静坐了会儿。
孟憧问:“你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要。”
“去哪儿?”
“木听。”
“那不你上大学那地儿吗?”孟憧看她。
“嗯。”余墅点头。
“那……那个谁呢?”
余墅仰头想了想:“他说我先定下他再找工作。”
“能找着吗?”孟憧皱着眉挺担心。
“能吧。”余墅挠了挠头,“不过我应该也养得起他。”
孟憧无语地闭了闭眼。
余墅笑起来。
“所以你接受不了吃软饭,但是能接受别人吃你软饭是吗?”孟憧忽然反应过来,“那你不早说?早说我就卖惨赖上你了,我还装什么逼啊。”
“哦!”他一下子更加明了,“难怪你养我那会儿那么自在,后面换我养你你就整天愁容满面的。”
余墅听他说着,也刚想明白这个道理。
“好像还真是。”她笑着,“但我也不喜欢什么也不干就指着我吃饭的。”
“那必须,那样的拿来干啥。”
然后反应过来问余墅:“你是不是点我呢?”
余墅真诚摇头:“没有。”
孟憧哼了一声站起来:“谅你也不敢。”
“走吧,送你回去了,一会儿太晚了不安全。”他抓着余墅胳膊拉她起来,“你住哪儿?”
“就四支路拐角那酒店。”
“睡酒店啊?花不少钱吧?”
“我现在有钱。”
“嗨哟……不得了了。”
“那是。”
……
余墅想着自己一个人睡,定的大床房,现在钟祺佑也在,虽然两人平时也是睡一张床,但在酒店睡一张床,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是余墅先去洗澡,钟祺佑在外面等着,钟祺佑洗的时候,余墅在床上等着。
然后哪哪儿都觉得怪。
余墅躺下去又坐起来,靠着床头拿着手机刷视频。
然后发现一向清心寡欲的手机开始给她推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余墅?”
钟祺佑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余墅几乎应激地看向他。
钟祺佑头发应该刚吹干,面上还有一点湿漉漉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余墅,道歉说:“对不起啊,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关大灯,床边没有那个开关。”
余墅接着反应了一会儿,眨了下眼:“哦,你关吧。”
她错开视线关上手机,抬手拨头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烫。
啧啧!
她摇头叹了口气,躺下准备睡觉。
钟祺佑关了灯走到床的另一边,看余墅躺下了,连手机都没玩,又把床头灯给关了,掀被子上床时,忽然意识到大床房只有一床被子。
余墅显然也才想到这个问题,原本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变成了平躺着瞪着天花板。
钟祺佑掀被子掀了一半,又盖了回去:“要不……”
“要不我回家睡?”
“盖一床被子……我容易碰到你。”
余墅心里砰砰跳着,不是紧张,是纠结。
钟祺佑等了她一会儿,看她一直僵着没说话,觉得应该是默认了,转身准备下床,余墅那边有起身的动静,他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余墅伸过来想要拉他的手。
动作进行到一半被抓包,余墅有点尴尬,但下一秒,她咬着牙直接抓着钟祺佑的肩膀把他压到了床上。
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岔开腿半跪着做平板支撑的时候,余墅卡了一下。
好像有点儿反了。
但这并不影响钟祺佑全身瞬间沸腾,一颗心跳出千军万马,震耳欲聋。
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和余墅同床分枕,也一直把自己想象成她的男朋友在自处,但余墅到底从来没接受过他的告白,也没对他告白过,最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牵手。
现在忽然这样……
其实理论上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高二暑假那会儿,余墅也壁咚过他,还……还摸过他喉结,只是那会儿是墙,现在是床……说起墙,余墅还拿手肘抵过他一次,就音河巷那次,她误会他跟踪打听他,还气得摸他——不对,打他,到处都打了,什么腰啊腿啊手臂屁股什么的,雨露均沾。
所以其实这不算什么的,真要追究,那他早就是余墅的人了,余墅现在要对他这样,只是正常行使她的权利而已。
名正且言顺。
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他都预备当小三了,都预备色诱装绿茶了,还在乎这点儿脸面?
而且现在是余墅愿意,余墅主动,余墅不怕且余墅想要,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所以他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吗?还是等着先让余墅办,办完了他再来收场?
可余墅会吗?
要是不会……那他得教吧?
先教哪个好呢?
钟祺佑正紧张地盘算着,脑袋里闪过这些年来阅读观看过的一些动作片和相关文字资料,把主角换成自己和余墅,乐得嘴角都写着美滋滋,下一秒,脖子上被一股温热覆盖。
钟祺佑条件反射地咽了咽,脑子里的东西都没了,眼里只有余墅。
余墅摸他脖子了。
余墅要开始了?
他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余墅岔开腿跪在他身体两侧,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掐在钟祺佑脖子上,但她没掐过人,也害怕吓着钟祺佑,更害怕真的把他掐出什么好歹,很轻地捏着,力度小到甚至不能算是捏。
她胸口起伏着,紧张地吞咽着,保持着镇定看钟祺佑的表情。
然后发现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余墅奇怪且生气地皱了眉,用了点力气:“我掐你脖子呢你这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