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亚在办公室里划拉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网上的花边新闻。几天过去，书亚渐渐习惯了没有人追着自己问东问西的生活。从前，方可可总是会在午饭晚饭时间适时地发来一些问候，或者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不会了。

    书亚曾坚定地认为方可可一定会再度联系他，删好友的行为只是可可的一时任性，等她被晾几天之后就会明白，书亚是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去联系她的。然而，他到现在都没有听到可可的任何消息。

    叮的一声，一条新的信息提示：“今晚有时间吗？我和知言想请你去吃个烧烤。”来自秦宇鹤。

    书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们四个人除了每年一两次定时小聚一下以便维持关系，其他时间很少单独约，或者只是没人单独约书亚。书亚很明白他们四个人友情的根基，当然不是基于什么室友情，而是互相觉得能为自己所用。书亚自不必说，父母在这个城市的资源是很丰富的，书亚现在白手起家创业，也是积累了不少人脉。宇鹤和晋文虽然家庭没有那么优越，但自身却是在大公司打拼，能认识的高层也不可小觑，关键时刻也许能帮得上忙，再不济，他们的妻子们也许可以帮书亚介绍几个女朋友。友俊……其实书亚看不出友俊有什么用，但维护两个人的关系也是维护，三个人也是维护，花的时间一样多，何乐而不为呢？

    书亚思前想后，觉得一口答应显得自己很清闲的样子，而清闲是一个创业者绝不会愿意给别人留下的印象。但他同时又很好奇宇鹤找自己干什么，也许是有什么事找自己帮忙。哦对了，上次和知言聊的很开心，也许是想找书亚问问旅行的事。又或者，是因为上次两个人闹别扭把他夹在了中间，宇鹤做事这么周全，一定会回来赔个礼的。如果是这种事，书亚还是愿意去的，毕竟自己是站在被邀请的角度，是他们有求于人，书亚喜欢这种被捧的感觉。

    “今天有点忙，要陪几个客户，周六怎么样？”书亚回复。去归去，但也不能答应得太轻易了。

    周六，书亚如约出现在了烧烤店。由于是吃烧烤，书亚和宇鹤都穿的比较随意，卫衣和运动裤的搭配带着一股周末的慵懒。而知言却穿了一条毛呢长裙，配上了高跟鞋和羊绒大衣，头发也有一些精心的打理，和烧烤店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今天怎么想起来请我啦？”书亚开门见山地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知言觉得跟你很聊得来。但每次聚餐都是我们好多人一起，都没什么机会私下聊一聊，这次找个机会呀。”宇鹤一边翻着羊肉串一边说。

    “是呀，前几次跟你聊天，觉得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见过很多地方，也有很多见解，人也很风趣又文雅，有点好奇，你怎么一直没女朋友呀？”知言竟也会问如此直接的问题。

    “过奖了哈哈。我毕业之后一直忙着创业，现在店铺刚开了两家，还在慢慢扩张的阶段，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书亚不喜欢聊恋情，他努力把话题带回自己的优势领域。

    “可是你事业这么成功，一定不少女孩喜欢吧？”没想到知言紧追不舍，一定要问出点名堂。

    “哎，大概正是因为创业的名堂，才让我难以找到合适的人吧。”既然躲不过，那就干脆聊一聊。

    “前几天我还刚刚拒绝了一个女孩子，其实她长得很漂亮，又是钢琴老师，很有气质还很温柔。”书亚决心隐瞒可可在餐厅弹钢琴的事，反正都是弹琴，钢琴老师也差不多。

    “我一开始还以为遇到了合适的人，她对我一见钟情，穷追不舍，每天都嘘寒问暖。因为她实在对我太好了，我其实有一点动摇。但还好我们没有确定情侣关系，因为我后来发现她是喜欢我的钱。”

    “啊。”知言微微地惊叹了一声，以示共情。

    宇鹤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翻着肉串，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我只想要一段纯粹的感情，而不是冲着金钱地位，门当户对。”书亚摇摇头说：“我期待两个人因为共同话题和兴趣爱好而走到一起，虽然我也老大不小了，身边的人也都结婚了，但我并不想因为这些外界的压力而改变自己的节奏。宁愿缺失，也不能将就。”

    “说得太好了！”知言一脸欣赏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家世显赫的创业者都是现实主义到极致的人呢，没想到你还这么纯真。”

    “一码归一码，商场上唯利是图，感情上当然要真诚。”书亚觉得和知言相见恨晚。

    “我去再点点儿串。”宇鹤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笑盈盈地起身走开了。

    “宇鹤不喜欢聊这种儿女情长的话题。”知言只看了一眼宇鹤离开的背影，就把目光收回到了书亚这里。“宇鹤喜欢聊政治经济和工作，他比较关心怎么投资怎么升职。”

    炉子上仅剩的几根烤串适时地滴下几滴油，惹的底下的炭火一怒之下站起来挑衅。

    “那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书亚关切地问。

    “他呀……”知言苦笑一声，“对文学历史心理情感完全不感兴趣，一开始还装一装，现在都懒得装了，直接告诉我他不想聊这些。”

    “那真的是不应该，人不能只想着金钱地位，关心妻子的爱好和情感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是比工作更重要的事。”书亚脱口而出，但随后想想自己不能这么背刺室友，便赶紧找补：“也许是他最近压力大呢，过了这段就好了。我相信他一定不是真心不想和你聊的。”

    “你会和女朋友聊这些吗？如果女朋友跟你吐槽同事吐槽客户，你能沉下心来安慰她吗？”知言仿佛没听到书亚的后一句话。

    “当然会啊，这不是男朋友的基本职责吗？”书亚想象中的自己，那一定是模范男友，情绪价值给到位，一定会哄到女朋友满意。但前提是，女朋友一定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自己愿意花时间的人。

    “就算是你觉得女朋友在工作中犯了错，你也会先安慰她，陪她骂同事吗？”知言继续追问。

    “那当然……”书亚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不会，但知言显然在期待另一个答案。反正只是动动嘴，书亚干脆地回答：“她不会错的，一定是同事的错。”

    知言一下子灿烂地笑了，眉眼弯弯，眼波流转，好像一朵花开在书亚的面前。书亚看得有点呆了，他第一次觉得知言笑起来这么好看，好像在婚礼上他也没见到这样甜美的笑容。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宇鹤不知道去哪里了，过了很久才回来。

    晚上回到家，书亚躺在床上想着知言的笑，觉得宇鹤这个人真的是不知道珍惜。她要无条件的安慰和陪伴，你给她就是了，动动嘴的事，为什么不愿意干呢？有这么温柔的妻子，稍微哄一哄能怎么样呢？你还指望她在工作上所向披靡不断攀升吗？

    除非……书亚又想到可可，除非宇鹤内心觉得知言并不值得他花时间去哄？不会吧，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宇鹤可是很幸福的，应该是真的爱她吧。再说了，知言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不爱她呢？书亚想来想去，觉得有宇鹤大概只是拎不清。

    书亚瘫在沙发上，看了几条公司的信息，又翻了翻新出的漫画，觉得无聊，便懒懒地去洗漱，这才想起把浸透了烤肉味的外套挂到阳台上去晾一晾。挂的时候，他又想起知言的羊绒大衣，大概是要送去干洗了。

    又忙了些琐事，书亚终于躺在了床上，他努力地清空着大脑，今晚可不想再熬夜。慢慢地，他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突然，叮地一声，书亚收到一条信息。犹豫再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得眯着眼睛抓起手机，模模糊糊看到一行字，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睡意。

    是知言发来的：“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