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秀秀一再催促,但苏知棠还是好好吃过饭后才动身。
夏天快要到了,树木长得遮天蔽日,地上杂草丛生,村里人堪堪从中踩出了一条小路,苏知棠紧紧拉着秀秀的手往山上走。
山里并非时时都有野鸡野兔等着她们捉,走到她上次捉野兔的地方后,苏知棠用上次赵吉和赵文远教她的方法布下两个陷阱。
秀秀见状,大失所望。
苏知棠可不在乎秀秀心里的想法,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绝不会带着秀秀进深山。
两人在山里转了转,发现了赵吉带回去的那种野果,红彤彤的果子在灌木丛中格外扎眼。
“小心刺。”苏知棠话音刚落,秀秀的袖子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
摘了小半筐,苏知棠和秀秀心满意足地继续转。
一抬头,苏知棠看到了层层枝叶间一颗颗尚未长大的青色果子。
“哇!是青梅!”秀秀兴奋道。
苏知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它们还没长大呢,咱们过段时间再来。”
秀秀叽叽喳喳地说起来这山上的青梅有多酸,显然已经忘了刚才没进深山的不高兴。
心里还惦记着给赵如意家烤兔子的事,两人又转了一会儿,就开始往山下走。
走到半路时就碰到了赵文远。
“文远哥哥!”秀秀笑眯眯地冲着赵文远挥了挥手。
赵文远笑道:“是秀秀啊,还有文姑娘。”
待走近一些后,苏知棠打招呼道:“赵公子,上山啊。”
赵文远点了点头,继续笑道:“文姑娘,你以后和如意一起喊我文远哥就行了,喊赵公子也太生分了。”
苏知棠愣了一下,调侃道:“那文远哥还喊我文姑娘?”
挠了挠头,赵文远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后我也喊你知知。”
说完,赵文远蹲下身子,对着秀秀道:“秀秀,二狗还有没有欺负你?若是他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秀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道了别以后,苏知棠和秀秀继续往山下走,赵文远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
苏知棠到家后便让秀秀去隔壁赵家拿兔子,自己则开始搭架子。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苏知棠一转头,赵如意拉着秀秀,她身后还跟着赵祥和李子瑜。
赵祥笑道:“我刚到家便听如意说你烤的兔子堪称一绝,让我心里好生期待。”
说着,把收拾干净的兔子放在搭好的木架上。
苏知棠得意地笑了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技巧,唯手熟尔。”
谢淮招呼几人坐下来喝茶吃果子。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谢淮三人坐在木桌旁边说话,三人都是读过书的人,聊起来倒也合拍。
赵如意和苏知棠坐在一处,她从袖子里拿出两根红绳来,和苏知棠一起给秀秀编头发。
秀秀也不再上蹿下跳了,抱着点点乖乖坐在两人前面,一动不动。
苏知棠和赵如意对视一眼,满意地聊起赵富贵家的闲事。
“我听富贵婶说已经挑好了日子下定,只等着房子盖起来便要成亲了。”赵如意道。
“那只怕也得等一个月吧?”苏知棠好奇道。
赵如意想了一下,笑道:“石头哥成亲是早是晚,那恐怕得看富德叔了。”
苏知棠顿时明白过来,若是赵富德作妖,那赵石头就早些成亲;若是赵富德不作妖,那就好好准备准备再成亲。
左右新娘子是富贵婶的亲侄女,都是一家人,成亲早晚都不会亏待了她去。
秀秀听得一脸迷惑,连连追问。
等苏知棠给她解释一番后,秀秀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听着不远处三人的说话声,苏知棠用余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李子瑜的目光总是落在赵如意身上,可等赵如意看过去时,李子瑜又匆匆收回目光,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苏知棠心里顿觉好笑。
等兔子烤好,赵如意便要分苏知棠一半,苏知棠连连摆手,把赵如意推出门外。
没一会儿赵如意又送了一把新鲜菜过来,苏知棠便笑着收下了。
自家后院的菜也长大了不少,估摸着再过几天也就能摘来吃了。
刚吃过晚饭,隔壁文郎中家里的大门就被拍响了。
苏知棠连忙去开门,文郎中回来了。
他背着一大筐药材,笑容满面,看样子是挖到了什么珍稀药材。
把竹筐放下后,秀秀拉着文郎中说起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谢淮和苏知棠则起身去灶房煮了点热乎的吃食。
文郎中一边吃饭一边暗暗惊讶,随后转念一想,苏知棠和谢淮没来时,他和秀秀都是吃饭睡觉上山采药,村子里有什么事情,他既不知道也不关心,乍一听秀秀说起来,倒还觉得有些新奇。
末了,秀秀又自豪道:“……我还治好了虎子和大牛哥的病呢。”
文郎中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大牛,你病了?”
说完,文郎中不由分说地拉住谢淮,替他把脉。
谢淮轻咳了两声,笑了笑道:“许是前几日下雨有些着凉,已经并无大碍了。”
话虽这样说,可谢淮的病一直没有痊愈,喝了这些日子的药,也是稍有起色。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文郎中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饶是有些大大咧咧的苏知棠也察觉出不对来,忍不住小声问道:“文阿爷,怎么样了?”
文郎中捋了捋胡须,叹气道:“我得翻翻医书,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总是记不太清。”
说完,他又拉住秀秀,一脸严肃道:“既然是为人治病,就应查清病因,再做诊治。你只看到了大牛咳嗽,可知他因何咳嗽?”
秀秀不解道:“我已经问过大牛哥了,是着了凉才会如此的。”
文郎中眉头紧皱,“哪有病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道理,他们不懂医理,难道你也不懂吗?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可都一一做到了?”
秀秀顿时羞愧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旁边的谢淮温声道:“文阿爷,我喝了秀秀的药,确有好转。只是我身子向来不好,不必如此苛责秀秀。”
苏知棠也道:“秀秀年纪还小,偶尔想不周全也是有的,想来她下次一定就记住了。”
看到谢淮和苏知棠对秀秀的维护,文郎中也不好再教训秀秀,只叹了口气道:“也罢。”
等谢淮和苏知棠走了,文郎中回到屋子里,忍不住沉思起来。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到过很多疑难杂症,其中有一种病最是古怪,既好治,也难治。
那是他游历端州的金德郡时见到的,将一只小小的蛊虫放入身怀六甲的女子体内,待到生产之时,孕妇便会大出血,从此再难有孕。
而这蛊虫也会离开母体,钻进孩子的身体之中,如此生下来的孩子身体也会格外孱弱,往往活不到二十岁便没了。
这蛊名唤萱草蛊,蛊虫与孩子同生同死,它活着时会把孩子当成养料,等孩子死后它也会随之死亡,在死亡前它会产下新的蛊虫,需把孩子开膛破肚,才能找到新产下的蛊虫。
金德郡有一个地方专门养这种蛊虫,而刚刚他仔细为谢淮把脉时,恰好摸到了和当年体内带着蛊虫的孩子一样的脉象。
这种脉象也很是奇特,平常时候与常人无异,只有等到发病时才能摸出其中细微的不同之处。
若非此次正好赶上谢淮得病,他又曾亲眼见识过,还上手把过脉,只怕也不会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就是这样一只小小的蛊虫,价值千金。
平常的富贵人家,若是只想害一两条性命,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那必是豪门望族,才会如此出手阔绰的下这样的阴招。
文郎中早就猜到谢淮和苏知棠的身份不同寻常,只是没想到可能会如此贵重。
文郎中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只是希望自己死后秀秀能有个依靠,可不希望秀秀掺和进这种复杂大家族的祸事中去。
秀秀从门口探出头来,怯怯问道:“阿爷,是不是我闯祸了?”
文郎中对着秀秀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没有,秀秀做得很好,你大牛哥的病你虽只治了个皮毛,却也没有治错。”
看秀秀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文郎中又安慰道:“你年纪尚小,治病救人更得谦虚谨慎,还有很长的路等着你走呢。”
秀秀是文郎中一手带大的,秀秀的心思他怎会不懂,无非是觉得自己治好了虎子,便有些骄傲自满起来了。
秀秀点点头,文郎中斟酌再三才出言问道:“你觉得知知和大牛怎么样?”
“知知姐和大牛哥都很好。”秀秀不明所以。
“那若是……若是以后让你跟着他们过日子,你可愿意?”文郎中又问。
话虽这样说,可文郎中心中明白,苏知棠和谢淮把秀秀照顾的很好,他这次下山回来,一眼就看到秀秀的脸圆润了不少,似乎还长高了。
“难道阿爷不要我了吗?”秀秀愣了一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文郎中连忙道:“非也非也,只是我往后还要上山,少不得找人照顾你。”
秀秀皱眉道:“那我以后跟着阿爷上山。”
文郎中叹了口气,这次上山没有秀秀跟着他,他觉得采药轻快了许多,心中也很是安稳,遂婉拒道:“你不是要去私塾学认字吗?”
在去私塾认字还是去山上采药这件事上,秀秀陷入了沉思。
次日天光大亮,文郎中家的院子便传来了苏知棠的惊呼声。
“服毒去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