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蛊

    文郎中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这萱草蛊只有这一种解法。”

    谢淮面容沉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知棠脸上则多了几分忧虑,虽然文郎中说得明白,可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出岔子?何况谢淮身子骨这么差,喝下毒药后他还能活吗?

    “此蛊不解,必死无疑。”文郎中神情严肃,“虽说这药毒性是大了些,但短则三月,便可解了此毒,保住这条命。”

    苏知棠迟疑片刻,“那喝了这药,不会有什么不适吧?”

    “是药三分毒,何况这药不止三分毒。”文郎中努力回忆着当初解蛊时的情景,“若是我没记错,服下这药后,每逢初一便会周身疼痛。”

    说完,文郎中又叹了口气,“再疼痛也总好过没命吧。”

    话虽如此,苏知棠下意识看了谢淮一眼,虽说如今他们两个都失忆了,可她还是希望在两人找回记忆前,谢淮能好好活着。

    “我治。”谢淮突然出声,“文阿爷,还要劳烦您配药了。”

    文郎中松了口气,笑道:“家中还少了几味药材,今日我便上山去找找,也不知几天回来,秀秀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看顾着些。”

    一直没有说话的秀秀坚定地拍了拍胸膛,“阿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药材炮制好的。”

    文郎中有些无语,不过又暗自庆幸秀秀不和他一块上山,当即便收拾了东西,又叮嘱了秀秀几句。

    刚要出家门,文郎中又停住脚步,转头对谢淮和苏知棠有些迟疑道:“喝了这药必然元气大伤,少不得要好好补补身子,伤身子的事情万万不要做。”

    说完,文郎中逃也似的往山上走去。

    苏知棠沉思半晌,问谢淮道:“文阿爷的话是什么意思?要不你教书的事先搁一搁吧?”

    谢淮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等文郎中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间,苏知棠和谢淮一块收拾灶房。

    苏知棠想起今天早上吃饭前文郎中便过来找谢淮,两人在院子里嘀咕了好一会儿,便又忍不住问道:“早上文阿爷和你说什么了?”

    谢淮笑了笑,温声道:“没说什么,只问了问我平日里都有什么症状,许是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萱草蛊吧。”

    苏知棠“噢”了一声,又转身去院子里抱劈好的木柴。

    看着苏知棠的背影,谢淮垂下眼帘,早上文郎中一脸严肃地问他咳了几次血,想来文郎中早已摸清他病的严重程度,这才急急忙忙地进山去了,不然文郎中都这把年纪了,大可休息几日再去。

    谢淮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如今这世间他和苏知棠相依为命,若他死了,苏知棠怎么办?她一个没有记忆的可怜女子,又该如何在这世道生存?

    他想活着,至少在他们找回记忆之前,他得好好活着。

    等谢淮带着秀秀去了私塾,苏知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背着自己的竹篓往山上去了。

    赵祥和李子瑜都回来了,赵如意只怕也没空出来和她闲聊了,正好她去山上看看有没有猎物,若是没有,她就去县城买些肉回来。

    苏知棠径直往昨天放置的陷阱走去,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布置陷阱,也不知能不能抓到猎物。

    一连去了三个陷阱,都没有什么收获,苏知棠叹了口气,起身往第四个陷阱走去。

    刚走到陷阱附近,便听到些细微的动静,苏知棠心下一喜,屏气凝神往陷阱走去。

    果不其然,一只肥硕的兔子在网里挣扎。

    苏知棠大喜过望,兔子好啊,烤兔子最香了,尤其是这种肥兔子!

    等把兔子提溜起来,苏知棠才发现这兔子的肚子很大。

    难不成是怀孕的母兔?苏知棠犹豫片刻,杀掉有些残忍,可放掉她又舍不得。

    思来想去,苏知棠决定把它带回家养。

    把兔子抱进怀里,苏知棠又往最后一个陷阱走去,不出她所料,也没什么东西。

    有这只野兔在,苏知棠也不再多耽搁,立刻往山下走去,她家后院的鸡窝旁边还有一块地方,倒是可以垒个兔子窝。

    等秀秀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恰好看到苏知棠刚做好的窝,顿时来了精神,“知知姐,这是……哇,是兔子!”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那日吃的烤兔子,秀秀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知知姐,咱们什么时候烤兔子?”

    苏知棠看了一眼在新窝里打转的兔子,“不烤,这是只怀孕的母兔。”

    秀秀的眼睛又是一亮,絮絮叨叨道:“我听二狗说,大兔子生小兔子,生得可快了!”

    苏知棠笑了两声,从鸡窝里捡出鸡蛋,“那秀秀可得把它照顾好了。”

    新捉来的兔子舍不得吃,苏知棠便拿了银钱,准备去县里买些肉回来。

    说起来她也有段日子没去县里了,当初添置东西时都买得很齐全,平日里缺什么等谢淮去书铺时也就买回来了。

    算上铜钱,现在苏知棠手头里满打满算还有十五两银子,苏知棠盘点了一下家里的存货,米面调料都还有不少,去了县里多买些肉就行了。

    天色微亮,马上要步入夏天了,早晨的风也不似以往那般寒凉。

    苏知棠在小事上很少会亏待自己,她像往常一样喊了赵木头的牛车,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平常牛车上只有她自己,今日还多了两个妇人。

    这两个妇人一胖一瘦,瞥了苏知棠一眼后就继续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

    苏知棠对她们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估摸着她们是大河村村头的人。

    等苏知棠坐好后,赵木头就驾起牛车。

    牛车上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两个妇人的说话声不可避免地传进了苏知棠的耳朵里。

    “……去过王员外家里,那准备的聘礼除了银子,还有好几张房契地契。”胖妇人絮絮叨叨地说起王家准备的聘礼,语气里带了几分嫉妒。

    瘦妇人忙问:“那可曾见过王家姑娘?莫不是她相貌丑陋,才不得不招婿上门吧?”

    胖妇人冷哼一声,不屑道:“只见过一次,相貌倒也不错,只可惜不守妇道,整日在男人堆儿里混,真是不成体统。”

    见瘦妇人也面露鄙夷,胖妇人有些得意起来,“要我说,还不是因为王员外没有儿子吗,不然何必她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出去抛头露面?这女人就应该早早生一个儿子出来才是正经事。”

    说着,胖妇人的目光落在苏知棠身上,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是有意让苏知棠听到。

    瘦妇人应承道:“谁说不是呢?这王员外夫妇没儿子,竟也不去旁支过继一个儿子来,便是招了女婿,那总归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儿子,真是可惜了王员外家的万贯家财。”

    胖妇人笑了两声,“是啊!我那儿子便孝顺得很,前些日子我身子不爽利,他让他媳妇儿又是洗衣做饭,又是给我捏肩捶腿,我竟成了享清福的了!”

    那瘦妇人立刻恭维起来。

    苏知棠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婶婶,你既说是儿子孝顺,怎得不让儿子亲自伺候你呢?”

    胖妇人一愣,有些不满道:“我儿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拘泥于这些小事上。”

    苏知棠反问道:“既然孝顺父母都算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

    胖妇人不耐道:“那自然是读书考取功名,再不济做生意赚些银钱也是好的,总不好像女人一样在家相夫教子。”

    “那王家姑娘亦是做大事的人,那为何两位婶婶反倒指责她不成体统?”苏知棠淡淡道。

    胖妇人被噎了一下,她旁边的瘦妇人见状便笑道:“你定是没有孩子的人,哪里知道咱们为人父母的艰辛呢?这有了孩子以后,走一步得想十步,我们也是为了王家姑娘的名声着想,等你以后有了孩子自然就懂了。”

    苏知棠微微一笑,“那想来王员外夫妇也一定为女儿做好了长远的打算,王姑娘既然能在男人堆里撑起家中产业,那想来能力学识皆不输男人,也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胖妇人和瘦妇人被堵得哑口无言,好半天胖妇人才嘟囔道:“莫说是给二百两聘礼,就是五百两,我也绝不让我儿去王家入赘。”

    苏知棠轻轻瞥了胖妇人一眼,笑道:“婶婶说笑了,既然不想入赘,何必将人家的聘礼打探得那么清楚。”

    苏知棠的耳根子顿时清净了,接下来这一路上两个妇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县里,苏知棠先去了肉摊,这会儿肉摊刚刚开张,人还不多,肉案上的肉看着很是新鲜。

    苏知棠掂量了一下荷包里的银子,要了很大一块五花肉。

    摊主没想到刚开张就有这么大的生意,顿时乐开了花,收了银子,又送了苏知棠两根骨头炖汤喝。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肉买多了吃不完容易坏,苏知棠买了五花肉便没再买别的肉。

    她身上还带着谢淮抄写的书,买完肉苏知棠就去了书铺。

    这会儿书铺的人也不多,掌柜的正坐在椅子上拨动算盘,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略一沉思,笑道:“怎么你夫君今日没来?”

    倒也不是掌柜的刻意去记苏知棠,实在是那天他们冲撞沈听雪的事让他记忆深刻,而且谢淮的字确实写得很好,县里的书生们常来他这里买谢淮抄写的书。

    “他事情多,今日便让我来了。”苏知棠笑着回了一句。

    正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掌柜的,牛公子的抄书到了没有?”

    掌柜的忙道:“到了到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有两本。”

    说完,掌柜的拿起苏知棠刚放在桌案上的书,笑眯眯地对着两人道:“一本盛惠三百文。”

    苏知棠瞪大了眼睛,谢淮怎么成了牛公子?还有,抄一本书才给一百文,这掌柜的转手一卖居然要三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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