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春意渐浓,沿途花开。

    在一路上花香飘远的日子,迟瑞终于踏上的入蜀的道路。

    沿途均是南逃的难民,拖家带口,哭哭啼啼。

    迟瑞混在人群当中,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足有十来二十万人,望不到边。

    蜀道难。

    山路险峻。

    沿途见惯了死亡,遍地被剥个精光的饿殍,翻越山岭被摔得粉身碎骨的人……

    迟瑞一路往南,他终于知道,十里平康的繁华,灯红酒绿的长安,已成为过往。

    而之前书上记载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正真实而又清晰的上演着。

    剑门关前,浩浩荡荡,聚众的难民更多了。

    哀声遍地。

    守关的将士却不肯开门。

    迟瑞在大部队当中,听到了一众人议论纷纷,李隆基带着杨国忠和宠妃杨玉环从北边一路南下入蜀躲进了成都府。

    剑门关的守卫一下森严起来。

    一则怕难民之中混进奸细,二则怕难民太多引发动乱。

    迟瑞始终记得允鹤提过,他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群妖乱世。

    如今动乱已生,皇上逃到了成都府,允鹤哥哥应该也会去增援吧?

    迟瑞这样想着,愈发坚定了入蜀的心思:即便允鹤没有赶来,至少能碰碰运气,王师驻扎的地方,总比别处安全,说不定能碰上晁风。

    难民在关外守了三天三夜。

    天气忽然反常,开始了倒春寒。

    忽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过后,久违的寒潮卷土重来。

    城门口的聚集的难民开始有了不程度的染病,瘟疫悄无声音的蔓延开来。

    不少人耐不住寒,活动心思准备翻过龙门山麓,绕道入城。

    前一波人还没走,后一波逃难的人又陆续抵达,人数越来越庞大。

    迟瑞脚伤未愈合,加之淋雨,手脚关节都出现了水肿,慢慢也咳嗽起来。

    曾经熟悉感觉再次袭来,饥饿、寒冷、伤痛……那些委身在长安城外当奴隶的日子如同旧患被重新唤起,不断侵蚀敲打着他脆弱的灵魂。

    吃饭、穿衣、就医……这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再次成为他命里的奢求。苦难像一头饿狼,用利爪抓碎了他坚强的伪装,再狠狠揪成一团,扔到地上踩。

    沉重的折磨令他整个人处在了崩溃边缘。

    他频频探手入怀,摩挲着里头整齐收放好的药瓶,好几次动了用药的心思,又都打了回去。

    这些小巧玲珑的药瓶和上面附着的标签,是允鹤给予他最后的关怀,也是他怀揣着的最后一线可以自欺欺人的希望:他还在关心我,证明他不想我死……

    他抱着自己,缩成一团。仰头望向剑阁内温暖的灯光和天上茫茫不断的雨。

    雨落在地上,落在每一个角落,滋润万物,也带来寒潮,悄无声息,夺去了许多人的性命。

    那些逝去的人身体腐烂化为泥土,滋养了身下这片土地,生出植被。

    植被在阳光底下蒸腾出水雾,化而为云,再落地为雨。

    万物循环,天地之间永恒不歇……

    这一夜过去,剑门关门前数千难民,有一半,再也没有醒来。

    待得天色启明,迟瑞茫然看着四周哭成一片的人们。晨光意味着希望,而那些沉睡的人,却永远沉沦在黑暗当中。

    心思在继续等待与绕行山路中徘徊。

    等待的结果也许只有死,而绕行……他目前的脚伤恐怕难以支撑。

    当天夜里,气温再次下降,冷得让人实在坐不住。迟瑞蜷身在块挡风的石头后面呵手取暖。

    有押送粮草的马车准备入关。

    身着龙武卫官服的士兵以长鞭驱赶难民开路。

    无奈关外聚众人数实在太多,粮草车寸步难行。饿了数日难民看到粮食,均血红了双眼,也不管这车上是谁的粮,一拥而上哄抢。

    霎时间,呼喝声,对骂声,哭声震天响起。

    因为拥挤被推到地上踩踏而死的流民不计其数。

    龙武卫军队控制不住局势,亮出长刀,朝天放出一记响箭。

    遍地难民齐齐望向半空,先是一怔,随后纷纷继续动作,争先恐后的抢夺粮食。

    剑门关内,守卫无奈开关增援。

    数以万计的难民趁机入关。

    “关城门,关城门!”

    “禁止闯关——”

    剑阁上的守卫纵声大呼,涌入关内的难民已势不可挡。

    迟瑞跟在入关大部队里头,被身后的人推搡着,挤来挤去。

    他护紧了怀里仅有的一点事物,朝身侧打听:“去成都府的路……怎么走……?”

    “什么?”身侧的人没听清。

    待得迟瑞再次出声问起,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七八个人。

    旁边有人答了:“成都府,一路往南就是。那是皇帝征用了的地盘,你没有户籍纸怕是进不去!”

    迟瑞没有概念什么是户籍纸,心里默默道:我要去的。

    又有人问:“你去成都府做什么?”

    迟瑞不答,在隔开了五六个人的距离后,静静回复了那人的话:“找我……哥哥……”

    那人从后面赶上,似想抓住他:“你哥哥在成都府当差?”

    迟瑞瘸着腿,一门心思往前走。

    身后,那人的声音被抛远。

    寒流仍在持续,迟瑞受伤的左腿已完全失去知觉,他不得不以手拖着左边裤腿走路:要去找药,不然……腿就废了。

    他在剑阁南边最近的汉阳镇里停了下来。

    镇子不大,全镇上下只有一家药店。

    迟瑞自己给自己开了副方子,去抓药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没有银子。

    他蜷在药店对面的街角,水肿已经蔓延到了大腿根部。

    我要去街镇的集市上看看,最好能打点散工挣钱。

    他拖着一条腿走向市集,发现里头招工的人少之又少。

    偶尔有几个招苦力,挑的也是块头大的壮汉,像迟瑞这样身板瘦小,还瘸了一条腿的,根本不能入眼。

    几个地痞模样的小青年,看到迟瑞蹲在角落里,嘻嘻哈哈的走过去拽拽他袖子,又捏捏他的脸。

    “瞧你这小模小样的,倒像那些学堂里的读书人。”

    “会画画吗?春宫图会不会画?”

    “弹琴唱小曲这些呢?给爷唱一个?”

    “给大爷捏捏腿,大爷带你上馆子去?”

    迟瑞不敢得罪那些人,又怕他们抢了自己身上的东西,始终隐忍着不作声。

    那些痞子们觉得无趣了:“哑巴一个!”上前踹了他几脚,一哄而散。

    傍晚时分,迟瑞再次拖着腿,回到药店对面的街角。

    药店已经快要关门了。

    店老板走出来,朝他道:“没挣着银子?”看了眼他高肿起来的一条腿,“你这条腿,再不治就要烂了。”

    迟瑞默不作声。

    店老板又道:“跟我进去。”

    迟瑞摇摇头,先前村子里人吃人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

    “不……不去……”

    药店老板没再说什么,自行关了店门。一个时辰之后,他从里面走出来,像喂狗似的丢给迟瑞两块面饼。

    迟瑞犹豫片刻,把面饼捡起来吃了。

    大半夜里,迟瑞腹内绞痛起来。起初只是阵阵的抽搐,疼痛很快扩大了,疼到后来,他额上的青筋暴起,耳内阵阵擂鼓,沁出血渍,如同置身冰窟。

    他终于意识到,不是单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么简单。他伸出手,想向对面的药店呼救,张开嘴却无法发声。

    意识模糊的边缘,他闪过许多念头:是……腿上的伤恶化了?还是连日来的生活让他体内生出隐疾?

    他无法确认。

    颤抖着手摸索进怀里,掏出允鹤给他的药瓶。

    我不能死……死了就再见不着他了……

    他目光以无法聚焦,哆哆嗦嗦的打开药瓶,把能拿到的丹药都咽了下去,又艰难的弓起身,把外敷的药膏胡乱洒了一点在脚踝上。

    最后他手足僵硬,像一条野狗似的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隔了好一会,这种剧痛才消缓下来。

    迟瑞身上有了回温。他一点一点的伸出手,把地上凌乱的药瓶逐一整理起来,慢慢数过里头的药。发病期间神志不清,也摸不清状况,许多药丸被白白浪费掉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疼起药,又埋怨自己的身体,握拳在地上重重一锤。

    疼痛感虽降了下去,但身上仍是疲软,夜里的寒气浸透全身,迟瑞重新整理起自己的衣襟,适才发病胡乱挣扎,衣衫亦是凌乱的,待得摸到腰佩的小锦囊,才发现上面的绣花被蹭坏了不少。

    他惋惜又痛心的握住这个装着九灵圣珠的锦囊,无力至极,愈发跟自己赌气:我怎么什么都留不住……

    这样自暴自弃的情绪越来越浓,手中忽然一阵光影闪动,锦囊中一箭白光射出,在空中优雅的铺展开,呈出只丹顶白鹤的模样。

    允鹤哥哥……!!

    迟瑞怔怔的看着,疑心自己出了幻觉,用力揉了揉眼睛。

    白鹤张开羽翼,轻轻覆盖在他身上,融融暖意冲开地底下的寒气。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白鹤身上的翎羽,手却直接穿透过了光影。

    “果然……是我的幻觉……”他悲哀的摇摇头,侧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既然是……幻觉……就快点……消失……”

    白鹤眸中透露出迷惑的神情,显然对他的话十分不解,却仍是用翅膀,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脊背。

    迟瑞始终坚持着不愿睁眼,暖意萦绕在他身侧,让他疲乏的躯体得到暂时的舒缓,伴随着他的呼吸悠长,浅浅入眠。

    白鹤安静的伏在他身侧,始终摊开羽翼将他包拢其中。

    直至天色迷蒙透出光亮,才悄然退去,重新回归到九灵圣珠当中。

    街上渐渐有了人的声音。

    对面的药店开门了。

    药店老板走出来,用脚尖踢了踢迟瑞的脸。

    迟瑞倏然醒来,发现自己手上仍捏着那个装了九灵圣珠的锦囊,又摸了摸胸口,里面的事物仍在,这才松了口气。

    想起昨晚见到的白鹤,果然只是一场幻梦。他失落的垂首,忽然发现锦囊上被蹭坏的绣花又恢复了原貌。

    “……??”

    药店老板居高临下看着他,有些诧异他还活着。又看了看他那条昨日肿得像猪蹄般的左腿,发现上面居然奇迹般的消肿了,他微眯起眼,蹲身下去:“体质不错。还想去挣钱吗?”

    迟瑞看着他,轻点了点头。

    药店老板回头,往店里看了眼:“认不认字?到我店里帮忙做些杂活,当个学徒分分药,我让你住在店里,每日给你包一顿饭,另外再给你点零花钱。”

    迟瑞思索良久,终是同意了。

    春寒来袭,正是城镇内各类时疾高发的时候。

    药店掌柜着手安排迟瑞捡药材、晒干,切开,研磨成粉,熬制各种药丸和狗皮膏药,准备给各大户人家送去。

    迟瑞会认字,认识的药材也多,工作做起来并不困难。

    头天工作做完,店老板扔给他三个铜板,给他端了一碗冷饭,几根青菜。

    迟瑞小心的把铜板收起来,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

    店老板等他吃完,又扔来一箩筐脏衣服让他洗。

    迟瑞打了水,坐在井栏旁边用力搓着衣服。

    店老板走过来问他:“你是哪里人?”

    迟瑞答道:“长安。”

    店老板“哟嚯”一声:“长安,富贵人家的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就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迟瑞低头:“有个……哥哥……走丢了……”暗里却道:也许,是他不要我了。

    店老板又问:“看你认药挺准,家里做药材生意的?”

    迟瑞不能张口说家里以前当尚书的,后来认识个哥哥是个神仙,在长安城里当国师,只得违心的点点头。

    店老板“嗯”了声:“你哥哥在哪里走丢的,还能寻回来吗?”

    迟瑞卖力的搓着手上的衣服,侧脸带着泪痕:“我……不知道……”

    店老板“哦”一声,不再问。

    当天夜里,店老板让他在药店里头打了地铺。

    迟瑞昨夜病得迷迷糊糊,倒没怎么考虑,此刻清醒下来,就担心起半夜里会有官兵盘查流民,又或是朝廷征兵,把他征了过去。

    一夜睡得均不安稳。

    所幸晚上,这里连只猫都没有来过。

    接连几日,迟瑞如常在店里分分药材,帮着打下手。

    待得近半月,店老板从外面回来,丢给迟瑞一张方子:“照着上面配。”

    迟瑞顺从的把方子拾起来,开始捡药。他惊讶的发现,上面有好几味药,都是烈性毒药。

    犹豫良久,他终是拿着这张方子去找老板。

    店老板今日心情欠佳,喝了点酒,没等他结结巴巴说完话,就一脚踹了过去:“让你配你就配!”

    迟瑞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有异议,默默走回药房。

    隔了有会,店老板走进来,脸上带着抹阴沉的煞气,蹲身在他面前:“你看得懂我的药方?”

    迟瑞沿路见过许多类似这样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店老板瞪了他有会,砰的一声摔了门出去。

    迟瑞激灵灵打了个抖,连忙站起来,想要推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药房的门被锁死了。

    他拼命的拍打着木门。

    过了不久,药店老板又开了门,一手拿了锁链,堵在门口。

    迟瑞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根本不是个普通郎中,被他洞悉了药方上的秘密之后,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他想要逃,还没等跨到门口,就被店老板一手抓回来扔到地上。

    店老板显然是习过武,力气比迟瑞大多了。

    迟瑞顽抗不过,手脚被他套上铁链,拴在丹炉边上。

    店老板背对着他,开始自顾自捣鼓起药。

    他颇有耐心的选出十数种药材,用石磨研磨成粉,再全部混在个大碗里,用水冲开了,搅拌均匀。

    然后,他端着碗,向迟瑞走来。

    “我本来想放你一马,留你在手下当个学徒。没想到你多管闲事。”店老板在他身边坐下,漫不经心说着,“过几日会有一支南下的军队入关,我想要毒死他们的领军,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毒性太烈,发作太快,会让人起疑的。”

    即便明知无法挣脱,迟瑞仍是竭力挣扎,手上的锁链碰得叮当作响。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店老板手中的药碗,恐惧如潜藏在水底的泡沫,笔直朝上冒。

    “你……你要杀我?!……”

    店老板伸出一根手指,慢慢的摇了摇:“错了,我想找人试药。那天晚上,我扔给你的面饼是放了毒的,可你居然没死,这就是我把你招进来的最初目的。不过,你手脚很干净,干活也利索,我甚至动了心思,不想彻头彻尾当个坏人。然而你自己,坏了自己的活路。”

    迟瑞听到他说要给南下的军队下毒:“为……什么?”

    “为什么?”店老板轻轻重复了他的话,饶有耐心问道,“你是问我为什么要下毒?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找你试毒?”

    他问完,自己就把两个问题都回答了:“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死在战乱,我要替他们报仇。至于你,因为你是个流民,死了也没有人会查。”

    迟瑞身子朝后挪了挪:“……军队……是保护大家的……毒死他们,不会……”

    店老板笑起来:“你太天真了。为什么会有战乱,就是因为有这些军队和昏庸的狗皇帝。你以为这些军队是来收复旧山河的吗?他们一路上南下掠夺粮食和财物,不过是为了供给那个狗皇帝吃喝玩乐!只因为要他一个人活得舒服一点,要多少人赔上性命?!”

    迟瑞抿了抿嘴,对方的话,他隐约是赞同的。

    店老板轻捏起他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你是个漂亮的孩子,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想来先前也是家里的宝贝。叫什么名字?你若死了,我会替你立碑的。”

    他慢慢眯起眼,直至将对方目中的惊惧一览无余,才轻叹了声:“不说就罢了。”拿起身侧的药碗,朝他嘴里灌去。

    迟瑞挥动双手,想要推开药碗。

    店老板一手将他两只腕子全部钳制住。

    冰凉苦涩的液体呛进喉咙,堵了呼吸。

    那药碰到嗓子,如同一团炸药在喉咙里炸开了。

    迟瑞拼命的挣扎:“放开……”

    他不停的咳嗽。

    那人手中的动作急促且粗鲁,大量液体灌入鼻腔,他意识开始模糊,舌头发麻,甚至辨不清入口的液体是何滋味,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都收缩刺痛,生不如死。

    双手在身上抓出无数血痕,他努力的去扣喉咙,扶着丹炉干呕。

    店老板嗤之以鼻,冷眼观察着他的变化:“我的毒药,要是入口之后吐出来就没事,也太次了些。”

    迟瑞五脏六腑都在抽搐,挤成一团。他半跪着扣紧喉咙,不住呕吐,直到筋疲力尽瘫软在地上。

    店老板挪了张矮凳过来,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

    “毒发时间太快,瞬间太迅猛。我已将药性减半,还是这样快,那不行,会暴露的。”他随手,塞给迟瑞一颗药丸。

    “不必紧张,我每次试药,都会控制好度,不会一次就把你毒死的。当我的药人,倘若我成功了,你也可以名留青史。”

    迟瑞完全听不到他的言语。他头发散乱,遍体是被自己抓伤的血痕,整个人像是被冷水浸透了,死狗般趴在地上喘气。

    又隔了好一段时间,他的五感六识才慢慢回到身上。

    店老板站起身来:“今晚暂且就这样吧。”走出药房的中途转回头,“对了,你从长安来,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萧允鹤的国师?听说他最近赶到成都,开始接掌军队。你说我要能毒死他,该有多好。”

    迟瑞恍惚间听到允鹤的名字,瞳孔瞬间放大。

    店老板折回来,俯身翻了翻他的眼皮子,确定他还活着:“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将迟瑞睡觉用的毯子搬进来,铺到地上,他轻轻的把迟瑞抱上去,用被子盖好,又特意多给了一床厚棉被。

    药房的门缓缓关起来,在迟瑞的视野中合为一线。

    迟瑞的手脚仍在不受控的轻微抽搐。

    允鹤哥哥在成都……

    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隔日清晨,店老板难得的没有叫醒迟瑞,待他睡到晌午,才送了饭菜进来。

    菜里开始有肉,比之先前丰富了许多。

    迟瑞起了心思定要逃走,就不管他送来的是什么,都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这么能吃?”店老板摸了摸他的头,笑起来,“我儿子似你这般大的年纪,也很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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