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

    她立刻转身回走,藏身于巷口一侧残墙之后,把买的菜往地上一放,微微探出身子。

    系统急得直跳脚:“你不能管!!临原!你出手就崩了!”

    “我就看看。”她声音不紧不慢。

    系统气得差点断线。

    临原懒得理它,目光透过人群缝隙,看向巷中。

    那些弟子已将中间之人围在墙角,那是一位年约十七八的少年,身穿略旧的衣袍,左袖已被扯破,露出雪白手臂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背靠青石墙,长发半束,散落的几缕垂在眼角,眼睫轻垂,像是懒得与人争辩。肤色极白,在昏暗巷子中几乎带着冷玉之色,越发衬得身上的血迹醒目刺眼。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一尊冷得毫无人气的玉雕,漂亮得不真实。

    但临原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柏清迟。

    这个妖族后裔,身上流着不纯的血脉,自幼便遭门中排斥。唯有掌门不拘血统,看重他灵骨清奇,才将他留在门中。但那些内门弟子向来看他不顺眼,表面不敢做得太过,背地里却屡屡欺压。

    而现在,柏清池甚至还没有拜入宗门,这群内门弟子就已经得了消息,前来围攻他,企图将他拦在山门之外。

    她在任务界面上看过无数次这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亲眼看见这个少年被围困在墙角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资料里的“被孤立”“受欺凌”几个字,到底是怎样的情境。

    系统眼见临原已认出那少年是谁,唉声叹气道:“唉……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拦着你不让出手了吧?在主角面前OOC,是严重失职行为啊!听我的,赶紧离开,这段是柏清迟必须经历的剧情节点。”

    “必须经历的剧情……”

    正如她的身份是“温婉内敛、善烹饪、会织补”的温柔小白花,她的一切行为、对话、举止,都要紧紧围绕这个“宜室宜家”的人设——温顺柔和、远离争端,安静地在主角周围打转,煲汤做饭,笑靥如花。

    而柏清迟呢?

    他,是“天纵奇才、却多灾多难”的主角。

    柏清迟自幼生于人妖混血之家,尚未启灵便被族人驱逐,幸得青微掌门怜其灵骨异禀,将他收入门墙。可门中弟子根深蒂固的成见却未曾因掌门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他被人排挤、侮辱、孤立,常年一人独居后山,练功、采药、修行,连食物和衣物都是自己一针一线拼凑出来的。

    曾有一条支线剧情提及,他年幼时在山中采药,误入灵兽领地,因无人援手,重伤昏迷。后虽侥幸活下,却因此落下暗疾:夜间视力大损,重时几近全盲。

    ——而那时,没有一人知晓。

    也没有一人在意。

    想到这些,临原指尖收紧。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她猛然抬头。

    为首的那名弟子将一根寒铁棍狠狠砸在巷中一口废弃木箱上,木碎屑四散,飞落一地,震得巷墙微颤。

    柏清迟依旧倚着墙站着,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宛若无风的寒潭,冷而寂静,仿佛世间一切喧哗都与他无关。

    那弟子大笑着将寒铁棍顶上了柏清迟的肩头,语带嘲弄:“还以为你是什么仙宗贵胄,原来不过是个妖脉不净的杂血孽种!掌门真是昏了头,竟还要替你洗名册,将你收入门下。”

    另一人笑道:“你这张脸倒是生得不赖。可惜啊,这皮囊底下藏的,可是妖族的骨血。”

    “说够了吗?”少年忽而开口,声线冷得像浸透了寒霜的玉石,低沉且懒散。他微垂着眼,仿佛在看某个尘埃不值的小虫。

    临原:……

    这人怎的还这么嚣张!

    现在是逞威风的时候吗?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原文剧情中,正是这次冲突让还未拜入山门的柏清迟重伤倒地,连夜拖着伤体走了十里山道,才在崖下洞穴里养伤十日,险些命丧。

    还被扣上“对师兄不敬”的名头,差点连宗门都入不了。

    那为首弟子面色一冷,寒铁棍忽然抬起,砰地一声砸在柏清迟身侧的墙砖上,石灰纷落,一片雪白。

    “师兄!”其中一个年轻弟子连忙上前拦道,“执法堂有规定,派中弟子不可械斗——”

    “我自然知道。”那人冷笑一声,骤然伸手,一把揪住柏清迟的衣襟,将他狠狠往墙上一撞。

    “可若是他自己跌倒了,那怪得了谁?”

    话音未落,寒铁棍便猛然扬起,直直朝柏清迟的肩头砸去——

    正当那寒铁棍即将落下,临原再顾不得许多,眸光微沉,从袋子中随手翻出一枚苹果,运足指力,猛地朝为首那人后脑砸去。

    “啊!”那人猝不及防,踉跄几步,松开了抓着柏清迟衣领的手,怒气冲天,猛地看向临原的方向,“什么人?”

    随即便提着寒铁棍便朝她所在方向追来。

    哪知刚走几步,他脚下一滑——

    巷口转角处不知何时竟撒了一地的瓜果药材,一只鼓鼓囊囊的粗麻布袋猝然从头顶罩下,将他整张脸牢牢套住,只余眼前一片昏白迷糊,连呼吸都觉困难:“是谁——”

    话音未落,一记重击悍然砸在他胸口,力道之猛,撞得他后背贴着石墙重重落下,尘灰飞扬。

    还未等他喘口气,又是一拳结结实实轰在他腹间,他闷哼一声,膝头一软,便跪了下去,额头贴地。

    “你……你是何人……哪来的疯子……打人也得讲个规矩吧!”他愤然吼道,却只换来又是一脚踢在他肋下,将他踹得横飞几尺。

    那人却贴近他耳边,冷冷压低声音,只吐出两个字:“放开他。”

    ——“他”,是谁,已无需多言。

    对他的拳打脚踢好不容易缓了一下,他大口喘着气,眼底的凶光却未尽。被莫名其妙的人骑在头上,这怎么能忍?

    “都愣着干什么?”他大吼一声,“给我上!”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下头上的布袋,却发现——

    眼前竟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四下环顾,只见四下乱七八糟的药材、果皮、木碗滚了一地,连片衣角都不曾留下。

    身后的几名同门弟子此刻也匆匆赶来,见他一脸青紫,鼻血未止,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发生了什么?”

    “呸!”那人怒不可遏,将寒铁棍一甩,砸在墙上,震得砖石乱颤。

    就在这时,柏清迟也缓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站在巷口,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神色中难得露出一丝讶然。

    一名弟子眼见他还敢露面,顿时怒火中烧,抬手便要擒他:“你是真活腻了!”

    “住手!”为首之人厉声喝止。

    那弟子一愣,慌忙收手:“大哥?”

    “别多事。”他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柏清迟,眼中尽是愤恨和难堪。

    便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刺耳的灵符鸣响。

    那是门派执法堂的巡查符——专为维持门中秩序设下,一旦附近有灵力剧烈波动或私斗发生,便会激发鸣响。

    那几名弟子脸色顿时大变,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执法堂来了!”

    “快撤!”不知谁喊了一声,下一瞬,那几人便顾不得受伤的头儿,纷纷遁光炸开,四散而逃。

    片刻之间,巷内便只剩一地残果乱藤,破布飞扬。

    柏清迟却仍站在原地。他凝望着鸣响传来的方向,静默无言。

    良久,他弯身捡起那只落在地上的麻布袋,袋子边角还沾着点血迹。

    这个麻袋他也有些眼熟,正是山下菜市场卖蔬果常用的。

    -

    此时,临原已绕行小道,从巷子的另一端绕了开去,手中还提着先前那只剩下的麻袋。

    她才迈出几步,耳畔便响起监管程序几欲炸裂的怒声:“你知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临原语气平静,步履不疾不徐:“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你少跟我套话!”监管程序气得跳脚,“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严格依照任务模板行事,尤其在主角面前,不可有一丝越矩之举!现在好了,不仅出手打人,还是当着主角的面打人!这可是严重失格!我我我……我要——”

    临原淡淡道:“我并未偏离角色设定。”

    监管程序提高音调:“你还敢嘴硬!”

    临原仍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一边理着布袋里散落的果药,一边道:“被打之人,可有看清出手者?”

    监管程序一愣,似乎回忆起那布袋蒙头的一幕:“……未曾。”

    “柏清迟,可有看清?”

    “……也未曾。”

    “那便是了。”临原嘴角含笑,“既无人识我,谈何‘偏离设定’?”

    监管程序顿时语塞:“你……你这是狡辩!”

    “非也。”临原语气愈发从容,“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见不平之事,便动手帮了一把。既无身份暴露,亦未留痕迹——此举,比我方才在买菜见义勇为时,更加谨慎,岂有扣分之理?”

    监管程序一噎,仿佛卡在程序边缘:“你这是……钻规则的空子!”

    临原轻轻一笑:“循令行事,恪守边界,不过分寸之间——怎能说是钻空子?”

    监管程序:……

    此刻,临原已至巷口,她随意往里扫了一眼,果不其然,那群弟子早已四散奔逃。

    看来那道“执法堂巡逻符”的鸣音,还真是有用。

    这一整场小插曲,计划得倒也顺利,临原对此颇为满意。

    唯独意料之外的是,巷子深处,仍旧站着一道身影。

    她定睛望去——竟是柏清迟还未离去。

    莫非,是方才惊愣过度,未回过神来?

    临原脚步微顿。正犹豫是否原路退回,那人却似有所感,缓缓转头望了过来。

    她心头一凛,瞬间恢复镇定,提气轻行,快步穿巷而过,在对方看清前迅速远离——

    若是被他瞧了个正着,监管程序怕是又要跳出来长篇训诫,分数怕都保不住了。

    -

    一直到临原拎着布囊回到洞府,将其中的瓜果灵蔬分门别类地塞入架子,又将一袋排骨提进厨房,打算亲手炖一锅药膳时,那监管程序仍在没完没了地嘀咕:

    “这又不是你该管的任务,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临原将排骨放上案板,取出菜刀,将骨块细细地切成丝,一边随口应道:“见死不救,天道不允。”

    “谁说不允的!原本剧本就这么写的!”监管程序尖叫,“还有,你这排骨怎么切成这副模样了?”

    临原奇怪道:“菜谱上说得清楚:斩作寸段,置于锅中……难不成,这还不够小?”

    监管程序气得几乎炸线:“你知道什么叫‘寸段’吗!”

    临原不紧不慢地道:“我们当初在R-169星猎九头章时,不也是这样切的?”

    “你拿那种异星怪物跟这里比?那九头章体内蕴毒,必须切丝净血才能入膳——你以为这儿还是毒兽界?!”

    “原来这叫切丝啊。”临原恍然大悟,顺手看了眼自己才用几天、刀口已卷的菜刀,“怪不得切起来不太顺。”

    监管程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切换至静默模式,否则怕是连主控都要报警说它情绪过载了。

    过了一阵,临原将那堆细得几乎成线的排骨丢进锅中,火焰升起,她才淡淡说道:“你不是说,只要不OOC就没事。”

    监管程序一愣,忽然意识到她说的是柏清迟之事,语气顿时缓了下来:“对是对啦……”

    可他也知道,临原话虽挑不出错,却实实在在钻了设定的空子。于是便转而苦口婆心:“可你这样,会干扰主角的命运线。他若一路顺遂,那结局还能有意思吗?”

    临原将灵水倒入锅中,似笑非笑:“他若真是命定之人,成与不成,靠的也该是他自己。既未行恶,为何非让他吃苦?”

    监管程序被堵得一时语塞,正想再找理由反驳几句,却终究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临原嘴角微挑,从布囊中又摸出一根萝卜来,执起刀具,试图仿照着菜谱将其斩成丝。

    不多时,灵厨台上便飞溅出一地萝卜碎屑。监管程序终于绷不住了:“你能把骨头斩成丝,切个萝卜倒不会了?”

    临原理直气壮:“我以前虽常猎杀怪物切肉,可还真没切过萝卜。”

    监管程序一阵头疼,实在不想细问她以前切的,到底是什么肉……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临原手上的刀还未放下,推门望去——果不其然,外面的石阶上,此时正有三名身着内门服色的弟子,将一人围在中央。

    那人一袭素衣,气质冷清,面容清隽,正是不久前她才在巷口救下的柏清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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