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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未眠·下

    第五章寿宴惊变

    巳时三刻,太极殿的鎏金兽首香炉飘出龙涎香,苏晚棠随着舞姬队伍鱼贯而入。水绿色襦裙扫过汉白玉台阶,她数着步数,掌心的汗将萧承煜给的玉佩焐得发烫——那是块能出入宫宴的通行玉牌,刻着“丞相府”字样。

    “笑。”领舞姑姑低声提醒,掐了下她的腰。苏晚棠吃痛,却立刻扬起嘴角,眼尾微挑,模仿着画像上太子妃的神态。殿内烛火通明,她看见谢砚之站在太子身后,玄色劲装外罩着护国公府的暗纹披风,腰佩横刀,身姿挺拔如松。

    鼓乐声起,舞姬们旋转变换阵型,苏晚棠按萧承煜教的步法,在第三排找准位置。她注意到太子妃坐在凤椅上,腕间戴着苏明薇的并蒂莲丝巾,而曹氏正坐在下首,与太子妃交换眼神。

    “诸位爱卿,今日寿宴,孤有一喜。”太子起身,声音洪亮,“镇国侯府嫡女苏明薇,贤良淑德,即日起封为太子侧妃——”

    殿内响起恭维声,苏晚棠却在人群中看见苏明薇,她穿着嫡女规制的绯红翟衣,鬓边插着东珠钗,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那笑容刺痛了苏晚棠的眼,她想起祠堂里的血书,想起老渔夫临终前的咳嗽。

    “下面请欣赏《凌波舞》。”太子妃抬手,袖中滑落的丝巾正巧飘向苏晚棠。她心中一动,趁旋转时踩住丝巾一角,却在低头时,看见丝巾内侧的字迹——“血书在佛堂第三根柱子”。

    鼓点骤然加快,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开始闭气。她的呼吸越来越慢,心跳声在耳边放大,身体逐渐变得轻盈。领舞姑姑惊呼:“她怎么了?”苏晚棠顺势倒地,如断线木偶般瘫在太子妃脚下。

    “大胆!”太子妃皱眉,“拖出去!”

    “慢着。”谢砚之突然出声,向前一步,“此女形迹可疑,臣请查探。”

    苏晚棠在闭气中听见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脉搏。谢砚之的手指在她腕间轻点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见萧承煜向太子妃行礼:“臣女曾见过此女,是民间舞姬,或许因紧张过度晕了过去。”

    太子妃狐疑地看了看萧承煜,又看了看谢砚之,忽然笑了:“既然萧公子认识,那就交给你处置吧。”

    谢砚之抱起苏晚棠,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穿过偏殿时,他忽然低声说:“沈月璃在佛堂。”

    苏晚棠心中一惊,想起丝巾上的字。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自己已经恢复呼吸。谢砚之立刻将她放进一间空置的偏房,窗外传来沈月璃的声音:“谢砚之,你果然在这里。”

    “玉佩还给你。”谢砚之转身,将金鸳鸯佩扔给沈月璃,“以后别再跟着我。”

    沈月璃没接玉佩,目光落在苏晚棠身上:“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渔村的贝壳项链?”

    苏晚棠握紧项链,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谢砚之挡在她身前,说:“她是我要保护的人,与你无关。”

    “保护?”沈月璃冷笑,“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别人?护国公府的余孽,早晚要被斩草除根!”

    “够了!”谢砚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再说一次,别碰她。”

    沈月璃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忽然想起七年前,他也是这样挡在那个攥着贝壳的小女孩身前。她的眼神软了软,却在此时,曹氏的贴身丫鬟翡翠路过偏殿,看见了苏晚棠的脸。

    “来人!有刺客!”翡翠大喊,声音尖锐。

    谢砚之立刻吹灭烛火,拉着苏晚棠躲到门后。沈月璃犹豫了一下,忽然抽出软剑,替他们挡住追来的侍卫:“快走!我帮你们拖住他们!”

    谢砚之愣了愣,拽着苏晚棠往佛堂方向跑。苏晚棠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想起沈月璃扔在地上的玉佩,忽然明白,有些爱虽然激烈,却也带着成全的勇气。

    佛堂的烛火在风中摇曳,苏晚棠找到第三根柱子,用力推开暗格,里面果然藏着一封血书。她刚要伸手去拿,却听见身后传来曹氏的冷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好女儿。”

    曹氏穿着诰命夫人的礼服,手里拿着一支簪子——正是她生母的雕花发簪。苏晚棠握紧血书,看见曹氏身后跟着苏明薇和太子妃,还有几个手持长剑的侍卫。

    “把血书交出来。”曹氏说,“只要你死了,就没人能威胁到明薇的地位。”

    苏明薇躲在曹氏身后,眼神闪烁:“母亲,直接杀了她吧,免得夜长梦多。”

    太子妃则冷眼看着,手里把玩着苏明薇的丝巾:“快点,别误了寿宴。”

    谢砚之握紧横刀,却在此时,听见殿外传来萧承煜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所有人都愣住,太子带着侍卫走进佛堂,目光落在苏晚棠身上:“这是何人?”

    曹氏立刻换上悲痛的表情:“殿下,此女是刺客,意图刺杀臣妾,还拿出伪造的血书污蔑臣妾……”

    “血书?”太子挑眉,“拿来看看。”

    苏晚棠将血书递给太子,却在他接过的瞬间,用明矾水涂抹血书背面。字迹逐渐显影,“曹氏害我”四个大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曹氏脸色惨白,苏明薇则惊呼一声,后退半步。

    “这……这是伪造的!”曹氏尖叫,“殿下,臣妾对您一片忠心……”

    “是吗?”太子妃忽然开口,“那为何我的丝巾会在她手里?还有,苏明薇的生辰八字,为何与宗人府的记录不符?”

    苏明薇惊恐地看向曹氏,嘴唇发抖:“母亲,你说过……说过我是嫡女……”

    曹氏踉跄着后退,忽然指向苏晚棠:“她才是冒牌货!她后腰有胎记,根本不是侯府的女儿!”

    “那就验验吧。”太子妃冷笑,示意宫女上前。苏晚棠握紧贝壳项链,想起谢砚之的话,忽然掀起衣袖,露出后腰的海棠胎记:“我是侯府嫡女苏晚棠,而她——”

    她指向曹氏,声音坚定:“是杀了我生母,拐卖我的凶手!”

    殿内一片哗然,太子看向曹氏,眼神冷下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曹氏忽然疯狂地笑起来,指着苏晚棠:“就算你是嫡女又如何?你以为太子会娶一个被拐卖的渔家女?你以为侯府会承认你?苏承渊那个懦夫,早就知道我杀了林氏,却不敢动我一根手指!”

    “你住口!”苏晚棠大喊,想起苏承渊那懦弱的脸,想起他说“姐妹和睦”时的敷衍。

    “来人,把曹氏和苏明薇拿下。”太子下令,“至于苏晚棠……”

    他看向苏晚棠,眼神复杂:“既然是侯府嫡女,就交由侯府处置吧。”

    苏晚棠愣住,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曹氏。谢砚之立刻挡在她身前:“太子殿下,此事涉及人命,应交给刑部审理。”

    “刑部?”太子冷笑,“护国公府的义子,何时轮到你插手本太子的事?”

    气氛骤然紧张,萧承煜忽然走进来,向太子行礼:“殿下,皇上有旨,宣苏晚棠和曹氏即刻前往金銮殿。”

    苏晚棠松了口气,知道这定是萧承煜的安排。谢砚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金銮殿上,皇帝看着血书和证词,脸色阴沉。曹氏跪在地上,终于崩溃,说出了当年买通稳婆、毒杀林氏、拐卖苏晚棠的经过。苏明薇则蜷缩在一旁,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骄纵。

    “苏承渊,你可知罪?”皇帝看向侯府老爷。

    苏承渊浑身发抖,叩头如捣蒜:“臣知罪,臣糊涂……”

    “糊涂?”皇帝冷笑,“念在你多年为官,免去死罪,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谢皇上……”苏承渊瘫坐在地,不敢看苏晚棠。

    “至于曹氏,”皇帝说,“谋害主母、拐卖嫡女,罪大恶极,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不要!”曹氏尖叫,“皇上,我是为了侯府……为了太子……”

    “够了。”皇帝挥手,“太子侧妃苏明薇,冒名顶替,德行有亏,取消封号,送入尼姑庵思过。”

    苏明薇发出一声悲鸣,被侍卫拖了出去。苏晚棠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等了十三年的真相,如今终于大白,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苏晚棠,”皇帝看向她,“你虽为侯府嫡女,但自幼流落在外,不宜再留在侯府。朕特许你恢复林氏本姓,赐黄金百两,即日起搬出侯府。”

    “谢皇上。”苏晚棠叩头,心里却很高兴——她终于不用再姓苏,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走出金銮殿时,夕阳的余晖洒在汉白玉台阶上。谢砚之递给她一件披风,萧承煜则拿着她的贝壳项链:“给,刚才打斗时掉的。”

    苏晚棠接过项链,看着两个守护在她身边的男人,忽然笑了。她知道,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去哪?”萧承煜问。

    谢砚之看向她,眼神温柔:“想去哪就去哪,我陪你。”

    苏晚棠看着远处的宫墙,想起渔村的阳光和江水,忽然说:“我想回渔村,看看老渔夫的坟。然后……”

    “然后?”谢砚之追问。

    “然后去边疆,看看你说的鱼群。”她笑了,梨涡在脸颊上若隐若现。

    谢砚之和萧承煜对视一眼,同时笑了。不管未来如何,此刻的阳光正好,而他们,终于可以放下仇恨,去追寻真正的自由。

    第六章渔村归梦

    暮夏的渔村弥漫着咸腥的海雾,苏晚棠站在老渔夫的坟前,手里攥着新折的柳枝。坟头的野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蹲下身,用袖口擦去墓碑上的青苔,露出“义父林大海之墓”几个字——这是谢砚之亲自刻的。

    “阿爹,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将柳枝插在坟头,“凶手已经得到惩罚,您可以安息了。”

    谢砚之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起七年前那个在暴雨中抱着渔船残骸的小女孩。他缓步上前,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海边风大。”

    苏晚棠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想起金銮殿上他挡在她身前的模样,想起他掌心的温度,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谢砚之身体一僵,却没有抽回手。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于是轻轻握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说过,会护着你。”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渔村少年跑过沙滩,手里提着渔网。苏晚棠看着他们,想起自己的童年,忽然笑了:“以后想在这里盖间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好。”谢砚之说,“我帮你盖。”

    两人相视而笑,却在此时,萧承煜的随从快马赶来,带来一封信。萧承煜在信中说,漕运衙门的贪腐案有了新进展,但牵扯到太子余党,让他们暂时不要回京。

    “萧公子说,等事情办妥,会来渔村看我们。”苏晚棠读完信,将信纸折好收进袖中,“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替别人着想。”

    谢砚之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里微微发酸。他知道萧承煜对她的心意,却也明白,有些感情只能埋在心底。他伸手摘下腰间的横刀,插在老渔夫的坟前:“以后这里由我守护。”

    苏晚棠看着刀身上的松枝纹,想起他说过的护国公府,忽然问:“你后悔吗?为了我,放弃追查护国公府的案子。”

    谢砚之摇头:“护国公府的仇,我从未忘记。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

    苏晚棠愣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想起破庙中他替她敷药的夜晚,想起边疆烽火台上他的告白,忽然明白,有些话不必说出口,眼神早已出卖了一切。

    午后,两人在海边散步,谢砚之教她用贝壳串风铃。苏晚棠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忽然想起沈月璃的金鸳鸯佩,想起她临走时的眼神,轻声问:“沈姑娘……还好吗?”

    谢砚之顿了顿,说:“她去了边疆,跟着沈老将军打仗。上次来信说,已经能独自领军了。”

    “那就好。”苏晚棠说,“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

    “只是错付了感情。”谢砚之接过话,“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就像你我一样。”

    苏晚棠点头,将串好的贝壳风铃挂在礁石上。海风拂过,贝壳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老渔夫在哼渔歌。她忽然想起萧承煜送的珍珠发簪,想起他说“算我的谢礼”时的眼神,轻声说:“等萧公子来了,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谢砚之看着她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下。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就像海边的潮水,总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漫过沙滩。

    深夜,渔村的灯笼次第亮起,苏晚棠在老渔夫的草屋旧址上支起帐篷。谢砚之坐在帐篷外,望着天上的星子,手里把玩着块碎玉——那是萧承煜留给他们的,说是以后能用到。

    “在想什么?”苏晚棠递来一碗热汤,“喝点吧,驱驱寒。”

    谢砚之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在想,等漕运衙门的案子结了,我们去边疆看看。”

    “去边疆做什么?”苏晚棠问。

    “看鱼群。”他说,“你不是想去吗?”

    苏晚棠笑了,想起他在边疆烽火台的承诺,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她凑近他,指着天上的星子:“你看,那是北斗七星,老渔夫说,顺着它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谢砚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只看见她眼中的星光。他忽然放下汤碗,转身看着她,声音低沉:“阿棠,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苏晚棠抬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

    谢砚之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七年前的雪夜,我在渔村废墟里捡到一个贝壳,上面沾着血。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苏晚棠愣住,想起母亲的雕花发簪,想起祠堂里的血书,忽然明白为什么谢砚之会对她的贝壳项链那么在意。她伸手摸向脖子上的项链,触到那颗细小的痣,忽然问:“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侯府嫡女?”

    谢砚之点头:“第一次在暴雨中遇见你,我就认出了你的胎记。但我不敢认,怕你被卷入护国公府的纷争。”

    “但你还是保护了我。”苏晚棠说,“从暴雨夜到京城,你一直在我身边。”

    “因为我……”谢砚之顿了顿,喉结滚动,“因为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苏晚棠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她想起老渔夫的话:“真心待你的人,会把你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于是她伸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胸前:“我也不想失去你。”

    谢砚之浑身僵硬,却在片刻后,轻轻搂住她的腰。他闻到她发间的海雾味,想起七年前那个攥着贝壳的小女孩,终于露出微笑:“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孤军奋战。”

    帐篷外,海风掀起细碎的浪花,远处的灯塔亮起微光。苏晚棠听着谢砚之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归属——不是侯府的高墙,不是京城的繁华,而是这个能让她安心入睡的怀抱。

    次日清晨,苏晚棠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她走出帐篷,看见萧承煜骑着马,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怀里抱着个木箱。

    “萧公子!”她惊喜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萧承煜跳下马,笑着说:“案子有了进展,顺路来看看你们。”他看向谢砚之,后者正站在海边收网,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是给你的礼物。”萧承煜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套渔村服饰,还有几本账簿,“渔村的田契我已经重新登记,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苏晚棠感动地看着账簿上的名字“林晚棠”,忽然想起萧承煜在金銮殿上的运筹帷幄,想起他送她麦芽糖时的细心,轻声说:“谢谢你,一直帮我。”

    萧承煜摇头:“该谢的是你,让我明白,世家子也可以为了正义而战。”他看向远处的谢砚之,忽然说:“我打算去江南推行渔村的分田法,可能很久不会回京。”

    “一路小心。”苏晚棠说,“如果需要帮忙……”

    “我会写信的。”萧承煜打断她,笑容温和,“照顾好自己,别再冒险了。”

    苏晚棠点头,看着他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摘下贝壳项链,塞给他:“这个,送给你,算是谢礼。”

    萧承煜愣住,看着手中的贝壳,忽然笑了:“好,我会好好保管。”

    目送萧承煜的队伍消失在海边,苏晚棠转身,看见谢砚之正拿着一串贝壳风铃走来,阳光穿过贝壳,在他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好看吗?”他问,将风铃挂在帐篷前。

    “好看。”苏晚棠说,“就像我们的未来一样,亮晶晶的。”

    谢砚之看着她的笑容,忽然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以后,每一片贝壳,都是我们的故事。”

    海风拂过,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无数个明天在召唤。苏晚棠握紧谢砚之的手,知道无论前方是风是雨,只要有他在,就足够了。

    第七章边疆风云

    渔村的清晨被海鸥的叫声划破,苏晚棠蹲在礁石上清洗渔网,指尖掠过清凉的海水。谢砚之在不远处修补渔船,阳光落在他挽起的袖口上,露出小臂上的旧疤,像极了跃出水面的鱼。

    “阿棠,过来。”他忽然喊她,手里举着枚海螺,“听听,里面有海浪的声音。”

    苏晚棠笑着走近,将海螺贴在耳边,果然听见细密的潮声。她想起昨夜他在帐篷外说的话,脸颊微热,却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满身尘土的信使跌下马背。

    “谢将军!”信使递上密信,“沈姑娘派我来的,护国公府的旧部找到了当年的监军,他能证明您父亲是被陷害的!”

    谢砚之撕开信封,目光快速扫过字迹。苏晚棠注意到他握信的手在发抖,知道这是他等了七年的机会。密信末尾,沈月璃用朱砂笔写着:“边疆见,护国公府的雄鹰该展翅了。”

    “什么时候出发?”她轻声问。

    谢砚之抬头看她,眼神复杂:“阿棠,这次去边疆太危险,你留在渔村等我好不好?”

    苏晚棠摇头:“我说过,要一起面对。再说了——”她举起鱼刀,“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渔家女了。”

    谢砚之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想起金銮殿上她揭露曹氏时的模样,终于点头:“好,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遇到危险立刻躲起来,不许硬拼。”

    三日后,两人收拾妥当,踏上边疆之路。谢砚之骑着黑马,苏晚棠坐在他身后,怀里抱着萧承煜送的贝壳风铃。路过江南时,他们听说萧承煜的新政遭到抵制,漕运衙门的残余势力在暗中破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萧公子不会有事的。”苏晚棠说,手指摩挲着贝壳风铃,“他那么聪明,一定能化险为夷。”

    谢砚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等护国公府的案子了结,我们就去帮他。”

    行至大漠边缘时,天色已晚,两人在一处破驿站休息。谢砚之警惕地检查四周,苏晚棠则生起篝火,煮了锅野菜粥。忽然,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她下意识往谢砚之身边靠了靠。

    “怕吗?”他问,将披风又紧了紧。

    “不怕。”苏晚棠说,“有你在。”

    谢砚之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想起七年前那个在暴雨中发抖的小女孩,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苏晚棠愣住,听见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比大漠的风还热烈。

    “阿棠,”他低声说,“其实我……”

    话音未落,驿站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谢砚之立刻推开苏晚棠,横刀出鞘,挡在她身前。十几名黑衣人从暗处跃出,为首的正是漕运衙门的统领,腰间挂着雄鹰玉佩。

    “谢砚之,你果然没死!”统领冷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苏晚棠躲在谢砚之身后,握紧鱼刀。她看见谢砚之的刀法比往日更快,横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光,却在转身时,左腿忽然一软——旧伤复发了。

    “小心!”她大喊,挥刀刺向从侧方偷袭的黑衣人。鱼刀划破对方的喉咙,鲜血溅在她脸上,她却没有退缩,想起谢砚之教她的招式,左劈右刺,竟也放倒了几个敌人。

    谢砚之看着她的模样,既担心又骄傲。他趁机解决了为首的统领,却在此时,远处传来更多马蹄声——是太子余党的援兵到了。

    “跟我来!”他拽着苏晚棠往驿站后的峡谷跑,却在入口处,看见悬崖上滚落的巨石。苏晚棠想起闭气功,急忙拉住他:“我们可以躲在石缝里,装死!”

    谢砚之点头,两人同时闭气,滚进狭窄的石缝。追兵赶到时,看见地上的血迹,以为他们已被巨石砸死,骂骂咧咧地离开。

    良久,苏晚棠轻轻推了推谢砚之,示意他可以呼吸了。两人从石缝里爬出来,浑身沾满尘土,却在对视的瞬间,忽然笑了。

    “没事吧?”谢砚之检查她的身体,发现她手臂被划伤,立刻掏出金疮药。

    “小伤。”苏晚棠说,看着他认真包扎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在破庙为自己敷药的夜晚,“谢砚之,你刚才想说什么?”

    谢砚之动作顿住,耳尖泛红。他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忽然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阿棠,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暴雨中见到你时,就喜欢了。”

    苏晚棠愣住,看着他眼里的火光,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她想起他每次护着她的模样,想起他掌心的温度,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从你教我闭气功时就开始了。”

    谢砚之笑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等护国公府的案子了结,我们就在边疆定居,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苏晚棠点头,听见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大漠的风也变得温柔了。她握紧他的手,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只要有彼此在,就什么都不怕。

    三日后,两人抵达边疆重镇。沈月璃早已等候多时,她穿着铠甲,腰间挂着金鸳鸯佩,看见他们时,眼神复杂却带着祝福。

    “恭喜你们。”她说,“监军被我们保护起来了,明天就能面见皇上,为护国公府平反。”

    谢砚之点头,看向苏晚棠:“这一切,多亏有你。”

    苏晚棠笑了,看着边疆的烽火台,想起曾经的生死时刻,忽然明白,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此刻的幸福。她握紧谢砚之的手,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风云再起

    边疆重镇的校场上,护国公府的旧部整齐列队,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晚棠握着谢砚之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意。今日是平反大典,皇帝派来的钦差即将宣读圣旨,而关键证人监军,正坐在帐篷里,由沈月璃亲自看守。

    “别紧张。”她轻声说,“正义会来的。”

    谢砚之点头,目光落在校场中央的旗杆上——护国公府的雄鹰旗帜正缓缓升起,取代了原来的“罪臣”白旗。七年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

    钦差大臣的马车在正午时分抵达,随行者中竟有萧承煜。苏晚棠惊喜地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衣着虽有些风尘仆仆,却依旧温润如玉。

    “萧公子!”她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萧承煜笑着递来一包东西:“江南的蜜饯,知道你喜欢。”他看向谢砚之,点头致意,“恭喜,护国公府的雄鹰终于要展翅了。”

    谢砚之回礼:“多谢萧公子在京城的周旋。”

    寒暄间,钦差大臣已在点将台就座,宣谢砚之和监军上前来。监军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跪下,声音却清晰有力:“启禀皇上,当年护国公之所以被诬陷通敌,全因太子想吞并边疆军权,指使属下伪造文书……”

    台下一片哗然,谢砚之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晚棠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想哭就哭吧,我在。”

    谢砚之看着她,忽然笑了,眼里却有泪光闪烁。他想起七年前的雪夜,那个攥着贝壳的小女孩,如今已成了他的支柱。

    圣旨宣读完毕,谢砚之恢复护国公府继承人身份,获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他却当众跪下:“臣别无所求,只望皇上能严惩当年的始作俑者,还护国公府上下三百口清白。”

    皇帝的圣旨里早已提到,太子因陷害忠良被贬为庶人,太子妃被废,曹氏则在天牢中病逝。苏晚棠望向远方,想起苏明薇在尼姑庵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悲凉——曾经的侯府嫡女,终究被自己的执念毁了。

    平反大典结束后,众人在帅府设宴庆祝。沈月璃穿着戎装,向谢砚之和苏晚棠敬酒:“恭喜你们,以后护国公府就靠你们了。”

    苏晚棠注意到她腰间的金鸳鸯佩已换成了雄鹰勋章,知道她终于放下了过去。沈月璃举杯向她示意,眼神中带着释然:“谢谢你,让他学会了爱。”

    宴席过半,萧承煜忽然收到密信,脸色大变:“江南出事了,新政推行时遇刺,刺客用的是侯府的独门暗器。”

    谢砚之皱眉:“苏明薇?”

    萧承煜点头:“尼姑庵的人说,她半个月前就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苏晚棠握紧酒杯,想起苏明薇看她时的嫉妒眼神,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她看向谢砚之,后者立刻明白她的心意:“我陪你去江南。”

    三日后,三人踏上南下的马车。边疆的风卷起沙尘,苏晚棠隔着车窗,看见沈月璃骑着马,在校场上训练士兵,阳光照在她的铠甲上,像极了展翅的雄鹰。

    “她会成为很好的将军。”萧承煜说,“就像你会成为很好的护国公夫人。”

    苏晚棠笑了,却在此时,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前方传来喊杀声。谢砚之立刻抽出横刀,护在她身前,马车被一支箭矢划破车帘,险些射中萧承煜。

    “有埋伏!”他大喊,“阿棠,闭气!”

    苏晚棠立刻闭眼屏息,听见谢砚之跃出马车的声音,还有萧承煜指挥侍卫反击的号令。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见刺客们穿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并蒂莲——是苏明薇的人。

    “杀了苏晚棠!”为首的刺客大喊,“小姐说了,只要她死了,谢砚之就会垮!”

    苏晚棠握紧鱼刀,趁乱滚出马车,却在起身时,看见苏明薇从树后走出,手里拿着一把弩箭,正对准谢砚之的后背。

    “小心!”她大喊,扑向谢砚之。

    箭矢破空而来,谢砚之本能地转身,将苏晚棠护在怀里。箭头擦过他的肩膀,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衣襟。苏明薇的脸色在看见他们相拥的瞬间变得惨白,指尖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护着她?”

    谢砚之横刀指向她:“苏明薇,你已经疯了。”

    “我疯了?”苏明薇大笑,眼泪却落下来,“是你们逼我的!明明我才该是嫡女,明明太子该娶的是我!”

    苏晚棠看着她扭曲的脸,想起祠堂里的血书,想起她扮作贤良淑德的模样,忽然觉得可悲:“你以为当了嫡女,当了太子妃,就会幸福吗?其实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住口!”苏明薇举起弩箭,却在此时,萧承煜的侍卫射中她的手腕,弩箭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忽然被树根绊倒,滚下山坡。

    “小姐!”刺客们惊呼,纷纷撤退。谢砚之想追,却被苏晚棠拉住:“算了,她已经输了。”

    萧承煜派人搜索山坡,却没有找到苏明薇的踪迹。苏晚棠知道,这个曾经的侯府庶女,或许会像颗尘埃般消失在江湖中,带着她的执念和不甘。

    “她不会再回来了。”萧承煜说,“我们去江南吧,那里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

    马车继续前行,谢砚之靠在苏晚棠肩上,任由她替自己包扎伤口。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苏晚棠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渔村的那个暴雨夜,想起他掌心的贝壳。

    “疼吗?”她轻声问。

    “不疼。”他握住她的手,“只要你在身边,什么都不疼。”

    萧承煜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转头看向窗外。江南的稻田已经泛黄,再过不久,就能迎来丰收。他想起新政的蓝图,想起苏晚棠在渔村的笑容,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深夜,马车在驿站休息。苏晚棠坐在窗前,看着谢砚之在院子里舞刀,月光落在他的刀身上,划出银色的弧光。萧承煜走过来,递来一杯茶:“以后有什么打算?”

    “帮你推行新政,然后……”苏晚棠看着谢砚之的身影,“和他去边疆看鱼群,盖一间面朝大海的房子。”

    萧承煜点头:“很好,祝你们幸福。”

    苏晚棠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忽然明白,有些感情虽然遗憾,却也能化作祝福。她举起茶杯:“也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人。”

    萧承煜笑了,抬头看向星空。银河璀璨,像是撒在天幕上的贝壳。

    第九章江南迷踪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苏晚棠站在萧承煜的新政司衙门前,看着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渔村的雨巷。谢砚之撑着油纸伞站在她身侧,袖口的护国公府纹章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随时会振翅的雄鹰。

    “萧公子昨夜又没睡?”她望着衙内透出的灯火,轻声问。

    谢砚之点头,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漕运衙门的旧账本还没理清,加上海盗袭扰运粮船,他压力很大。”

    话音未落,衙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萧承煜的声音:“这批粮食必须在端午前送到灾民手中!”苏晚棠皱眉,推开衙门上的铜环,看见萧承煜正对着铺满桌面的地图沉思,眼下乌青浓重,像被水墨洇开的墨点。

    “先喝碗粥吧。”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湿热的米香混着咸蛋黄的味道散开,“我让厨房煮了咸蛋黄粥,你最爱吃的。”

    萧承煜抬头,看见她眼中的关切,忽然笑了,却在此时,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士兵冲进衙内,浑身湿透:“大人!余杭县的运粮船遇袭了!海盗抢走了三成粮食,还留下这个——”

    他呈上一枚铁哨,哨身刻着骷髅图案,中间嵌着半片贝壳。苏晚棠瞳孔骤缩,因为她认出,那是苏明薇从小佩戴的贝壳发饰碎片。

    “是她。”谢砚之握紧铁哨,“苏明薇还活着。”

    萧承煜皱眉:“根据线报,最近江南突然冒出一伙海盗,头目自称‘江月’,手段狠辣,专劫官粮。看来就是她了。”

    苏晚棠想起苏明薇坠崖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疯狂,还有一丝不甘的清醒。她握紧鱼刀,说:“我要去查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三日后,三人乔装成商人,乘船前往海盗出没的芦苇荡。苏晚棠扮成船娘,青布头巾下露出一截贝壳项链,谢砚之则是押货的镖师,腰间的横刀藏在披风里,萧承煜则扮成账房先生,袖中藏着机关弩。

    “前方就是鬼哭滩。”船老大低声说,“海盗最喜欢在这里设伏,客官们小心了。”

    话音未落,芦苇丛中忽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数十艘快船驶出,船上的海盗蒙着面,手持弯刀。谢砚之护着苏晚棠退到船尾,横刀出鞘,刀光在雨幕中划出冷冽的弧光。

    “留下粮食,饶你们不死!”为首的海盗大喊,苏晚棠注意到他袖口的并蒂莲刺绣,心跳加速——是苏明薇的人。

    萧承煜向谢砚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跃上船头,故意露出护国公府的纹章。海盗们果然被激怒,挥刀冲来,却在此时,萧承煜触发船上的机关,船头突然喷出烟雾,遮挡了海盗的视线。

    “跟我来!”谢砚之拽着苏晚棠跃进芦苇丛,潮湿的芦苇叶划过脸颊,她闻到熟悉的香粉味——是苏明薇惯用的迷迭香。

    “小心!”她刚发出警告,一支弩箭擦着谢砚之的耳朵飞过,钉在芦苇杆上。苏明薇从芦苇深处走出,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死死盯着他们。

    “苏晚棠,谢砚之。”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们果然来了。”

    谢砚之横刀在前,冷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明薇大笑,抬手扯下面纱。苏晚棠惊呼——她左脸布满烧伤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颌,狰狞如鬼。想起沈月璃在边疆的重伤,苏晚棠忽然明白,这是苏明薇对自己的惩罚,用痛苦记住仇恨。

    “想干什么?”苏明薇摸向脸上的疤痕,“我要让你们看着,我如何毁掉你们珍惜的一切。萧承煜的新政,护国公府的清誉,还有——”她看向苏晚棠,“你的命。”

    话音未落,芦苇丛中窜出无数海盗,将他们团团围住。谢砚之挥刀砍倒两人,却在此时,苏明薇吹响铁哨,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她竟训练了一群恶狼作为杀手。

    “阿棠,爬上树!”谢砚之大喊,挥刀逼退扑来的恶狼。苏晚棠握紧鱼刀,却在爬树时,看见苏明薇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白色粉末——是渔村的“百日咳”毒药。

    “你们就陪这些狼崽子玩玩吧!”苏明薇将粉末撒向空中,恶狼们变得更加疯狂。谢砚之被狼爪划伤手臂,苏晚棠则被树枝划破手掌,鲜血滴落在芦苇叶上,像开错季节的红梅。

    千钧一发之际,芦苇丛中忽然传来号角声,萧承煜带着官兵杀到,手中的机关弩连发,射死了几只恶狼。苏明薇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苏晚棠甩出的鱼刀划破披风。

    “为什么?”苏晚棠大喊,“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继续?”

    苏明薇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眼中的疯狂渐渐退去,露出一丝迷茫:“因为我……不知道除了恨,还能剩下什么。”

    谢砚之趁机上前,用刀背击晕了她。萧承煜看着昏迷的苏明薇,叹了口气:“先押回衙门吧,或许能问出海盗老巢的位置。”

    深夜,新政司的地牢里,苏明薇终于醒来,盯着石墙上的水渍发呆。苏晚棠隔着铁栏看她,发现她指甲缝里还留着朱砂粉,那是她伪造血书时用的。

    “你知道吗?”苏明薇忽然开口,“我从小就羡慕你,哪怕你在渔村,也活得像太阳一样。而我……”她摸向脸上的疤痕,“只能在阴沟里学你的一举一动,连笑都要对着镜子练上百遍。”

    “你本可以不用这样。”苏晚棠轻声说,“嫡庶不过是世俗的枷锁,你比谁都清楚。”

    苏明薇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她忽然抓住铁栏,眼神又变得疯狂,“但我告诉你,海盗的老巢在鬼哭滩的老巢里,他们还有一艘装满火药的船,准备在端午那天炸毁粮仓!”

    谢砚之和萧承煜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事态紧急。萧承煜握住苏晚棠的手,说:“你留在这里看着她,我和谢砚之去查清楚。”

    苏晚棠点头,却在他们转身时,看见苏明薇嘴角的冷笑。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伸手去抓谢砚之,却晚了一步——苏明薇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鲜血从她嘴角流出,眼神却带着解脱。

    “她服毒了!”苏晚棠惊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明薇断气。谢砚之握紧拳头,一拳砸在石墙上:“又让她跑了。”

    萧承煜沉默片刻,说:“先去鬼哭滩,无论如何,不能让火药船爆炸。”

    端午清晨,暴雨倾盆。谢砚之带着水师潜入鬼哭滩的老巢,苏晚棠和萧承煜则在岸边指挥。洞穴里湿气浓重,火把照亮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那艘装满火药的船,船头插着护国公府的旗帜——这是要将爆炸嫁祸给护国公府。

    “原来如此。”谢砚之握紧横刀,“他们想借此机会,让护国公府再次陷入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海盗们发现了他们,喊杀声响起。谢砚之挥刀砍断火药船的缆绳,让它顺着水流漂向深海,然后带着水师突围。暴雨中,他的铠甲被鲜血浸透,却始终护在苏晚棠身前。

    “船漂远了!”萧承煜大喊,“火药要爆炸了!”

    谢砚之拽着苏晚棠躲进岩石后,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苏晚棠看着燃烧的海盗船,想起苏明薇临终前的眼神,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但至少,他们阻止了更多的悲剧。

    “没事了。”谢砚之轻声说,擦掉她脸上的雨水和血污,“一切都结束了。”

    苏晚棠点头,望向远处的朝阳,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中透出金色的光。她握紧谢砚之的手,知道无论多少风雨,他们都能一起度过。

    第十章秘账迷云

    江南的稻田在秋风中翻涌如金浪,苏晚棠站在新政司的晒粮场上,看着萧承煜蹲在地上与老农们交谈,袖口沾着稻穗却浑然不觉。谢砚之站在她身侧,手中把玩着从海盗老巢带出的神秘账本,牛皮封面上的雄鹰纹章与护国公府的标志略有不同,鹰喙处多了道狰狞的疤痕。

    “看出什么了?”她轻声问。

    谢砚之皱眉:“账本里记录着当年护国公府运送的‘军粮’数量,但根据我查到的资料,这些数字被篡改过。真正的军粮早在中途就被换成了沙石,而这批粮食……”他指向晒粮场上的金黄稻穗,“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军粮。”

    苏晚棠愣住,忽然想起萧承煜曾说过,江南的良田曾被漕运衙门强占,改种高产作物却颗粒无收。她望向萧承煜,后者正笑着接过老农递来的新米,眼里闪着光——那是看到希望的光芒。

    “也就是说,护国公府被诬陷通敌的真相,是有人偷换了军粮,再嫁祸给我们。”谢砚之握紧账本,“而这本账,可能就是关键证据。”

    当晚,三人在新政司的书房里挑灯夜读。账本里的每一笔记录都盖着漕运衙门的官印,却在细节处露出马脚——比如运送日期与节气不符,签收人笔迹前后不一。萧承煜忽然指着某页惊呼:“看这个!五月初七运送军粮,但那天江南暴雨,根本无法行船。”

    谢砚之点头:“做假账的人不懂江南气候,这是致命漏洞。”

    “会是谁呢?”苏晚棠皱眉,“能调动漕运衙门,又敢陷害护国公府,官职一定不低。”

    萧承煜和谢砚之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一个名字:“周明礼。”

    周明礼,现任户部尚书,曾是太子的老师,也是当年查抄护国公府的主审官之一。萧承煜翻开案头的卷宗,指着周明礼的画像:“根据我查到的资料,他的老家就在江南,当年强占良田的正是他的族亲。”

    谢砚之握紧拳头:“如果能拿到他的手书,对比账本上的笔迹……”

    “我去京城。”萧承煜突然说,“现在新政已步入正轨,我回京城面见皇上,请求重审护国公府旧案。”

    苏晚棠想反对,却在看到他眼里的坚定时咽下话。她知道,萧承煜早已不是那个只懂权谋的世家公子,而是真正想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我和你一起去。”谢砚之说,“护国公府的案子,我必须亲自了结。”

    三日后,两人启程前往京城,苏晚棠留在江南继续协助新政。送别时,萧承煜将一块刻着“萧”字的玉佩塞给她:“遇到危险就派人去萧府,他们会帮你。”

    谢砚之则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去边疆盖房子。”

    苏晚棠点头,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稻田尽头,忽然感到一阵空落。她回到新政司,却在路过粮仓时,听见里面传来异响。

    “谁在里面?”她握紧鱼刀,轻轻推开仓门。

    昏暗的粮仓里,一个黑影正在撬墙角的砖块。听见脚步声,黑影立刻转身,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破旧,眼神却透着狠劲。

    “你是谁?”苏晚棠问,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刺青,是朵残缺的并蒂莲。

    少年不答,挥刀冲来。苏晚棠侧身避开,鱼刀划破他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旧疤——那是被烙铁烫伤的痕迹,和当年渔村被官府抓去的少年们一样。

    “等等!”她大喊,“我不是官府的人,我是来帮你们的!”

    少年愣住,匕首掉在地上。苏晚棠点亮油灯,看见他怀里掉出的窝头,硬得像石头,还有半块发霉的饼。她想起自己在渔村的日子,鼻子一酸,从怀里掏出块蜜饯递给他:“吃吧,我小时候也饿过。”

    少年盯着蜜饯,忽然哭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苏晚棠得知,他叫小石头,父母被漕运衙门害死,自己被卖去做苦力,好不容易逃出来,想偷点粮食给奄奄一息的妹妹。

    “他们说,粮仓里藏着宝贝。”小石头指着墙角的砖块,“我想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苏晚棠挑眉,撬开大青石砖,发现下面藏着个铁盒,里面装着一卷泛黄的文书,还有半枚玉佩。她展开文书,瞳孔骤缩——竟是周明礼与海盗勾结的密信,落款日期正是护国公府被抄家的前一天。

    “小石头,你帮了大忙。”她轻声说,将文书收好,“以后别再偷东西了,我带你去新政司,那里有粥棚,还有学堂。”

    与此同时,京城的谢砚之和萧承煜正在面见皇帝。周明礼得知消息,慌忙入宫,却在途经御花园时,被谢砚之拦住。

    “周大人,别来无恙。”谢砚之横刀出鞘,刀光映出周明礼苍白的脸。

    “你想干什么?”周明礼强作镇定,“皇上就在前面,你别乱来!”

    萧承煜从假山后走出,手中拿着账本:“周大人,不如聊聊七年前的护国公府案?”

    周明礼的眼神瞬间慌乱,转身想逃,却被谢砚之抓住后领,像拎小鸡般提了回来。他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饶命!都是太子逼我的,他说只要我做假账,就保我当上户部尚书!”

    谢砚之握紧周明礼的手,对比账本上的笔迹,果然一模一样。萧承煜拿出密信,冷声说:“证据确凿,周大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明礼瘫坐在地,终于说出真相:当年太子为了吞并边疆军权,指使周明礼偷换军粮,再伪造通敌文书,嫁祸给护国公。护国公府满门抄斩后,太子将这批粮食低价卖给海盗,牟取暴利,而周明礼则从中分得好处,强占江南良田。

    “皇上驾到——”

    皇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谢砚之和萧承煜同时跪下,呈上账本和密信。皇帝看完后,脸色阴沉:“周明礼,你可知罪?”

    周明礼浑身发抖,连喊“臣有罪”,被侍卫拖了下去。皇帝看向谢砚之,叹了口气:“护国公府的冤案,朕会昭告天下,恢复你们的清誉。”

    谢砚之叩头:“谢皇上。但臣还有一事请求——”他呈上苏晚棠发现的密信,“当年参与陷害的,还有海盗头目‘江月’,她虽已服毒,但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势力。”

    皇帝点头:“朕会命人彻查。谢砚之,你即日起官复原职,掌管边疆军权。”

    谢砚之和萧承煜对视一眼,知道这场仗终于打赢了。走出皇宫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宫墙上,谢砚之想起苏晚棠在渔村的笑容,忽然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先回江南吧。”萧承煜说,“我想看看新政的成果,也想看看她。”

    两日后,两人回到江南,却在新政司门口看见一群百姓围着告示牌欢呼。苏晚棠站在台阶上,穿着渔村服饰,手里抱着个孩子,看见他们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们看!”她指着告示牌,上面写着“江南新政惠及万民,减免赋税三成”,“小石头和妹妹都进了学堂,还有好多像他们一样的孩子。”

    萧承煜看着欢呼的百姓,眼眶微热。谢砚之则走向苏晚棠,轻轻抱她入怀,不顾旁人的目光:“我好想你。”

    苏晚棠笑了,将密信和玉佩递给他:“我也想你。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看向远方的稻田,“帮萧公子把新政推行到更多地方,让所有孩子都能吃饱饭。”

    萧承煜点头,从袖中拿出皇帝的密旨:“皇上命我巡抚江南,新政可以扩展到其他州县了。”

    谢砚之握紧苏晚棠的手,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他知道,护国公府的仇已经报了,但属于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深夜,苏晚棠站在晒粮场上,看着谢砚之和萧承煜在烛光中讨论新政细节。远处传来小石头的笑声,还有妹妹追着萤火虫跑的身影。她摸向脖子上的贝壳项链,忽然明白,真正的归属不是血脉或地位,而是和相爱的人一起,在烟火人间里,走出自己的路。

    终章海晏河清

    边疆的海风裹着咸涩的湿气,吹得屋檐下的贝壳风铃叮当作响。苏晚棠站在木栈道上,看着谢砚之带着儿子在海边捡贝壳,五岁的小砚儿跌跌撞撞地追着浪花跑,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停在礁石上的海鸥。

    “慢些跑!”她笑着喊,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预产期在来年春天。谢砚之回头看她,阳光穿过他鬓角的碎发,在眼底映出细碎的金芒,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夜,他眼中倒映的火光。

    “夫人,萧大人的马车到了!”丫鬟小翠的声音从木屋里传来。苏晚棠转身,看见萧承煜的马车停在院门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温婉的脸——那是他的夫人林晚秋,曾经的寒门女官,如今的江南巡抚夫人。

    “晚棠!”林晚秋下车,裙摆扫过栈道上的青苔,“好久不见,你竟有了身孕,真是恭喜!”

    萧承煜随后下车,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女娃,发间别着贝壳发饰——那是苏晚棠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小女孩儿看见小砚儿,立刻挣脱父亲的怀抱,两个孩子笑着滚在沙滩上,追逐一只螃蟹。

    “路上顺利吗?”苏晚棠递上凉茶,看着萧承煜袖口的补丁,“新政繁忙,你竟还抽空来边疆,真是……”

    “再忙也要来赴约。”萧承煜笑着说,从袖中拿出个锦盒,“皇上赐了块和田玉,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见面礼。”

    谢砚之这时抱着小砚儿走来,小家伙手里攥着枚海螺,奶声奶气地喊:“萧伯伯!糖糖!”

    林晚秋被逗笑,从包里拿出江南的酥糖:“就知道你惦记这个。”

    午后的阳光温暖宜人,四人坐在屋檐下,听着海浪声闲聊。萧承煜说起江南的新政成果,如今各地都设了义学,小石头已经能背诵《三字经》,妹妹也成了纺织坊的小工。谢砚之则提到边疆的屯田计划,如今军民合力开垦荒地,粮食产量比往年增长三成。

    “对了,”林晚秋忽然想起什么,从马车里拿出个木箱,“沈将军托人带来的礼物,说是给小砚儿的。”

    木箱里是一套缩小版的铠甲,还有一把精致的小木刀。苏晚棠摸着铠甲上的雄鹰纹章,想起沈月璃去年的来信,她说已经打到了漠北,那里的星空比江南的更璀璨。

    “替我谢谢她。”谢砚之轻声说,眼里带着欣慰。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都找到了各自的天地,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黄昏时分,小砚儿和萧府千金在沙滩上堆沙堡,谢砚之忽然提议:“我们埋个时间胶囊吧,等孩子们长大了再打开。”

    “好啊!”苏晚棠来了兴致,从屋里找出个铁皮盒,“我要放块渔村的贝壳进去。”

    萧承煜想了想,摘下腰间的碎玉:“这个也放进去吧,算是我们相识的见证。”

    林晚秋则放入一本《江南新政实录》:“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父辈曾为了理想而战。”

    谢砚之最后放入的,是当年苏晚棠在破庙替他包扎伤口的碎布,上面还沾着淡淡的药香。小砚儿贡献了自己最爱的海螺,萧府千金则放了颗糖纸包裹的梅子。

    “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来添一样东西。”苏晚棠说,看着谢砚之将铁盒埋在老椰树下,“等他们长大,就会知道,原来我们的故事,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

    夜幕降临时,海面上燃起渔火,像散落的星星。小砚儿靠在谢砚之怀里,听他讲护国公府的雄鹰如何穿越风雨,萧府千金则缠着苏晚棠,要听渔村小辣椒的故事。

    “后来呢?”小女孩儿眨着大眼睛。

    “后来啊,”苏晚棠看着谢砚之,目光温柔,“雄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小辣椒也在海边种出了最甜的棠梨。他们再也不用害怕风雨,因为彼此就是对方的屋檐。”

    萧承煜和林晚秋对视一笑,悄悄起身离开,留下这对夫妻在月光下相拥。谢砚之吻了吻苏晚棠的额头,低声说:“谢谢你,让我学会了爱。”

    苏晚棠抬头,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比月光还要明亮。她想起七年前的暴雨夜,想起破庙的烛火,想起金銮殿上的血书,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因为此刻的幸福,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海风拂过,贝壳风铃再次响起,与远处的渔歌交织成曲。苏晚棠靠在谢砚之肩上,听着儿子的鼾声,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胎动,忽然明白,这就是她一直追寻的答案——不是嫡庶之分,不是权谋争斗,而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在烟火人间里,把日子过成诗。

    潮水漫过沙滩,将时间胶囊的痕迹轻轻抚平。而有些东西,却在岁月里扎下了根——比如信任,比如勇气,比如永不妥协的真心。

    全书完

    番外一:萧承煜·寒门女官与世家公子的星夜

    江南的秋雨淅淅沥沥,萧承煜站在新政司的屋檐下,看着雨中奔跑的身影。林晚秋抱着一摞文书,发间的木簪松了,几缕湿发贴在额角,却仍紧紧护着怀中的卷宗,像护着易碎的珍宝。

    “林姑娘!”他伸手递出油纸伞,“先避避雨吧。”

    她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惯有的疏离:“谢萧大人,卑职还要去粥棚登记流民。”

    萧承煜皱眉,注意到她袖口的补丁和磨破的鞋尖。自新政推行以来,这位寒门女官总是最早来最晚走,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连轴转的辛劳在她眼底刻下青黑。他不动声色地接过文书:“我陪你去,正好看看粥棚的运作。”

    粥棚里热气蒸腾,林晚秋熟练地给流民分发粥碗,时不时蹲下帮孩童擦去嘴角的米汤。萧承煜站在一旁,看着她与百姓们熟稔的互动,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三个月前,他在衙门口遇见她,她正攥着状纸,被守卫推搡在地,状纸上写着“请为江南流民开义仓”。

    “萧大人为何盯着卑职?”她忽然转身,目光清亮如泉。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耳尖微热,“只是觉得林姑娘很像我妹妹。”

    “令妹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她淡淡道,“可惜卑职没有兄弟姐妹,从小是个孤儿。”

    萧承煜心中一痛,想起自己夭折的妹妹,喉咙发紧。他从袖中拿出块蜜饯,递过去:“吃点吧,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她愣住,看着他掌心的蜜饯,忽然笑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嘴角微微上扬,像初春的柳枝抽出新芽。

    “萧大人果然如传闻般细心。”她接过蜜饯,却没有吃,而是放进随身的布袋里,“留着给街角的小豆子,他总说想吃甜的。”

    那夜,萧承煜在书房批改奏折,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他拉开窗,看见林晚秋坐在屋檐上,望着月亮发呆,手里攥着那块蜜饯。

    “林姑娘?”他轻声唤她。

    她慌忙起身,却不小心踩空,惊呼着跌落。萧承煜本能地伸手接住她,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她的头撞在他胸口,发出闷响。

    “疼吗?”他问,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

    “不疼。”她迅速起身,整理衣襟,“卑职失态了,望大人见谅。”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萧承煜忽然说:“我妹妹去世时,也喜欢坐在屋檐上看月亮。她总说,月亮上有嫦娥姐姐,手里抱着玉兔,怀里揣着蜜饯。”

    林晚秋愣住,从布袋里拿出蜜饯,掰成两半:“给你一半,就当是嫦娥姐姐给的。”

    他接过蜜饯,忽然笑了。那夜,他们坐在屋檐上,分食一块蜜饯,听她讲起童年在义庄长大的故事,讲起如何靠给人抄书攒钱读书,讲起第一次看到新政告示时的喜悦。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为百姓做事。”她望着月亮,眼神坚定,“萧大人,谢谢你推行新政。”

    他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很想伸手触碰她的眉梢,但终究只是握紧拳头,轻声说:“该谢的是你,让我明白,为官者的责任不是权谋,而是民心。”

    三个月后,新政司接到密报,有人想趁夜烧毁义仓。萧承煜带着林晚秋去巡查,却中了埋伏。乱箭飞来时,他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手臂被划伤。

    “你怎么样?”她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势,“快传军医!”

    “小事。”他笑着扯下袖口的布条,“你没事就好。”

    她忽然红了眼眶,声音发颤:“以后别这样了,你若出事,新政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他愣住,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早已在相处中悄然生长。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答应你,以后会小心。但你也要答应我,别总是一个人硬撑。”

    林晚秋抬头,看见他眼中的认真,忽然点头。那夜,他们并肩坐在义仓屋顶,看着东方渐白,手中紧握着对方的手,像握住了余生的温暖。

    一年后,他们在江南的细雨中成亲。萧承煜没有用世家的繁复礼仪,而是依照林晚秋的心意,在粥棚前摆了流水席,邀请流民们共同见证。她穿着自己绣的婚服,袖口绣着麦穗和贝壳,那是新政和渔村的象征。

    “谢谢你,愿意娶一个寒门女官。”她在他耳边说。

    “谢谢你,让我成为更好的人。”他亲吻她的额头,望着远处的稻田,知道从此往后,他的月亮有了归处。

    番外二:沈月璃·边疆女将的孤星

    边疆的雪落在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月璃站在瞭望塔上,望着远处的烽烟,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天,她在护国公府的梅园里,第一次见到谢砚之。那时他浑身是伤,却不肯接受她的烤鹿肉,眼神倔强如孤狼。

    “将军,该用膳了。”亲兵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转头,看见小桃捧着热粥,袖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她送给每个士兵的平安绳,上面系着从江南带来的贝壳。

    “放下吧。”她接过粥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忽然想起苏晚棠在渔村给谢砚之换药的场景。那个渔家女总能让谢砚之露出柔软的一面,而她,却只能在边疆的风雪中,将心事磨成铠甲。

    三日前,她接到急报,漠北的狼族部落突袭边疆小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沈月璃率军驰援,却在废墟中发现一个幸存的女孩,大约五六岁,躲在死去的母亲怀里,手里攥着枚海螺。

    “别怕,我带你回家。”她摘下头盔,露出脸上的疤痕,却在女孩缩成一团时,忽然想起自己十三岁那年,落马时被谢砚之救起,他也是这样温柔地说“别怕”。

    女孩被带回军营,总是躲在沈月璃的帐篷里,不肯说话。沈月璃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最后拿出自己珍藏的金鸳鸯佩,当作玩具递给她。

    “这是雄鹰,能保护你。”她轻声说。

    女孩终于露出笑容,用脏乎乎的手指摸着佩上的纹路:“像大姐姐的铠甲。”

    那夜,沈月璃坐在篝火旁,看着女孩在小桃怀里睡去,忽然想起沈老将军的话:“护国公府的雄鹰,不该为情所困,而应为国而战。”她摸向脸上的疤痕,忽然释然——比起困在情网里,她更适合在战场上,做展翅的雄鹰。

    半月后,狼族再次来犯。沈月璃率军埋伏在峡谷,看着敌方首领骑着黑马冲在最前,忽然想起谢砚之驯马时的模样。她握紧长枪,下令放箭,箭雨如蝗,瞬间将敌方阵型打乱。

    “杀!”她大喊,一马当先冲入场中。长枪挑落敌方首领的头盔,她看见对方眼中的恐惧,忽然想起苏明薇临终前的眼神——那是被仇恨吞噬的绝望。她忽然明白,有些执念,只会让人万劫不复。

    战后,女孩抱着金鸳鸯佩来找她:“大姐姐,雄鹰赢了!”

    沈月璃笑了,将女孩抱上自己的战马,指着远处的雪山:“以后,大姐姐带你去看真正的雄鹰,它们在最高的山上筑巢,从不害怕风雨。”

    女孩点头,将海螺放在沈月璃手心:“这个给大姐姐,听里面有海浪的声音。”

    握着海螺,沈月璃忽然想起江南的贝壳风铃,想起谢砚之看苏晚棠时的眼神。她仰头望着边疆的星空,那里有颗最亮的星,像极了谢砚之眼中的光——曾经属于她,如今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小桃,”她转身,“替我给谢将军写封信,就说边疆的雄鹰已经展翅,不再需要金鸳鸯佩了。”

    小桃一愣,随即点头。沈月璃摸了摸女孩的头,转身走向军营,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知道,属于她的故事,从来不该围绕着某个男人,而是该像边疆的风,自由而凛冽。

    夜深时,她坐在帐篷里,借着烛光给女孩缝补衣服。女孩忽然指着她的疤痕:“大姐姐的疤像月亮。”

    “是吗?”她轻笑,“那是大姐姐与雄鹰签下的契约,要保护很多很多人。”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靠在她怀里睡着了。沈月璃望着帐篷外的星空,想起七年前的自己,那个哭着要谢砚之“征服”的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窗外,雪花落在她的铠甲上,渐渐积成一片洁白。她知道,明日又是一场硬仗,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是护国公府的雄鹰,是边疆百姓的守护神,更是她自己的光。

    番外三:苏明薇·镜中花

    尼姑庵的梨花落了满地,苏明薇蹲在墙根,用树枝在泥土上画着并蒂莲。庵里的老尼说,她已经疯了,总是对着镜子说话,把落叶当成珠宝,把泥土当作胭脂。

    “明薇,该吃药了。”小尼姑端着药碗走来,眼神里带着怜悯。

    她抬头,露出空洞的笑:“你看,我画的莲花多美,太子哥哥一定会喜欢。”

    小尼姑叹气,将药碗放在石桌上。苏明薇忽然打翻药碗,尖叫着:“我不要喝苦药!太子哥哥说,我的笑比蜜甜,喝了药就不甜了!”

    夜幕降临时,她偷偷溜出尼姑庵,沿着小路跑到镇上。街道两旁的灯笼亮起,映得她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她躲在巷口,看着一家首饰铺的镜子,里面映出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穿着破旧的襦裙,鬓角插着朵枯萎的梨花。

    “这是谁?”她对着镜子问,“你看见我的珍珠钗了吗?太子哥哥送的,上面镶着东珠,比星星还亮。”

    镜子里的女人张口,却没有声音。苏明薇忽然抓起石头砸向镜子,碎片飞溅,划伤了她的手,鲜血滴在地上,像极了她曾用朱砂粉伪造的血书。

    “明薇!”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见苏晚棠站在巷口,手里拿着件披风,“跟我回去吧,庵里的师父很担心你。”

    “你是谁?”她后退半步,眼神警惕,“你是不是来抢太子哥哥的?我告诉你,我才是嫡女,是太子妃!”

    苏晚棠叹气,走近她,将披风披在她身上:“我不是来抢人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回家?”她愣住,“是侯府吗?母亲在等我吗?她答应过我,会让太子哥哥娶我的……”

    苏晚棠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如霜。她想起祠堂里的血书,想起曹氏的毒计,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再是那个工于心计的庶妹,而是个被嫡庶礼教吞噬的可怜人。

    “对,回家。”她轻声说,“回一个没有嫡庶之分的家。”

    她们沿着河岸走着,苏明薇忽然看见水中的月亮,惊呼:“看!太子哥哥在水里,他来接我了!”

    她挣脱苏晚棠的手,踉跄着往河里跑,裙角被河水浸透,却浑然不觉。苏晚棠想拉住她,却被她甩开,一头扎进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太子哥哥……”她在水中扑腾,脸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醒目,“我在这里……”

    苏晚棠想下水救人,却被赶来的谢砚之拦住:“太晚了,水太急,明天再找吧。”

    她知道,苏明薇或许早就不想活了,从她选择与海盗为伍的那天起,从她在佛堂露出冷笑的那天起,她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次日清晨,尼姑庵的小尼姑在下游找到了苏明薇的尸体,手里攥着半朵梨花,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仿佛终于见到了她的太子哥哥。

    苏晚棠站在乱葬岗,看着泥土一点点覆盖住苏明薇的脸,忽然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苏明薇穿着淡紫绣蝶裙,笑眼弯弯地说:“姐姐终于回家了。”

    “你其实从来都不知道,”她轻声说,“嫡庶不过是堵墙,而墙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

    谢砚之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远处传来尼姑庵的钟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苏晚棠望着天空,忽然明白,有些人生来被枷锁困住,用尽一生都在挣脱,却忘了,钥匙其实在自己手里。

    回到边疆的那晚,苏晚棠做了个梦。梦里的苏明薇穿着渔村的粗布衣裳,蹲在海边捡贝壳,身后是谢砚之和萧承煜,他们都在笑,没有嫡庶,没有仇恨,只有一片辽阔的大海。

    她醒来时,谢砚之正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别想了,她已经解脱了。”

    苏晚棠点头,摸向床头的贝壳风铃,听见海风穿过贝壳的声音,像极了梦里的笑声。她知道,有些故事注定是悲剧,但至少,她学会了珍惜眼前的幸福,学会了在枷锁中开出自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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