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芷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情绪回到的房间,江舟没有说话,她便也没有率先开口,一路的沉默中小姑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妈妈又看看江阿姨,撇了撇小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指尖冰凉一片,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停止了流动,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房门关闭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似乎终于从思维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回头看去发现江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半长的金色发丝宛如阳光般洒落,神色温柔唇角带着轻笑。
“姐姐?”她轻声开口,伸手将还在愣神的慕白芷拉到身边,轻薄的唇擦过敏感的耳垂却终究浅尝辄止,温热的气息洒落在皮肤上,却在慌乱还未来得及产生的瞬间那清凉的薄荷味道便已经远离。
“先什么都别说。”
她在耳边轻声留下话语,身影便已经转身离开,一味地穷追猛打只会撞得头破血流,虽然她很想问问慕白芷究竟怎么了,但回来的路上,江辰那个家伙告诉自己这种时候绝对绝对不能追问,否则只会将问题激化。
给予慕白芷尊重,将选择的权利留给她就好,如果这段感情真的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你们并不是合适的人,哪怕这个问题解决之后也会有无数的问题接踵而至,最终不欢而散。
手掌轻轻握住那冰凉的五指,将五指缓缓掰开,一颗已经攥在手心许久的金属物品被放在了掌心,珍而重之的又将五指缓缓收紧。
“这是我房间的钥匙,等冷静下来了,想清楚了就直接来和我说吧,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的。”
会一直都在吗?
唇抿成了一条窄窄的缝隙,掌心的金属物品还带着那人的温度,五指握得死紧,轻微的钝痛刺激着神经,进而传递进入大脑,江舟将自己家房门的钥匙给了自己,也把选择的权利给了自己。
面对,亦或者逃避,她停顿在那里,畏缩着不敢向前,却也不舍得后退。
江舟已经离开了,她能听到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声响,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道,留下的痕迹久久不散。
身后忽然传来女儿的声音,转过头又看到小姑娘抱着包装精美的盒子举到了自己眼前,“妈妈,你是不是和江阿姨分手了,那这个东西要还给江阿姨吗?”
小丫头片子想的还挺多,她伸手接过包装盒子,把女儿赶去写作业后,抱着礼物盒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的确需要冷静一下,老人已经离开,无灾无难儿女安康子孙满堂,算是喜丧,虽有悲伤但更多的终究是遗憾,女儿发现了什么,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接受了自己与江舟的关系,这让她偷偷松了口气,最后,江舟将自己房门的钥匙留了下来,是询问,也是安慰。
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她一直会在的。
握着钥匙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骨节发白被金属的边缘刺得阵阵的疼,她抿着唇暗暗低头,呼吸阵阵发着闷,就好像肺部的空气被彻底排斥出去了一般,脑海阵阵缺氧。
努力控制自己深呼吸,慕白芷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摊开手掌看着那已经被薄汗浸透的钥匙,沉默良久,珍而重之的将它放进了口袋。
她还没做好准备,远远没有做好准备,与江舟之间的关系像一列失控的火车,不讲道理的撞进了自己的生活,连一点点逃跑的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下,而现在她想要刹车也必须刹车了。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终究无法伴随一生,她不希望与江舟之间留下的只有火焰燃尽之后仍有余温的灰烬,留下遍布的伤口,需要用余生一点点恢复。
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更不希望江舟去经历那样的痛苦,她舍不得。
唇色发白,她有些脱力般地将自己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心烦的很一动也不想动,夜色渐沉这座城市却并不宁静,熙熙攘攘的人依旧停留在街道不肯离去,留恋着那灯红酒绿与人间的繁华,明天是周六,是大部分人并不需要早起的日子,她们可以在今天尽情的放纵。
吵的人心烦。
脚步不自觉的来到了阳台,冷风刮过脸颊打着旋扫过落叶,她擦亮了打火机,点燃了盒子里的最后一支香烟,火光明灭不定,明明已经戒烟了,但今天还是不自觉的想要做点什么来打发坐立不安的自己。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烟丝燃烧的热量,灌入肺部,不断刺激着大脑,下方车水马龙,明晃晃的刺眼,那是她来到这座城市最开始的地方,那片泥潭,那些曾经为了生活摸爬滚打过的地方。
冷风刺得人心脏发紧,污泥粘在身上哪怕已经清洗干净也终究会留下痕迹,她是个烂人,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做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遇到了老人,多少留下了最后的底线,否则她恐怕连面对江舟的勇气都不会有。
可这样的她真的有资格吗,有资格和江舟站在一起,有资格陪伴着江舟与面对人生接下来旅途中的风风雨雨,她只是个胆小的懦夫,甚至连正视这段感情的勇气都没有,归根结底,她配不上江舟。
自卑已经成为了性格的底色,她经历过太多吃过太多的苦,连伸手去触摸近在咫尺温暖的勇气都已经失去。
烟已经几乎燃尽,指尖感受到了轻微的热量,她回过神来把烟头按灭,低头再去看这人间,视线却已经模糊,脸颊之上温热一片却又快速冰凉。
她又哭了,似乎在认识江舟之后积攒了许多年的眼泪终于失去了堤坝,原本已经麻木了的心脏又一次拥有了跳动的力量,她感受到了伤口还未愈合的丝丝的疼,那些爬过荆棘的日子,带着毒留下的伤口许久许久都没有愈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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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另一端是自己家那个孽障难得正经的声音,说了很多的话她一句一句的听着,莫名感叹自己家的这个孽障也真不愧是情场老手,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囊括在内。
“总之,姐你记住,你们的发展有些过快了,现在需要刹车,需要给双方一个冷静期,特别是嫂子这样的更需要陪伴。”
“把选择权留给她就好,当然如果你只是馋她身子,那当我没说。”
好吧刚正经几句又跑题了,江舟就当做没听到,哼哼几声继续开口,“所以,现在我只需要像之前那样就可以了?顺其自然?”
“嗯,随其自然。”江辰说着沉默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补充,“当然也不能太随其自然了,你要记住你们的关系终究与普通朋友不一样,该牵手牵手,该聊天聊天。”
“知道了。”江舟应着声,挂断了电话,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的她呆坐在沙发上良久,才终于发掘自己饿了,晚饭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而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忘记了吃饭的事情。
摸出手机想点个外卖,却惊讶地发现,外卖平台弹出了一个回归福利,这才恍然发现,自从与慕白芷成为邻居,蹭饭甚至已经成为了习惯,自己已经有足足两个星期没有点外卖了。
也不知是何种心情,江舟忽然有了种离不开慕白芷的感觉,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半天居然罕见的不知道该吃点什么,自己的胃口还真是被养刁了,明明之前觉得外卖也很好吃来着。
江舟有些苦恼地挠着脸颊,看了半天又默默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算了吧今天晚上不吃了就当是减肥吧。
夜色越发深沉,黑夜女神张开了裙摆将大地笼罩,灯红酒緑的人间终于在发泄了过量的压力与体力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江舟躺在沙发上懒懒的不想动弹,困意昏昏沉沉却又不知为何怎么也不肯彻底睡去。
心里烦的难受,伸手想去摸手机,耳边却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她蹭的一声坐起身,走廊的声控灯映照着房门处的身影,纤瘦,高挑,逆着光看不清神情也看不清容貌,但江舟直到那是谁。
“姐姐?”她有些愣神地开口,起身去开灯。
似乎也没有想到她还没睡,原本放轻了的脚步一时之间僵硬在那里,灯被打开了,冷白色的灯光点亮了深沉的黑夜,终于让两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终于想起去关身后的房门,隔绝了那几乎要冲入房间的冷气,两人愣愣地对视片刻,终究还是江舟率先开口,
“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所以就睡了,”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解释点什么,良久也只是抿着唇不再说话。
“你,睡了我.......我怕你晚上没吃饭,饿,就来看看,那我先回去.......”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不知道被拋到了哪里,她有些慌张地转身要走,手臂却被死死抓住,回头见到了是江舟盯着自己的目光。
火辣辣的,让人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慕白芷下意识的躲开,低着头不说话像个木头人似的。
江舟无奈,把人拉进屋子,按在沙发上坐下,捏了捏那无处安放的手,却只觉得一片冰凉,这样子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
“你不冷吗?”江舟皱眉,有些埋怨,但更多的却是心疼,这人穿的是秋季的长衫,也不知冻了多久,一摸浑身上下都是凉的。
“没事的,我缓一下就好,你......”
手掌被强硬地抓起,江舟二话不说掀起衣服把慕白芷的手按在了肚子上,像贴在了冰块上,冷得刺骨。
慕白芷一下子就慌了,想要把手抽回,语气之中带上了明显的颤抖,“你别肚子凉了,会不舒服。”
“总比有人在外面冻了那么久强。”江舟难得提高了语调,语气之中带上了抱怨,手掌也加大了力度,“都多大的人了,你也真不怕感冒。”
“我......我没事,就抽了支烟的时间,没在阳台呆太久,”慕白芷嘟囔着,语气却是软了下去,其实那根烟燃尽之后她又呆了很久,她需要温度的刺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去审视自己,也审视与江舟之间的关系。
手掌被按住无处可躲,紧贴着小腹上的皮肤,几乎没有一点点的赘肉,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那流畅的马甲线,常年健身的结果啊。
慕白芷想着,身上却忽然一凉,回过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江舟单手扯下,然而还不等慌乱的情绪涌起,她的身子已经被一张毯子包裹,带着余温和那好闻的香味。
“别乱动,身上冷,衣服也是凉的,你这样会感冒。”江舟说着,自顾自地把人搂进了怀里,温热包裹着全身,就好像阳光洒落在皮肤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心不自觉的安定下来,这人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只要在她身边自己终归会鼓起勇气去做些什么。
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真的感冒了,她声音发堵,闷闷的开口,
“江舟,我们谈谈吧,”
此时此刻的江家大宅,江辰以江爸爸江妈妈对立而坐,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三人看着桌面上的手机,神色各异,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当然江辰的注意力可能并不在手机上,毕竟对面的江爸爸和江妈妈正在以没分钟三次地速度高强度的给他这条单身狗喂着狗粮,掐脖子硬往里塞的那种,不看还不行。
江妈妈勒令在江舟与慕白芷的事情有结果之前,自己家的孽障每天晚上必须要回家报告,否则家法伺候,原本江辰还不怎么在意,直到自己的亲爹抽出了七匹狼,这孽障才乖乖认命。
在自己亲爹剥开第不知道多少颗葡萄递给自己亲妈之后,江辰长长的,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感叹自己生活的不容易,并顺带着提出疑问,
“妈,我们这么盯着老姐谈恋爱真的没问题吗,这算不算揠苗助长,她们以后......”
江妈妈瞥了眼自己家的孽障,把嘴里的葡萄咽了下去,想了想才悠悠开口,“总要有些基础才是,无根的树经不起风吹雨打,在更大的风浪打来之前,我想让这棵树苗快点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