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猫进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沈莲花正蹑手蹑脚拿一个铲子,身边一个木桶,弯腰去碰聚魂莲,温行怒从心起,冲上去蹦到他背上,双手掐住他脖子,大喊:“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莲花不擅武,被掐得翻白眼,道:“我给你换换水!”
温行一停,勃然大怒道:“你当我傻吗!”继续掐他脖子,沈莲花撑不住他重量,坐倒在地上,沈莲花道:“要死了!要死了!”温行怒道:“祸害活得久!”,他这院子空了几日,一些小孩重新进来看桃花,见着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撞见大师兄杀人灭口,又迅速跑走了。
他们二人闹了一阵,沈莲花道:“你弄我一身土!”温行才不情不愿坐到凳子上,不满道:“你气死我了!”
“那大师兄要怎么办呢?”沈莲花给他斟茶,壶里竟是热的,杯中不见落尘,温行泄了口气道:“我要你给我倒一周茶。”
“好说。”沈莲花微笑道:“销金虫呢?”
温行摸出盒子给他,沈莲花探了眼就收起来,温行道:“虫子也要借我玩一个月。”
“好说。”明明去时沈莲花还抱着镜子抹泪,现在也不以为意道:“还有什么?”
温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也只能嘀嘀咕咕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沈莲花微笑着给他斟茶,道:“好玩吗?”
温行道:“看了很多戏,自己也演了几场。”他停了一停,得意道:“我不告诉你,之后等传闻起来你就知道了。”
“若传起来。我给你添把火。”沈莲花抱镜道,他们对视一眼,温行露出今日第一个微笑。
他们谈至深夜,月上梢头,挽青弟子结伴巡逻,路过桃花院门口,看见今夜院中点了灯,暖光摇曳,桃花飘落,沈莲花唇角微勾,温行道:“青鸟尾做的糕点吃起来很有意思,我在吉祥峰都没有见过,下次要去问问吉祥顾。”他想到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油纸包裹的点心出来:“你要不要尝尝?”
沈莲花就尝了口,五官顿时皱起,道:“是苦的!你特意带一路闲得慌吗!”
温行大笑起来,沈莲花虽抱怨,却也吃完了糕点,温行又从袖里摸出一包冷透的栗子,放到灯中火苗边煨着,转身问道:“你听过红豆姑娘吗?她对我很有兴趣,还请我看戏。”
“听过一点。”沈莲花道:“好像是个孤儿,天赋异禀,去哪都搞得对方家破人亡,后来不知怎么转了性子,搭了戏班,她最出名的戏却不是自己人演的。”沈莲花手指在桌上一划,道:“你听过碧水灭门案吗?”
碧水门是扬州一个凡人门派,一夜灭门,但这件事离奇在于,后来多少人去查案,都只能得出他们是自相残杀这个结论,侍卫杀了侍女,侍女毒了少爷,少爷掐死自己老爹,老爹剑杀了夫人,如此种种,一夜灭门,但世事怎会如此,碧水门弟子上千,主人也广结善缘,一日前他们还于扬州给儿子选亲,怎会突然互为仇人,彼此厮杀?就算没有活口,以仙家之能,招来魂灵一问便知,某仙门大家夜间悬符招魂,一问更疑,他们竟是真的相互厮杀而亡,有仇的报仇,无仇的错杀,就连与世无争的厨娘都被意外毒死,那大家越查越惊,因就算某两人有些嫌隙,也远不到要杀人的地步,一魂灵道:他要杀我!另一魂灵道:是他要先杀我!但问来问去,他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得出了对方先要杀人这个结论,只是反复道:我没有办法了。
如此,因仇怨,因误会,碧水门一夜灭门,时人唏嘘不已,但几年后,某封未寄回、藏在扬州某书局、年末大扫时落出的信里,碧水门少爷的伴读书童写道,少爷新认识了一红颜知己,藏在家中,不知学习,日日找她聊天。
碧水灭门案在那仙门大家心中悬了多年,闻之大惊失色,当日他问书童魂灵,未有异常,这红颜知己藏在碧水门,怎会无一人知晓?他心中更急,四处问询,终于有一个摆摊的妇人回忆道:“那家少爷好像在暗巷里纠缠过一个陌生女人,后来也没发生什么。”
那女人是谁?仙门大家又苦苦搜寻,最终查到,最相思戏班曾在扬州停过一段时间,红豆姑娘勉强对得上那妇人恍惚一眼。
红豆当时尚未成名,仙门大家亲身拜访,毫无破绽,这件事成为那大家心中郁结,死前仍念念不忘,到他还剩一口气的时候,红豆孤身前来,给他看了一本册子,看完那大家就死了,面目不是愁苦,却不见安详,而是极端愤怒,他看完册子,手上颤抖,是要提剑,但他很快就死了,本来也只差一口气。
沈莲花道:“就是现在,这件事知道的也不多,红豆会写杀人的本子,卖给谁都不知道,杀人才是她的戏。”
温行道:“哇。这似乎与你们这道的天演者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沈莲花淡淡道:“旁观,插手,无能为力,天演者大多这样。”
温行道:“你若是疯了,我是不是可以骗你我是你爹?”
“你可以试试。”沈莲花冷酷道:“只要我娘不是陆重雪。”
温行道:“那太可怕了。幸好他看起来朋友不少的样子,还有俩师弟,疯了应该有人照顾。”
“你以为懒看峰为什么有座洗星楼?”沈莲花嘲弄道:“近五任懒看峰峰主,没有一个不疯的,徒弟进去杀了师尊,就是接任下一任峰主。”
温行捂住耳朵大喊:“和我没关系吧!我不要听!”
沈莲花冷哼一声,便准备离开,刚踏出院门,转身道:“你柜中底层多的几个盒子,是陆重雪送来的。”
温行双目一亮,道:“慢走不送。”
沈莲花抱着镜子,再次哼了一声,温行已迫不及待到屋中,去看晏晏新做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