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着章维离开上海,草儿就在山城安定下来。她开始识字、读书,在军校训练,抽条成长,只是还和以前一样寡言。军校的人不喜欢她,但没人敢惹她。
教她国文的老师给了她一个名字,瑜年。她是学校里最肯吃苦的学生,虽然入学晚又瘦弱,但各项成绩也不输于人。训练的日子再苦,也苦不过做乞儿的时候。只是不知怎么的,她老是想起来宋盼安,想到她的那双眼睛。
1937年,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
上面来学校里挑人,说是要去上海执行任务。军校里不乏热血报国的有志青年,听着这消息,一窝蜂的涌到操场去。
来的长官叫陈书情,年纪约莫四十岁,鹰钩鼻,吊梢眼,看着很不好接近。
他说,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为什么要去上海?
“国难当头,吾辈当以救国救民为己任!”
“我们训练了这么多年,该是出去历练的时候了!” 少年们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叫喊声此起彼伏。
陈书情没有回答,只是来回扫视着人群。
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一时没人再敢搭话。
瑜年站在第一排的边角上,抬起头,看了看天。太阳埋在雾气后面,远不如夏日里的一分灼热。她眯了眯眼,往前走了一步。
“党国给了我新生,从我来这儿的第一天起,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我愿意去党国需要的任何地方,做党国的利刃。”
陈书情盯着瑜年,好像能透过面皮将她看穿。瑜年并不退缩,直直迎上他的鹰眼。多年之后陈书情仍然记得那个与她稚嫩脸庞不相称的复杂眼神,那是少年人的野心、坚韧和向往。
军校的季主任在旁边把花名册翻得哗啦啦响,忙不迭地在陈书情耳边递话:“呃……这个学生叫……叫瑜年!”
“余年?你姓余?”
“姓宋,”她轻声说着,复又加重语气,“我姓宋,陈老师。瑕不掩瑜的瑜,雪兆丰年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