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阁的炭盆烧得噼啪响,桑绮婉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捏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青瓷碎片扎进掌心的刺痛让眼眶泛起红:“好个桑韶光,才及笄就敢惦记太子?”
柳冰清捧着药箱轻手轻脚进来,见满地茶盏碎屑,先蹲下身捡碎片:“侧妃娘娘消消气,那丫头不过仗着今日太子给了两分颜色......”
“两分颜色?”桑绮婉踹翻脚边的锦凳,梨木雕花凳撞在妆台上,珠钗叮当乱响,“太子亲自递的玉牌,全京城的夫人小姐都看在眼里!
她桑韶光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二房的庶女!“
柳冰清将碎瓷片倒进铜盂,取了金疮药要替她包扎:“娘娘您看,太子殿下今日去及笄宴,未必是瞧上桑姑娘......”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奴婢方才在廊下听张嬷嬷说,兰郡主也去了。”
桑绮婉的手指在药棉上猛地一颤。
兰芷昕——这名字像根刺扎进她心口。
前世那个被她踩进泥里的太子妃,如今顶着明王府郡主的头衔招摇,连太子都多看了两眼?
“她算什么东西?”她咬着牙重复,“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可话音未落,又想起今日宴上太子望向兰芷昕时,眼底那抹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娘娘,二房那丫头若真成了气候......”柳冰清替她系好绢帕,“不如让老夫人把她许到外地去?
比如说......西北的周将军?“
“周将军?”桑绮婉眼睛一亮,“那老匹夫都五十了,续弦的填房......”她突然笑出声,指尖沾了药汁在妆镜上划道,“好,明儿就让母亲去说。
桑韶光不是要攀高枝么?
我偏要她做个将军填房!“
柳冰清退到门边时,又补了句:“对了,今日在御花园遇见定南侯府的小公爷,他说新得的波斯胭脂要送娘娘。”
“波斯胭脂?”桑绮婉抚了抚鬓角,“让他挑十盒最鲜艳的,明儿送到各府的小娘子手里。”她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要让全京城都知道,谁才是太子眼里的人。”
柳冰清应了声“是”,退出门去。
桑绮婉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抓起妆台上的翡翠簪子,“啪”地折成两段——兰芷昕,桑韶光,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此时明王府的马车正碾过积雪。
兰芷昕掀开车帘,看檐角的雪光像碎银般落进护城河,心口突然发闷。
安闲适把狐裘往她肩上拢了拢:“郡主,瞧这雪下得紧,回屋该喝碗姜茶暖暖。”
回房卸了珠钗,兰芷昕对着铜镜发怔。
镜中女子眉如远黛,眼尾一点朱砂,竟与前世坤宁宫梳妆时的模样重叠。
她揉了揉额角,刚躺下便坠入混沌。
“郡主!
快走!“安闲适的声音带着哭腔,拽着她往殿外跑。
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火苗从廊下的帷幔窜上来,烧得梁上的描金彩绘噼啪作响。
“太子妃娘娘!”有小太监撞进来,“侧妃说您私藏火折子......”话音未落,房梁“轰”地塌下,火星子溅在裙角,烫得她几乎昏死。
“谢鸿舟!”她嘶声喊,可空荡荡的坤宁宫只有火声。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她跪在焦黑的地砖上,看着他站在火场之外,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桑绮婉躲在他身后,嘴角勾着笑,手里攥着半块烧剩的火折子。
“不!”兰芷昕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中衣。
窗外雪光映得帐幔发白,安闲适举着烛台进来:“郡主可是魇着了?”
她攥紧被角,喉咙里像堵着团火。
前世的痛此刻仍清晰如昨——烟呛得肺要炸开,火舌舔过脚踝的灼痛,还有谢鸿舟转身时,玉佩上那抹她亲手绣的并蒂莲。
“没事。”她哑着嗓子,却见帐外的雪突然暗了几分。
恍惚间,似有火星子从窗缝钻进来,在地上蹦跳着连成线。
兰芷昕盯着那点红光,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这不是梦——
坤宁宫的大火,要烧第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