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嘛!多活了百年,总得想开。
当一条死咸鱼,才是快活路啊!
那男人抬起头,仔细地看着白言,“敢问是公子吗?”
白珏惊怔:“公子?”
是不是自个太高了,被误会了。
她抬眸看了眼段惊珏,也才比他矮半个头,但看眼前锦衣男人,那差距太大了。果真被误会了。
段惊珏轻笑,解释道:“汪知县,她是个姑娘。”
“姑娘啊!”汪知县拱手赔笑道:“方才只是见这位姑娘气质不凡,身姿艳绝,无相五官,一时难辨。”
白言摆了摆手,谦虚道:“过奖过奖。”
汪知县神色凝重,恳求道:“段公子,此地虽偏远,但鬼魅妖邪众多,百姓夜里未安寝。下官斗胆,请公子除魔卫道。”
段惊珏一瞥,婉拒道:“家妻不去。”
白言一听,瞬间愣住。
家妻?
白言嘴快道:“谁是你家妻啊!”
段惊珏稳定道:“你看,这不是闹了小别扭。”
白言脸瞬间铁青,切齿道:“嚯!挺会编。”
段惊珏不慌不忙又道:“汪知县,家妻去我才能去。”
白言脸色更差了。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忽然想起来来什么,回首道:“有病。”
段惊珏一愣,嘴角微微一笑。
汪知县在一旁观察着,颇有意外,素闻傲雪凌霜的段公子寻妻多年,今日一观,当真是个深情种。怕是话本子也难抵这对眷侣,打情骂俏。
段惊珏见白言离开,随即对汪知县说:“先失陪了。”
话落,段惊珏提步走出去,而站在一旁的汪知县也跟了上去。
他满脸堆笑,万般请求道:“段公子,实不相瞒,这些鬼魅为祸已久,百姓苦不堪言。之前也请过不少能人异士,可都铩羽而归。如今听闻公子威名,实在是全县百姓的希望啊。夫人若实在不愿参与,我定安排妥当,派人好生照料,断不会让她受一丝惊扰,还望公子念在这一方百姓的份上,出手相助。”
说着,汪知县快步绕到段惊珏身前,双手抱拳,深深作揖,身子弯得极低。
段惊珏脚步一顿,微微皱眉,抬眸望向远方,似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轻叹一声,目光落在汪知县身上,“汪大人言重了。只是除魔卫道凶险万分,我需先与家妻商议一二,也得做些准备。”
汪知县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公子所需,不论人力物力,下官定当全力支持。府中后院清幽安静,公子可与夫人在那儿细谈,我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若有任何吩咐,公子只管开口。”
段惊珏狮子开口道:“有劳汪知县备足三十万两黄金即可。”
听闻段惊珏索要三十万两黄金,汪知县一阵眩晕,双腿发软,他怎知道府中有这数目的黄金。可要是不拿出,鬼魅屠杀所有百姓,官位同样不保。
汪知县笑容僵住,冷汗直冒,纠结许久,艰难开口:“段公子,这数额实在巨大,能否……”
段惊珏:“不能。”
*
河边种着一排排梨花,缤纷如雪。
白言沿着石板路走到集市上闲逛,悠哉悠哉地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和香味扑鼻的食品。
“人间烟火,蛮有趣味。”
“买糖葫芦,买糖葫芦!”大爷吆喝道。
白言瞬间吸引,掏出仅有的铜钱交付。
“大爷,给我来一串。”
大爷递给:“姑娘拿好。”
白言接过。
阳光下,糖葫芦糖衣晶莹,山楂饱满,她咬下一颗,酸甜滋味绽于舌尖,吃得满足。这样日子才好,非常的舒坦。
正吃得开心,不远处一阵喧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哇!哇啊啊啊!”
“别追了!别追了!”
“我错了,我错了。”
人群中央,一个身着粉衣华服少年正被一群鸡追着跑,手中抱着一枚五颜六色的巨蛋,模样挺滑稽百出,时不时摸着屁股蹦起来惨叫一声。
白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少年惹谁不好,非要惹啼天鸡。此鸡出了名的狂躁,只要惹上一只,群体出动,便难以甩掉它狂追不舍地啄击。
映月桥上白衣青年观望,正准备下桥时,粉衣少年慌不择路地撞了过来,差点把段惊珏撞下桥去。
花折满脸惊恐,回头望向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段惊珏,救我!那群疯鸡追我一路了!”
段惊珏稳住身形,皱眉看向少年身后,只见密密麻麻一片五彩斑斓的啼天鸡,正张着尖嘴,扑腾着翅膀,气势汹汹地奔涌而来。
白言站在桥墩上,吃着糖葫芦,看着戏。
他来不及多问,伸手拉过少年,往桥边一躲,同时周身灵力汇聚,在两人身前筑起一道无形屏障。
啼天鸡群冲到近前,一头撞在屏障上,“咯咯”乱叫,却怎么也冲不过去,急得在原地不断跳跃,尖嘴疯狂啄击屏障,发出“笃笃”声响。
段惊珏冷道:“说。”
花折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那只啼天鸡窝里有个漂亮的蛋,就想拿了去,谁知道它突然就炸毛了,还引来了这么多同伴……”
段惊珏听了,无语道:“啼天鸡护蛋如命,你自讨苦吃!”
花折抬头,奉献上手中巨蛋,低声道:“这不是无聊,掏鸡窝里的蛋给你补补。”
段惊珏更冷道:“滚!”
此刻少年头发乱糟糟的,全身上下都夹着鸡毛,又残又好笑,惹得行人目光纷纷投至。
花折抬眸,求道:“段惊珏,给我换一下衣裳呗!”
段惊珏瞥了一眼,淡漠道:“闭嘴。”
花折:“噢!”
说话间,屏障外的鸡群咯咯哒地疯狂的攻击。
白言一观,想来这粉衣少年跟段公子认识。
她刚迈出一步,身前多了两位身影,当她准备左行,挡住了,退后一步,向右行,又被挡住了。
白言抬头,看着他们俩。
段惊珏问:“白姑娘,为何躲着我?”
白言尴尬一笑:“段公子不是去行侠仗义吗?”
段惊珏轻咳一声:“方才多有冒昧,望姑娘海涵。”
白言:“……”
花折近眼一看,惊叹道:“姑娘好美啊!”
白言笑道:“咯咯哒!有眼光。”
花折:“……”
段惊珏重复一遍:“咯咯哒!”
花折气道:“你……”
白言往前走,段惊珏跟在身侧,花折追着跑。
白言斜瞥他一眼,嚼着甜涩的山楂,“你干嘛跟着我。”
段惊珏道:“我救了你一命,我以身相许给你。”
白言一怔,瞬间噎住,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道:“段公子没发高烧吧!”
段惊珏:“没。”
白言提醒他:“不能这么随便。”
言下之意,你不要胡言乱语。
段惊珏细想:“不随便,可能对姑娘一见钟情。”
花折在旁边听着,目瞪口呆看着他,难怪会封我禁言,原来这是枯木逢春了,准确是梨花先雪。不知道不会不会被雷劈。
白言忍无可忍:“段公子,闭嘴吧你。”
段惊珏懒洋洋道:“闭嘴可以,你唤我阿郁,我便闭嘴。”
白言瞬间冷脸。
她细思回想,这位极雅的公子,妙容有颜,姣姣如月,怎会一眼看上乞丐,邋里邋遢的人。
虽说他救了我的命,以身相许给我了。这不是太荒唐了,况且我又不是男儿,怎知如何吊着人家。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怎么重新修炼。
不过,终究是救命之恩,理当涌泉相报。
趁着白言分神之际,段惊珏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将她纤细的手紧紧握住。
他先道:“不说话,那便答应了。”
“放手。”白言看了他一眼,挣扎道:“你放手啊!”
段惊珏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天空混沌凝云,紫雷骤然劈下给白衣青年。此雷为禁忌,所有人不可见,唯独受禁忌之人可观。
段惊珏手握着越紧,每一步都承受着天道的威压,上万年过去,禁忌规则变幻莫测,今世则唯一触碰,便雷霆不绝。
行走间,引得一条街的店主和行人纷纷打招呼。
买茶问:“此位,是段公子寻得多年的妻子吗?”
段惊珏:“是的。”
这是吾妻,寻了上万年的妻子,得以今生遇。
白言冷笑:“我不是你妻子啊!”
段惊珏不答,牵着她往河边的梨花树下走,风吹过两人的衣摆,手心里落入一片梨花。
他问:“想听我的故事吗?”
白言:“不想。”
段惊珏失落地松了松手,“那便不听了。”
白言侧眸,察觉道:“讲,讲吧!”
段惊珏嗤笑:“不讲了。”
白言:“……”
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段惊珏看着她,转身沿着石板楼梯走去街上,匆匆留下一句话:“白姑娘,先失陪了。”
花折见状,急忙跑过去,扶住脸色苍白、吐血不止的段惊珏,焦急问道:“段惊珏,你怎么回事?”
段惊珏强撑着,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抓住花折的衣袖,断断续续道:“别……别让她知道……”
话落,又咳出一口血,溅落在地面上,殷红刺目。
花折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好,我不说。”
桂雨楼,客栈房。
花折把了把脉,神色凝重道:“你疯了。”
段惊珏躺在床上,轻笑了许久,笑够了才道:“我都不知道疯了多少年。”
花折翻白眼:“那你也不能以身抗着天道禁忌天雷转化为重塑根骨的能量啊!少一分差池,便会丧命,况且你修为本就受损,又加上禁忌,不要命了。”
段惊珏淡然道:“不冒这险,吾妻如何修炼。”
花折呵呵一笑:“……怕是劈不死你。”
段惊珏看着惨白的手指,唇角勾起,缓缓道:“我相信,她会记起。”
花折一愣,道:“她会记起?怎么记,如何记。都过去上古多少次的轮回清洗与错过,你说该如何记。”
段惊珏失笑:“不知道。”
只当,此情不瑜,忆年不悔。
*
烟波微茫,阴天沉沉。
白言不知怎么回事,感觉全身像被千万道惊雷洗礼。每寸肌肤、骨骼,经脉都能运出灵气,似乎是要筑基了。
她闭眼,感受到丹田为液态状。但这股又暖又冷的气息好熟悉,好似段公子身上的那股灵气。
会不会是刚刚牵手,他作为借口而引渡的。
白言缓缓睁开眼,抿着唇,看来等筑基稳固后,定要找段公子问个明白。
忽然,整个地面剧烈晃动,周围山峦崩塌,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山石乱飞乱滚,地脉深洞重重,惨叫声连连。
变故来的很快,快得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瞬间,一只体型巨大、周身漆黑坚硬鳞片的蜈蚣妖兽破土而出,它挥舞着数不清的尖锐节肢,发出咆哮,张开巨口,一股散发腐臭的黑色泥浆如洪流喷射,所到之处土地被腐蚀,草木化为乌有。
“妖怪啊!好大一只妖怪啊!”
“大家快跑啊!幻峋岭的妖兽出没了,大家快逃命啊!”
“神像坍塌了,青岩镇护不住了,等会这妖怪会全吞没整座镇。”
就在下一刻,所有的房子被蜈蚣巨尾毁灭。
百姓观看,直接吓晕过去!
白言试着调动灵力,拿着散落一地的物品,疯狂地砸去,吸引蜈蚣巨兽的注意力。
她大声喊:“大家快跑。”
在场的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逃跑。
白言望向高空,一只躯体蜿蜒的蜈蚣巨兽正摆动无数条腿,搅得大地破碎不堪,正疯狂朝人群袭来。
“妖怪朝我们来了。”
“我们会不会死啊!”
……
白言眼眸一凛,大声喊:“我们不会死。”
她随后拿了根竹棍,沿着树轻跳,在跳到即将坍塌的屋檐上,快速地跑到离蜈蚣巨兽最近的那坐房顶。
嗖——
嗖嗖——
红袍烈衣如风过境。
然后下一秒,白言舞动手中竹棍当剑,猛地一跃,宛如流星般直朝蜈蚣巨兽头顶刺进。奈何鳞片过于僵硬,竹棍直刺到半深浅。
“嘶吼——”
它周身鳞片开合摩擦,猛地转身,尾端两角如黑色长枪,疯狂摆动,以极快频率伸缩,带起强劲风压和沙石漩涡,直刺向白言。
白言冷眸肃杀,极快地下腰一滑。
蜈蚣巨兽尾端的两角直刺自己的肉身,她微察,细想这只灵级的妖兽,脑子还未开智。
她疯狂走位躲开尾端的攻击,灵活地跑到头顶用力拔出竹棍,一股黑色血液喷涌而出,妙地躲开。
底下逃命的人,全部被花折安置在结界里,他们胆颤心惊,缩成一团地观看巨兽身上的红衣女子。
只见那红衣女子的身影疾如闪电般来回地在蜈蚣巨兽身上跳跃,巧妙避开巨兽的鳞片与长足,时而轻点脊背高高跃起,时而侧身闪过扫来的节肢。
场面震撼的大气都不敢出!
狂风席卷,泥沙俱下。
闪电雷鸣,响彻不绝,整个天空被巨兽掌控。
“砰”的一声巨响。
白言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向深坑。
她狂吐鲜血,艰难起身,眸中发红,念道:“以吾之血,借四方灵气。”
花折在借界内观看,焦虑不行。
果然是夫妻,连招式都想得最‘致命’的一击。
白言手腕一转,将竹棍作为引雷,身体汇聚四方自然之力,须臾之间,她借助巨兽的肢体的攀蹬,身躯如幽灵般一闪而过。
蜈蚣巨兽双目圆瞪,发出一声威震四野的惨叫。
“锵——”
只见一道红光如剑气般横切巨兽的脑袋。
“哄”的一声。
巨兽倒地,尘土飞扬。
所有观看的人都目瞪口呆。
这位姑娘是谁?
这般惊才艳绝,绝世无双,到底是何方神圣。
待烟尘消散,那冷艳绝世的红衣女子,发丝狂风起舞,踩在蜈蚣巨兽头上,竹棍早已刺入命脉。
白言抬手,擦着嘴角的血。
这一动作,吸引男女老少的所有目光。
红衣纷飞,猎猎生风,身形修长,肆意冷清。
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白言透光灵力倒下时,在场的人,整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刹时,漫天梨花飞雪,白衣青年稳稳接过。
“吾妻,果真帅气!”
只留下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