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男子见状亦停在渡边等待。
宋椿归将心中思量一概道出。
“恩人既不愿透露姓名府邸,小女也不便多问。”
“若是来日恩人有任何棘手之事需要助力,尽可遣人到京中,在杏花巷木府,置一梨核于角门外,叩响三重两轻为隐,小女定当倾全族之力以报恩人。”
晏京墨听完有一会儿地愣神,遂即轻笑一声,没当回事。
他又会有凄惨到指望别人救济的一天吗?
若真有那一天......
晏京墨嗤笑一声,他此生都不会再让那些人有半点机会。
“知道了。”
晏京墨随意答完便撑杆远去。
宋椿归怕字句太长恩人记不住,为加深其记忆便在岸边复道:“恩人!记得是京中杏花巷木府!置一梨核于角门外,叩响三重两轻!”
“杏花巷!”
“木府!”
“梨核!”
“三重两轻!轻——”
回音响彻山谷。
“再喊就聋了。”
掏掏耳朵,晏京墨并未回头,一叶扁舟载着他往湖天相接更深处飘去。
见恩人走远,宋椿归才转身往回走。
......
宋椿归总算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青玉湖畔。
她一支脚才刚踏上廊桥,便听前方传来几道喜极而泣的哭唤。
“姑娘!”
抬头便见两个人影慌慌张张朝她奔来。
寄秋云雾俩人须臾便到跟前,宋椿归一双手被俩人一人一只牢牢抓住,倒是生怕她消失不见似的。
云雾已是急得糊了满脸的泪水,一把抓住宋椿归便大声哭诉。
“姑娘!您倒是去了何处,不是说更衣吗?为何一直不见人影,奴与姑姑都吓死了呜呜......”
寄秋本要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就注意到宋椿归身上那件分明属于男子的外袍。
“姑娘!您披的这是谁的衣物?!”寄秋心惊肉跳,唯恐是她想的那样。
“我在林中拾到的。”
“可是奴与云雾在林中找了许久都不见姑娘。”她们见郡主许久未归,便赶紧进林子去寻找了。
宋椿归只得又道:“我在林中兜兜转转久走了好久,想是与你们错开了。林子深处实在太冷,恰巧见一块石头上放着件衣物,便捡来披着了。”
寄秋听完刚要安心,一眼撇到宋椿归头顶。
立马又惊道:“姑娘头发怎么也湿了?!”
“哦,林深处雾大,我全身都漉湿了。”宋椿归张口就来。
“可奴与云雾也进了林子,并未见着如此大雾。”寄秋持怀疑态度。
“我也不知,想是我误打误撞走地太远了。”宋椿归怕再说就圆不下去了,赶紧岔开话,“姑姑安心,看我如今不是完好站这了吗。”
寄秋这才安下心来,连忙叫宋椿归解开外袍,也边解自己的披风,“快,姑娘快别穿了,这衣服哪晓得是谁穿过的,卸下来穿奴的。”
“不用了姑姑,我回马车换一身就好。”她浑身都湿透了,忍了许久实在难受,“姑姑宽心,我无事,也并未遇见歹人。”
宋椿归口中宽慰寄秋姑姑,手下安抚哭唧唧云雾小妞,登时好不忙乎。
“马车怕是得等一会儿,王竹怕姑娘出事,拿了姑姑的腰牌,卸了暖箱独自驾马回府中点人了。”云雾声音中尤带着哭腔。
“啊?那祖母不就晓得我出来了。”宋椿归很是心虚,毕竟是瞒着祖母偷跑出来的,还以为能维持两日她人尤在府中的假象,没成想当天便要因为这个插曲暴露了。
“是啊,寄秋姑姑突然点了那么些护卫哪里瞒得过老夫人。”云雾用幽怨的眼神瞄一眼宋椿归。
呃。
“那......既然被发现了,咱们就索性玩尽兴,反正回去也是要挨骂的。”到时若是牵连姑姑他们,她自有方法为他们躲过。
“至于王竹......”宋椿归思考片刻,那小子回来倒是没什么,关键在他带回来的那批护卫实在是扎眼了些。
“姑姑可知他何时返回?”
寄秋抬头望望道:“瞧儿这天色,那小子该是快回了。”
“姑姑。”宋椿归想来想去还是得拦住他们,“劳姑姑往前方去些,拦下王竹,叫他遣护卫回府去吧。”
“是,姑娘在此稍待片刻,奴这就去。”寄秋领命便去等着了。
宋椿归在原地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有个人远远朝这边张望了一眼,又远远福礼转身走了。
“姑娘,那是王竹回来了,想是寄秋姑姑叫这厮来认人,他才敢放心遣护卫们回府。”云雾道。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王竹跟着寄秋向二人走来。
王竹快走几步上前,亦是带着哭腔道:“姑娘,还好姑娘无事,不然小子就是九头怪转世都不够抵罪的。”
宋椿归又是一顿安抚。
“是我贪玩叫你们担心了。日后去哪都与你们一道。”
“姑娘本该如此。”云雾毫不客气出言。
宋椿归只觉可爱得很,失笑道:“是是,我往后绝不独自出行。”
待她换好衣物,几人前往香山小筑。
***
半个时辰前。
湖心亭外。
“摔下山坡?死了吗?”
张纷纷皱眉盯着面前满身泥污的芙蕖。
“姑娘,奴婢看了那山坡,地势及陡,并且底下就是岫江,她掉下去也活不了了。”
“你怎么不下去看仔细些,若是她通水性呢!”张纷纷面上焦躁不安,急得来回走动。
“姑娘不必担心,今日宴会来的都是京中权贵,高门大户的女子少有通水性的,这女子无论是丫鬟还是姑娘主子,此时早已无声无息前往地府去了。”芙蕖眼中阴狠毕现,好在开席期间没人往林中去,此事只要他们自己不认就无人知晓。
张纷纷听闻此话总算长舒一口气。
她才刚放下心来,又听芙蕖口中说。
“只是,若明日传出谁家少了人,姑娘需谨防康公子将此事透露出去。”芙蕖始终觉得康玉轩不堪信任。
“此事关乎我闺阁清誉,康公子自是不会随意说出口。”张纷纷一双圆眼立即瞪向芙蕖,康公子对她无有不依的,又怎么会做有损她名节之事。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提醒姑娘......”
“好了,麻烦既然解决了,此事就不要再提,回去吧。”张纷纷不耐烦打断,自顾转身走了。
芙蕖看着张纷纷背影,无奈只能闭嘴跟上。
***
香山,位于京都城外二十里外。
山体高耸入云直指九霄,冬日冰雪覆满枝桠,云雾如水流在山间缭绕,朦胧之间恍若世外仙境。
香山之巅。
玄明观。
素袍男子手持斗笠,稳步往后山而去。
“师兄——”
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响亮嗓音。
晏京墨停下脚步,见一玉雪可爱,体型圆润的束发小道童哼哧哼哧朝他跑来。
小童看着不过总角年岁,奋力跑动起来甚是可爱。
“师兄......呼......师兄你又一个人偷偷去哪里了?我老是找不见你人。”小道童跑到晏京墨跟前,累地撑着膝盖喘气,还不忘指控这个老是消失的师兄。
“我啊,自是练功去了,阿源有事找我?”晏京墨脸不红心不跳。
“不是我,是知观找你。老头下了早课说找师兄有事,没见着师兄就叫我来找,我找了一下昼都没见着师兄,可累坏小爷了。”阿源委屈巴巴叉腰鼓起嘴巴,瞪着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眼指控晏京墨。
晏京墨被阿源这副可怜样子逗笑,顺手狠揉一把滚圆的脑袋瓜,口中随意逗弄他:“阿源下昼真没悄悄会周公去?”
“我哪有!”阿源心虚起来果然大声壮胆,又是一个不打自招。
他见晏京墨忍俊不禁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戏耍了,登时小脸蛋绯红。
“唉呀,师兄!”东白师兄老是这样,讨厌死了,阿源气呼呼不想理他。
“看来阿源练功很是认真,中气十足。”晏京墨逗小孩逗地不亦乐乎。
眼见再玩下去小胖子就要炸毛,赶紧乘机再揉几把。
“好了阿源,我去找知观。”
再把手中斗笠递给阿源,眼里漾出笑意,又道:“去,帮师兄放回房里,桌上有孛娄,自己拿去吃。”
“哇!师兄~你太太太好了。”一听有孛娄吃,阿源转头就忘了上一个讨厌之人就是眼前的师兄。
仰头睁着一双亮晶晶大圆眼直勾勾望着晏京墨。
“臭小子。”晏京墨再揉一把圆滚滚小胖子,就往知观院落去。
静室。
“弟子拜见师父。”
晏京墨一进门就见书案前打坐之人。
那是一个白胡子老道,身着青白道袍,身形干瘦。样子竟不似京中传言那般仙风道骨,倒像个勤于耕作的农家老汉。
知观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叫晏京墨坐下。
看向面前书案示意:“孩子,今日城中来信,你看看吧。”
晏京墨进来时便注意到了书案上有封书信,本以为是知观的,原是给他的。
他拿起那封书信,打量一会儿表面的侯府印记。
晏京墨此时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这封书信,他已等待多时,只是不曾想竟如此巧妙,不早不晚在今日来到。
缓缓展开信纸,一行行阅过字迹。
他越看越慢,眼中冷如冰锥,嘴角扬起一道嘲讽弧度。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