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天后,傅明彻无意间听到安娜几人闲聊,才知道这个项目不是沈栀的。
不是自己的,却格外上心,这无异于替他人做嫁衣。
越是跟这帮人接触下来,傅明彻越是觉得他之前的惯常认知在被不断刷新。
毕竟这种‘与人为善,与己方便’的想法,很难真正落实到职场中。
傅明彻在心间,又为沈栀多加了一个标签——‘与众不同’。
不一定是个褒义词,却足够与他心中的沈栀相衬。
周四下午,沈栀他们这个分公司应总公司号召,在附近公园搞了个趣味体能训练。
说是体能训练,但等真正落实下来,没几个懒骨头是愿意动的。
不过像这种可以光明正大带薪摸鱼的时刻,大家肯定都不会错过。
尤其是安娜她们几个,只恨今天不是周五,不然晚间高低得整个什么午夜场轰趴。
她们选这地,挺好,离公司近,公园也足够大。
等她们一伙人步行到地,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避开了晨练的大爷大妈们,一路看过去,只有三三两两零星的路人在散步。
显得环境更加空旷和静谧。
沈栀对这地不算陌生,有时工作累了,或者遇到特别糟心的事,他都会过来溜几圈,就当是换种环境,换种心情了。
他早几天就知道今天下午的这个活动,因此早上来上班前,特意准备了些东西带过来。
等到了公园,大家象征性地做了几个动作,让管人事那小姑娘拍了些照片。
然后就原地解散了。
傅明彻中途接了个电话,等他挂了再回身寻找时,终于在那人快要拐出他视线范围前,好歹把人瞥见了。
他把手机收回兜中,缓步跟了上去。
离得近了,傅明彻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只是……
傅明彻还是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看人喂猫。
傅明彻粗略数了下,围过来的,至少有4只。
还有只离得较远,不知道是因为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还是这家伙是只新来的,不敢靠太近。
剩下那4只,傅明彻能看得出来,都跟沈栀挺亲的,除了不怕他之外,沈栀一拿出猫条,这几只刚还埋头苦炫猫粮的,这会全都扒拉着爪子直起身,开始奋力舔他手中的猫条了。
其中一个花色很杂的猫更是相当霸道,跟其他猫争了几口后,干脆一昂头,一脚踹在了旁边跟它争的最厉害的那只黑猫脑袋上,直接把这只猫脑袋踹偏了,差点从沈栀的腿上掉下去。
见竞争对手已被解决,它满意地伸出小粉舌头,一舔一卷,吃得那叫一个优雅恣意。
傅明彻见沈栀很轻地笑了下,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笑完,转头朝自己打招呼,
“站那么远干什么,”沈栀道:“放心,它们不挠人。”
傅明彻走近,
“没想到,你还喜欢养猫?”
几根猫条喂完,沈栀把空袋一卷丢进旁边垃圾桶中,随意拍了拍手。
他摇头的同时道:“不喜欢。”
傅明彻看着他,没吭声。
沈栀重新回看正在努力炫猫粮的那几位,又朝那只频频往这边张望的‘新生仔’招了招手,脸上的表情很是温和无害。
傅明彻见那只小橘猫,在沈栀的感召下,终于肯往前挪动步子了。
就是幅度很小,感觉上还是不太敢靠近那几只大猫。
沈栀也不急,他招了几下,便回身笑道:
“谁跟你说,喜欢喂就代表喜欢养了。”
沈栀说这话时,语调异常轻快,傅明彻真有种这人在故意逗他的感觉。
配合着现下的清风树影,是傅明彻从未见过的另一种生动。
不同于工作中的他,这样的他,似乎更贴近生活。
傅明彻轻轻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不过令他感叹的,不是沈栀的‘喂养割裂论’,而是他明确感知到了那条横亘在沈栀心间的红线。
此刻气氛轻松自如,实在不该提些煞风景的话,但傅明彻就是忍不住。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好像只有在这人面前,才会有频频‘土崩瓦解’的时刻。
“你这样说,”傅明彻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始终害怕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哪怕只是养只宠物。”
对视片刻,傅明彻没从他脸上瞧出什么异样。
沈栀慢慢垂下眸,在余光中瞥见,刚才那只受他感召的小橘猫这会已经快要挪到那个装猫粮的小盆旁边了。
但它依然没敢直接闷头开炫。
刚才那4位,有2位吃饱的,这会已经踱步到一边晒太阳去了,还剩2位不肯死心的,趴在原地,又是挠头舔爪又是相互舔毛的,就是不肯离去,估计还在等沈栀开猫条。
‘新生仔’等了会,见这两位始终不挪窝,这才只好先把掉落在盆边的一些猫粮舔干净了。
傅明彻见他收回目光后,很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小傅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沈栀顿了下,才道,“为什么还要问出来?”
傅明彻望进他眼底,
“可能是因为不死心吧。”
他倒也坦然,“我这人有个毛病,对于听不到我理想中答案的那个问题,就喜欢多问个为什么。”
“所以沈经理,愿意告诉我那个‘为什么’是因为什么吗?”
沈栀笑,避重就轻道:
“小傅总一句话中问了这么多‘为什么’,我实在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才好。”
这会,那2只蹲守的,见沈栀确实没有再撕开猫条的打算,这才舒展完身体,抖了抖毛,一跃一跳间,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还好,盆底还剩点,‘新生仔’十分警惕地注视了会面前这两个‘两脚怪’,在没有感受到敌意后,它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进了盆中。
直到把盆边缘都舔了一遍,这只小橘猫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眼见今日份喂猫任务(1/1),傅明彻也知道,此刻的他还无法从沈栀这里得到什么明确答案。
不过他并不急于一时。
毕竟‘钓鱼’这件事最大的乐趣,就是等着鱼儿上钩的过程。
等沈栀收拾好带来的那些东西,两人开始往回走,傅明彻跟他说了些沈栀不知道的事。
他那晚回去托人查了下关于那位采购经理更多的往事。
之前沈栀只知道杨可心父亲过世了,却并没有深入探究是因为什么走的。
如今傅明彻给他带来的这个答案,着实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车祸。
而且还发生在高速公路上,这事似乎都上过本地新闻。
傅明彻问,“你知道,当时开车的人,是谁吗?”
沈栀脚步一顿,心中有个模糊答案,但他缓了几秒才道:
“黎经理?”
傅明彻无声点了点头。
黎经理,黎榕。
也就是沈栀他们口中那位‘油盐不进’的采购经理,杨可心的母亲。
3年多前,黎榕去临市出差,没有买上回来的票,但第二天还有个展会需要她本人到场,知道她事业心重,她丈夫便专门开车去临市接她回来。
黎榕心疼丈夫开了5-6个小时的车,回程时,说什么都坚持自己开回来。
可没想到,就是那打盹的一两秒钟,让这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再也回不到当初。
她自己也在医院躺了大半年才出院。
沈栀听完事情大概,沉吟了会,他反应过来傅明彻为什么会专门跟他提这件事。
他们之前对杨可心行为的猜测,多是基于少女叛逆期早恋这个可能性。
但现在看来,这事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复杂。
那些深藏冰山之下的,多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强烈情感波动。
到底是爱还是恨?
但或许爱恨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想知道那个男人的情况吗?”傅明彻问。
沈栀看了他一眼,只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已婚?”
傅明彻再次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栀神色凝重,但他心里已经大概规划出这事要如何解决了。
两人这会走到公园门口,安娜她们几个早都逛完的,这会全都聚在门口低头看着什么。
沈栀走近,问: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麻雀’姐妹帮,顷刻热情高涨地开始给他安利。
她们正在看的,是某段被人剪辑好的综艺高能名场面cut集锦。
相同的视频还有很多合集,沈栀看了会,发现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人的ID名叫——‘别叫我李同学’。
视频素材多是来自于一个真人秀综艺节目。
就是方清悦上回参加完复试晋级后再次参加的那档自制综艺节目。
沈栀甚至还在cut中瞥见了赵策的身影。
还有那显眼的红蓝应援双方。
沈栀有点自责,他这段时间忙于工作,对方清悦的事确实关心太少。
好在这段没有他这个大哥参与的日子中,他的那位室友兼好友正好填补上了这个空缺。
而且沈栀真心觉得,要他在网上去做这些营销素材,肯定没有李余潮做的好。
沈栀有点小小的感慨,自从工作后,他甚少能在职场体会到这种完全无利益勾连的纯粹关系。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世上的纯粹关系,少有真正纯粹的。
……
几天后,沈栀微信上收到几条连着的消息,都是傅明彻发给他的。
旁的话没有,除了一个定位外,还有个门牌号和具体时间。
沈栀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彼时他正陪着原厂跟笃诚那边的质检部老大谈样件测试进度的事,好在这位老大哥前几天受了点风寒,感冒还没好,实在不宜饮酒。
几人这才约定,等下周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一定不醉不归。
等把人都送走后,沈栀火速拦了辆出租,去的地方,正是傅明彻给他定位的那家高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