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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周二是高考日,越临近这两天,短视频app越是推送各种高考应援视频。
魏眠栀弯腰系鞋带,放在一旁的手机传出女孩明朗坚定的声音:“今天是6月3日,距离高考还有4天。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祝2021届高考考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程砚驰突然靠近,听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于是瞟了眼手机屏幕。
手机里的女孩穿着整齐的校服,长发扎高,马尾随着悠然的夏风而舞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瞬间,阳光恰巧落在她的笑颜上,闪烁了镜头。
“这不林暮觉么。”程砚驰随口说。
魏眠栀闻言,拿起手机看发布这条视频的账号博主——苏川实验中学。
“你认识她?”魏眠栀明知故问。
程砚驰漫不经心地将领口的扣子扣上:“朋友。”
今天照例坐公交去学校。
程砚驰坐公交去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自从上次无缘无故跟着魏眠栀挤了一趟早班公交车,他就自觉地每天早晨6:45杵在门口等魏眠栀。
魏眠栀刷了公交卡,和程砚驰往最后一排走去,坐了剩下的两个空位。
等站台上的人都上了车,车门自动闭合,窗外的景色由缓变快地往后倒退。
魏眠栀没有坐靠窗的位置,所以她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去看窗外,只能低头摆弄自己书包拉链上的挂件。
程砚驰则是将手肘放在窗沿支着头。
“你好同学。”
忽然魏眠栀听见一道略显羞涩的男声在自己身边响起。她不太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抬起头看了一眼声音发源地。
一名穿着黑色校服的男生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
魏眠栀指了指自己:“你好,是在叫我吗?”
“对对对。”男生耳尖泛红,紧张地抓着裤缝,“你别害怕,我是四中的,我叫骆则,规则的则。”
魏眠栀无措地捏着手指,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
“我经常在这路公交车上遇见你。”他指了指魏眠栀书包上的挂件, “我看你书包上这个轻松熊包挂很可爱,碰巧我妹妹也很喜欢这个ip,所以想问问你方便给个购买链接吗?”
“啊可以。”
魏眠栀掏出手机找购买链接时,那男生将二维码伸了过来,“那你加我微信吧,到时候直接推给我。”
魏眠栀本想直接把店铺名称告诉他的,没成想他直接要加自己的微信。
“她手机没电了,我加你。”
忽然眼前横过一只劲瘦的手臂,程砚驰的声音凉的像冰镇过后的橙汁汽水,看头顶,似乎还往外冒着丝丝白气。
他手里拿的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着扫码界面。
魏眠栀尴尬地脚趾都快要抠出一栋大别墅了,抱着手机不做声。
反正自己也不想加,那就让程砚驰来解决吧。
程砚驰见四中的男生没动静,不禁往他那边又送了送手机。
程砚驰单手撑着魏眠栀的椅背,影子为她遮去窗外闪烁的阳光。这样好似把她圈在了自己小小的领地内。
骆则见魏眠栀身边的男生跟她认识,脸瞬间涨红成了番茄,转身挤进平旁边的人群里。
魏眠栀看人走了,舒了口气,正想扭头同程砚驰讲话,却发现他还维持着这个很有压迫感的姿势。
他的脸颊近在咫尺,魏眠栀看清楚他睫毛上跳跃的金色光粒,连瞳孔都变成了的一望无际的海洋,而她就是汪洋大海中那一艘形单影只的白帆船。
“看够了没。”程砚驰懒撒地收回手臂,感觉到左眼皮轻轻跳动了下。
魏眠栀躲避程砚驰回看她的目光。
“刚刚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程砚驰突然问。
魏眠栀轻飘飘地说:“忘记了。”
……
校门口的香樟树下落着斑驳的金色光影。
程砚驰故意勾住魏眠栀的书包带子,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下。
魏眠栀杏眼圆睁。
虽然程砚驰已经做过好几次这个动作了,但她每次还是会被惊到。
程砚驰见她这副模样,紧绷的唇角终于松出一丝笑意。
“挺好的。”
“记性差的很是时候。”
*
杨宪趁早读通知大家这两天把教室里书本物品之类的都搬回寝室或者家里,给高考生布置考场。
讲台下有的人开始躁动:“哦耶,又可以多放两天假了。”
杨宪清了清嗓,道:“等你们的学长学姐离开了,你们可就是准高三生了,收起你们心浮气躁的性子。”鹰眼精准捕捉到最后一排打瞌睡的男生,指尖一弹,粉笔头不差丝毫地砸在他头顶上,惹得周围的同学低笑。
“最后一年,争取成为杀出重围的黑马。”
“知道了——”
故意拖长的音调在教室里回荡,混合着扑簌簌的翻书声,是青春独有的协奏曲。
*
教室里的空调源源不断地输冷风,却还是消除不了学生们刚跑完课间操后浑身所散发的燥热。
魏眠栀如烂泥似的瘫在课桌上,嘴唇干涩,喉咙冒烟。从桌兜里摸出水杯,晃了晃发现里面没有水。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在“继续渴着”和“休息”之间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的后者。
魏眠栀把头埋在臂弯里,瞌上双眼闭目养神。
因为闭着眼,所以听觉会出奇的敏感。在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中,她听见旁边的窗户被人打开,发出刺啦的一声。
“眠栀眠栀。”
是齐朗在叫她。
魏眠栀抬起头,齐朗正呲着大牙对自己笑。都能去代言某牙膏广告了。
“怎么了?”
齐朗把手里的水塞给魏眠栀,说:“砚驰拖我给你的。”
魏眠栀眼角抽搐。
“他,为什么给我带水?”
齐朗说:“他说他买多了,多出来的一瓶正好给你。”
魏眠栀的掌心已经被冰凉的水珠所沁湿,湿哒哒的感觉就如同此刻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六月雨所淋湿的心脏,依旧鲜活地跳动。
为一场雨所疯狂地跳动。
“谢谢你。”魏眠栀浅笑,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
“不该谢我?”蹭程砚驰像鬼似的冒出来,眼神落在魏眠栀的手上。
齐朗:“谁帮你送的水?是我吧,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是是是,帮我从楼梯口走到这儿送水真是辛苦你了。”
齐朗撞了下程砚驰的肩膀,问:“对了,暮姐找你干啥?还特地从高三楼跑到这儿来。”
程砚驰道:“没什么,让我帮她拍视频而已。”
“拍啥视频?”
“十万个为什么都没你问题多。”
今天魏眠栀第二次听到林暮觉的名字。
“拍什么视频?”她跟着齐朗的话也问道,音调平缓,眼神却没敢去看程砚驰。
魏眠栀的声音太淡了,淡到程砚驰以为自己听错了,其实魏眠栀根本什么话也没说。
程砚驰倚着窗边儿,手习惯性地揣进裤兜里,站姿散漫却并无流气的感觉,身姿依旧笔挺。
“你问我?”
魏眠栀的指腹擦过瓶壁上的水珠。
“没有。”
谁比谁嘴硬。
魏眠栀微微用力,将瓶盖拧开,仰起头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程砚驰就这样用坦荡的目光注视着魏眠栀。
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她,尽管身旁还有个多余的齐朗,身处的环境嘈杂喧闹,可程砚驰这一刻眼睛里只容得下魏眠栀。
少女不疾不徐地盖上瓶盖,樱色的唇湿润,发尾落在肩头,衬得她的脖颈更加白皙。小巧的鼻尖上还有汗珠,被光线一照尤其清晰。
刹那间,四目相对。
“这次轮到我来说了吧?”魏眠栀唇角噙着笑,“看够了吗?”
程砚驰慌忙错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瞥魏眠栀。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视,可胸腔里的悸动却因为这个瞬间而失控。
黏腻的空气里爆发出一场无声的轰鸣。
谁都能听见。
谁又都听不见。
……
……
“你俩,让我免费看哑剧呢?”齐朗受不了这两个人了,默默发疯。
“林暮觉就是你今天早上看的那个视频里的女孩,她是我朋友,刚找我是让我帮她拍高考前的最后一条宣传视频。”
程砚驰状似无意地说,实则心里在意死了,一直在关注魏眠栀的表情。
“为我发声啊!我问你就不是问了?”齐朗在一旁怒吼。
程砚驰熟练地齐朗的手拧开,也不等魏眠栀说话,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我知道她。”
魏眠栀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但齐朗听的很清楚,不禁发出个疑问的音节。
“之前我在食堂被一个男生撞倒,是她帮的我。”
齐朗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就是你一瘸一拐地出食堂正好被我和砚驰瞧见的那次?”
魏眠栀点头。
齐朗压低声音,像在偷说一个秘密:“那次你前脚刚走,程砚驰就跑着跟出去了。比我抢蒜香烤鸡翅跑的还快……”
齐朗的嘴唇还在翕动,可魏眠栀已经听不太清楚他所说的任何话语。
课桌上的笔没有扣盖,已经在白纸上晕出一个小小的墨迹,书的一角被她无意间压到已经翘起了边。
魏眠栀努力地将痕迹抚平,可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魏眠栀只能放弃,认命地将课本合上,塞进桌兜里。
连同萌芽的秘密一起藏进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