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程砚驰双眸无神地搅着碗里的冰镇杨梅,冰块发出叮当脆响。
齐朗看不下去了,将他手中的勺子抽出来,把碗挪到自己面前,一口消灭两颗杨梅。
“你神经啊。”
“与其看你祸祸,还不如我替你吃了。”齐朗故意砸吧嘴,酸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给这炎炎夏日带来一丝冰凉。
“行了,作为你坚强的后盾,看你最近这闷闷不乐的模样,我也甚是难受。说吧,发生什么事把咱栀姐惹毛了。”
“我?惹她?”程砚驰气极反笑,眉心突突直跳。
“你最近球打得巨烂,还变得巨暴躁,经常莫名其妙地塞给我早饭和水,等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你心里有数。”齐朗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续道,“经过我多天的观察,我认为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魏眠栀没和你说话,拿你当空气的那种,连你的座位都要绕开走。”
他连怀疑都不怀疑了,直接认为上了。
程砚驰气得要吐血:“齐朗你这是每一句都往我心窝子里插。”
齐朗头一回见程砚驰这么激动,都害怕他背过气去,连忙倾身压住他的肩膀:“哥哥哥咱慢慢说行不。”
程砚驰靠着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脸色比刚才还要黑。
程砚驰似乎和自己赌气了一分钟,才开口说话:“行,是我惹她了。”
他语气冷硬:“我惹她生气了,惹她哭了,她不接我电话也是应该的,我不该自己生闷气,我应该第二天就去找她和好。”
程砚驰已经处于是梦到哪句说哪句了。
“我是魏眠栀吗?你给我说有啥用?”齐朗忽然福灵心至,“所以说,你每天早上给我的早饭其实是你下意识给魏眠栀拿的?”
“闭嘴。”
“这怎么了,很不光彩吗?”齐朗故意犯贱。
“滚。”
程砚驰恨不得把齐朗塞进垃圾桶里。
“别骂我,留着力气去给魏眠栀说吧。”齐朗冲一个方向努了努下巴,程砚驰看过去,魏眠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烈日炎炎,魏眠栀穿着实中的夏季校服,露在外头的胳膊被阳光照得很白,背着书包独自穿梭在人群中,单薄的身影,显得孤单寂凉。
齐朗见程砚驰看得入迷,不禁踹了一下他的椅子腿:“愣着干嘛,今晚不说清楚,明天可是周末,两天见不着人啊。”
魏眠栀在卖烤鱿鱼的小摊前停下,要了两串烤鱿鱼,付过钱后站在原地等。
宋青黛今晚要加班,回家肯定很晚,所以魏眠栀打算自己在外面找点吃的对付两口。
宋青黛的工作是闵澜帮她找的,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会计,这个小公司的老板跟闵澜有点交情。
宋青黛告诉魏眠栀这件事时,魏眠栀满脑子都是程砚驰。
那天的程砚驰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还在哄自己,可自己却还对他发脾气,闹成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刚认识程砚驰的时候。
那张冷冰冰的臭脸,再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情绪了。
魏眠栀胡思乱想着,视线里出现一个长得很像程砚驰的身影。
妈呀!
怎么想他想得都出现幻觉了!
魏眠栀恨不得拍两下自己的脸,让自己别再去想程砚驰了。
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鱿鱼,一转身,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魏眠栀蹙眉。
这人干什么啊?好没有道德,挡在人面前。
魏眠栀在心里默默吐槽,却也没有抬眼,侧了一下身抬脚就走。
被无视的程砚驰:???
他冲不远处的齐朗无奈地耸肩,用口型说道:“她瞎了?”
当然他不敢直接冲魏眠栀说。
齐朗翻了个白眼,做了个“上”的动作。
程砚驰很是无语,但还是跟了过去。
魏眠栀走得很慢,程砚驰也只好放慢步伐跟随着她。
女孩柔软的乌发好像短了些,应该是剪过了,扎起来只落到了肩膀往上一点,此刻正跟着她走路的幅度一晃一晃的,还漾着金色的弧度,薄肩撑着沉沉的书包。
程砚驰知道她的书包里除了各科的作业就是其他课外辅导资料和历年高考试卷,很是枯燥。
之前放学时,他还会帮她提书包,虽然魏眠栀说过不用他帮。
其实魏眠栀像一道无聊且复杂的数学题,只是看着就令人望而生畏,可程砚驰还是忍不住想去靠近她,想去了解她更多,还想……把这道难题破解。
面前的人不止何时停了脚步,程砚驰也连忙“刹车”,与她的后背只剩下很短的距离。
她发尾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里。
“你跟着我做什么。”
是魏眠栀先出声,但她却依旧只留背影给程砚驰。
其实她早就发觉程砚驰在一直跟着她,也肯定了原来那不是幻觉。
程砚驰压下了想把她身体掰过来的冲动,嗓子像上了生锈的发条,咔巴咔巴说不出来话。
他想说为什么要躲着他。
他想说能不能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他还想说,能不能别不理他。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怕听见魏眠栀拒绝的声音。
程砚驰没愁过什么,唯一发愁的就是现在面前的这个人。
魏眠栀把自己关在门里,但他没有开门的钥匙。
如果是别人,他早就踹门而入了,但正因为对方是魏眠栀,他不想,也不敢。
与此同时,魏眠栀的掌心早就生了一层细细的汗。
她在等程砚驰说话,但耳畔只有燥热的夏风。
两人都是一根拧巴的大麻花,谁也不敢先开口。
“我靠啊!你俩这是干吗呢!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齐朗一个箭步冲上来,拽着程砚驰把他拖到魏眠栀面前,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你——”程砚驰刚想骂人,但齐朗比他先一步发作。
“说啊,刚才给我说的都给她说啊,你不是挺能耐吗,现在咋一个屁也放不出来了。”
程砚驰被齐朗推得一踉跄,下意识地想去依靠魏眠栀,可手还没碰到人肩膀,自己就保持好了平衡。
魏眠栀则是被齐朗弄懵了,怔在原地。
“两位,有什么事情说开好吗?这样不清不楚地耗着,你不舒服,程砚驰也跟丢魂似的……”
“打住。”程砚驰打断齐朗施法,深吸了一口气拉住魏眠栀的手腕就往反方向走。
他这一刻的脑子都是混乱的。
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她走。
魏眠栀任由他拉着,那片被他扣住的皮肤温度正变得滚烫。
穿过热闹的长街,身边的喧嚣褪去,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魏眠栀这才直视程砚驰,对方脸颊似乎染了些粉,双手依旧黏在裤兜里,身姿挺括。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手里提着的鱿鱼变得多余起来。
她伸过去,问:“你要吃吗?”
程砚驰心中警铃大作。
这算不算是发出了和好信号。
“吃。”程砚驰抽出一根烤鱿鱼,上面撒了少许辣椒粉,看起很有食欲,“你不是不吃辣?”
“随手让老板撒的。”魏眠栀垂下眼,隐藏住眼底的心虚。
长椅暖烘烘的,魏眠栀刚想坐下,程砚驰叫住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擦擦再坐。”
“哦。”魏眠栀应了声,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又垫了一张这才坐下。
夜色已经铺满了整个天空,远处霓虹闪烁。
两人同步咬着脆脆的炸鱿鱼,也不约而同地在想:如果这一瞬间可以拉长就好了。
魏眠栀用余光去偷看程砚驰,他的喉结小幅度地滚动着。
恰巧程砚驰也侧目,四目相对,魏眠栀的呼吸停止一秒,某些情愫在跟随心跳慢慢地发酵起来。
“嘴角,粘东西了。”程砚驰说,莫名有些破坏氛围。
“哪里?”魏眠栀问。
程砚驰点了点自己唇角:“这里。”
魏眠栀摸索着去擦自己的嘴角:“还有吗?”
“有一点。”
“……现在呢?”魏眠栀再问。
“还有一点。”程砚驰眉眼带笑,温柔的如同现在的晚风。
魏眠栀发觉他在骗自己,用脚尖踢了他一下:“你幼不幼稚。”
看见她笑,程砚驰也跟着笑出声,眼下的卧蚕变得饱满,眼眸也亮晶晶的。
“还好吧。”
“确认了,你就是很幼稚。”
魏眠栀说这话时还有点臭屁,得意的神情程砚驰很久长时间没见过了。
程砚驰看得出神,完全没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朝魏眠栀伸过去了。
他想碰碰她的脸颊,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程砚驰。”女孩声音清脆,让程砚驰猛地清醒,将手收回。
“嗯?”程砚驰欲盖弥彰地咬了口鱿鱼。
其实……他很喜欢魏眠栀叫自己的名字。
“那天是我意气用事了。”
程砚驰忽然把鱿鱼咬的很用力。
魏眠栀低垂眼睫,回想起这些天彼此的刻意沉默与疏远,鼻头涌上酸意。
程砚驰只是说:“没有。”
他这次没有用纸巾,而是用指腹蹭去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他将女孩耳边乱了的发丝别回耳后,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些无奈与纵容:“你只要肯接我电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