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蝉鸣不止。
魏眠栀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场缺氧般的对视，令她快要溺在某人那一片小小的海域。
*
周末早晨，宋青黛将刚买来的新鲜蔬果放进冰箱，对刚睡醒出卧室找东西吃的魏眠栀说：“芝芝，你快到午饭的时候去叫小驰来咱家吃饭。”
魏眠栀拆开面包袋，慢吞吞地应了声，把面包咬了个缺口。
宋青黛看她永远都是一副温吞的性子，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额头：“你闵阿姨马上要去国外交流学习，你程叔叔又出差，家里就小驰一个人，你也得多照顾照顾人家，懂事点。别让人家觉得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你骑车去吧，反正两家也离得不远。”
“……我知道了。”
魏眠栀不想再听宋青黛的唠叨，拿了面包和牛奶回了自己卧室。
她摸出手机，给程砚驰发消息。
芝芝：【睡醒了吗？】
发完后，魏眠栀塞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
一场英语听力做完，程砚驰才回复：
【醒了。】
【在干吗？】
【早饭吃的什么？】
【是不是又在做卷子。】
【……】
此男就是那种不发消息像死了一样、一发就没完没了了的人。
魏眠栀连忙回他：【吃过了，在做卷子】
【我妈说让你午饭来我家吃】
森林冰火人：【行啊】
【不过】
芝芝：【什么】
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
森林冰火人：【你来接我？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啊】
虽然宋青黛已经说了让她去接程砚驰，但她还是想先逗一下程砚驰。
芝芝：【我还要写题，给你发定位好了】
森林冰火人：【我看不懂定位】
【来接我呗】
【期待.gif】
魏眠栀第一次收到程砚驰发来的表情包，是一只暹罗猫，瞳孔是星星形状，还闪着光。
芝芝：【我知道了】
【本来就是要去接的】
【等我做完这张试卷】
……
快十点半的时候，魏眠栀骑车去程家叫程砚驰。
因为骑的单车，到棠里别院后已是二十分钟后。
魏眠栀给程砚驰打了个电话，叫他出门。
魏眠栀气儿还没喘一口，程砚驰就出现在她面前。
他把书包挂在胸前，拉链并未拉住，而是留了个小口。
“你怎么来这么快？”魏眠栀惊讶道。
“飞毛腿。”程砚驰淡淡回答。
他才不会说自己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那你还挺神通广大的。”魏眠栀扯了下唇角，对程砚驰这个答案甚为无语，眼神又落在他胸前的书包上，提醒道，“你书包拉链没有拉紧。”
程砚驰又把拉链完全拉开，书包敞开口，一只小猫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芝士！”魏眠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之前她对芝士不温不冷的态度完全是因为程砚驰，她知道程砚驰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私有物品，更何况出了“桃子事件”后，她更不去亲近芝士。其实她很喜欢小动物，不然她也不会在雨天把牛奶捡回家。
程砚驰看了眼包里的黑球，忽然觉得自己被某个人冷落了。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魏眠栀忍住去想去触碰芝士的手，故作平静地问。
“家里没人，怕这货拆家。”程砚驰回道，发现她骑的淡粉色单车，又问：“你要载我？”
魏眠栀闻言，立刻下车。
“砚驰哥，你好意思吗？”
程砚驰倒是脸皮厚：“我无所谓啊。”
魏眠栀哑口无言。
好想用挖掘机掘一下程砚驰的脸看看是不是像城墙角一样坚固。
程砚驰见逗的差不多了，大仇得报，自然地从魏眠栀手里接过车把，长腿一跨，扭头努了努下巴：“上车。”
他单脚支地，土气的束脚裤都被他穿得那样好看。
魏眠栀慢慢坐上单车后座：“我坐好了。”
程砚驰挑眉：“你确定？”
“嗯……”
“手，不抓紧我？”程砚驰看她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只觉得好笑。
“哦，要抓的。”魏眠栀像个人机似的，他问一句就回答一句。
程砚驰感觉到自己腰侧的衣服布料被紧紧攥住，并且还有往后方扯的趋势，小腹的布料紧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流畅线条。
“行，那出发了。”程砚驰握紧手把。
“好。”魏眠栀的脸颊距离程砚驰的后背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他衣服上的留香珠味道愈发强烈。
“还不走吗？”魏眠栀眨了眨眼。
程砚驰笑出声：“往哪走啊，小机器人。”
“……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拐。”
魏眠栀默默地低下了头。
耳畔终于有风掠过，未被扎起的发丝随风荡漾，如同此刻魏眠栀那颗萌动的春心。
她盯着程砚驰宽阔的后背，他背上凸出的蝴蝶骨很是吸睛。
“程砚驰。”魏眠栀轻声叫他的名字。
她以为风这么大，自己的声音这么小，对方不会听见，但他却出乎意料地嗯了声：“干吗。”
没等到女孩的回答，程砚驰自顾自地说：“又哑巴了。”
魏眠栀反驳：“我没有。”
程砚驰顺着她：“行，没有。”
……
到魏眠栀家单元楼下后，程砚驰把车支好，和魏眠栀进楼时，有几个小朋友围了上来，惊奇地说道：“哇，书包里长小猫了诶。”
小孩天真无邪地神情仿若纯净的溪水，清澈的话音潺潺流过魏眠栀心间。
“小猫黑黑的，像煤球似的。”
“它看起来好好摸诶。”
“早知道把多拿点喂小猫的猫条来了，好想喂它吃的。”
小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小麻雀似的，却并不令人反感。
其中一个小女孩鼓起勇气问道：“姐姐，这只小猫叫什么名字呀？”
明明猫在程砚驰怀里，可小女孩还是问了魏眠栀。
魏眠栀朝程砚驰看过去，明白了为什么别人不想问他。
程砚驰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严肃，眉眼透着冷，再加上穿一身黑，更加冷酷无情。
但魏眠栀还是从他上扬了一毫米的唇角看出了他此刻的愉悦。
毕竟自家毛孩被夸了，谁会不高兴。
魏眠栀道：“它叫芝士。”
“哇，可是它像煤球诶。”
“因为它喜欢吃芝士。”程砚驰终于开了尊口。
另一个男孩问：“好可爱啊，姐姐，这是你和哥哥一起养的吗？”
“不是的，这是哥哥家的小猫。”
“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摸一下它吗？我会很轻的，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魏眠栀做不了主，只能看向程砚驰。
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刺的人眼疼。
在一群小孩的期待的注目礼下，程砚驰缓缓蹲下，将书包口完全打开，周围瞬间形成一个包围圈。
程砚驰被围在中央，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让他眉间有一丝松动，不过只是一秒。
“芝士，别动。”他轻声说。
小孩也很有礼貌，每个人都力道轻柔地抚摸完猫脑袋后满足地对程砚驰道谢。
“哥哥，你也住这个单元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女孩模仿大人很老成地问。
程砚驰：“我不住这儿。”
他直起身，重新站回魏眠栀身边。
女孩穿了件粉白色的连衣裙，脸颊像娇嫩的花蕊，对小孩们温柔地笑。
程砚驰总觉得这笑容根本没对自己展露过。
他拽了下魏眠栀的衣袖，说：“我来这位姐姐家吃饭。”
“哦！这位姐姐是请吃饭的漂亮姐姐。”
程砚驰替魏眠栀拂去肩膀上的叶子，语气里带了些不正经，沉沉笑道：“嗯，请吃饭的漂亮妹妹。”
……
魏眠栀和程砚驰一进门就闻到满屋的饭菜香。
魏眠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程砚驰，程砚驰换上，跟着人进了屋。
“妈我回来了。”
“阿姨好。”
“小驰呀，回来的正好，把汤端上桌就齐了，先去洗洗手吧。”宋青黛热情地招呼，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了两瓶酸奶塞进俩孩子手里。
“谢谢阿姨。”程砚驰弯起眼睛笑道，“正愁今天中午吃什么呢，这不阿姨就喊我来吃饭了。”
宋青黛：“这段时间家里没人，常来阿姨家吃饭啊，正好带带眠栀，和眠栀交流交流学习。”
程砚驰说：“应该是眠栀教我学习。”
“这话说的。”
魏眠栀知道宋青黛下一句就该说：眠栀哪能儿跟你比啊，你这么聪明一孩子。
这话像一块索然无味的口香糖，早就被宋青黛嚼了无数遍了。
魏眠栀抠着酸奶瓶盖，心里隐隐约约泛起郁闷的涟漪。
程砚驰则轻松地笑道：“阿姨眠栀这次摸底考又是全班第一，年级第二，我在她后面，这不是我应该拜托魏老师教我学习么。”
宋青黛有些尴尬，只好把话卡在嗓子眼，出也不是咽下也不是，最后变成两个字：“是吗。”
魏眠栀性格温和安静，从没惹过事情，小学开始到现在没被叫过一次家长，所以她根本不清楚女儿在学校的成绩居然如此靠前。
尽管现在知道了，她也没想起来表扬一下女儿。
这种事情，她不常对女儿做。
“我带了英语试卷，还麻烦魏老师等会儿吃完饭帮我解惑了。”程砚驰尾音微微上扬，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质感，他分给魏眠栀一个眼神，眼底藏着柔软。
魏眠栀一直觉得程砚驰这双眼睛看垃圾都深情，连弯起的弧度都像灼灼盛开的桃花瓣。
而此刻，桃花瓣烙印在她的眸中，眼波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