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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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昭宁带着碧桃骑在一匹战马上,紧随在余淮身边,她在京城便会骑马,但仅只限于与京城贵女们游春嬉戏,最初余淮也将她的坐骑栓在鞍后,带着她奔跑。谢昭宁内修有成,气力见长,本身又有基础,在奔驰中不时向余淮请教御马之道,骑了一个时辰之后,已能自如驾驭飞奔的战马,倒是碧桃被奔马颠得叫苦连连,谢昭宁转身又做了老师,现学现卖教起了小丫头。

    马队奔行了两个时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在经过一片干草滩时,黑暗中闪出两个人影,却是余淮事先安排接应的人手。谢昭宁等人得以换上精力充沛的北地好马,趁着月色继续赶路。

    按照余淮的说法,他们换马不换人,再过一昼夜便可抵达盐漠,然后或向东北,或向西北,绕开那片绝地,进入北朝。众人忍着困乏,又赶了一日,再次入夜时终于坚持不住,在一处避风的山坡后停下歇息,谢府众人数月前还是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奔波之苦,几个女眷忍耐不住,瘫倒在地嘤嘤哭泣。

    谢昭宁也直觉大腿火辣辣的,心知是磨破了皮,她不肯示弱,咬牙忍耐。余淮甚是抱歉,但事急从权,他们赶来救人,也没有周全到备下对症的药物,只能给她些刀伤药将就处置。碧桃给谢昭宁裹好了伤,龇着牙自去检查她“只怕成了八瓣”的屁股,谢昭宁坐到余淮身边,接过他递来的肉干清水,一边吃喝,一边谈论起来。

    余淮等人劫囚之后,便开始一路奔逃,谢昭宁满心的疑问,到此时才得了方便,向余淮请教。她比照往日所学,问起北朝的情形,余淮一一回答,随着话题深入,心中渐渐惊异。眼前这位相府千金,虽然尚显稚嫩,但已堪称博学,言中有物,而且一日一夜之间辛苦奔波,始终咬牙忍耐,不曾叫苦。余淮暗叹,可惜不是一位公子,否则倒可辅佐一二,随即又想,若是一位公子,恐怕也到不了此处,在京城便有死劫,不禁唏嘘。

    两人相谈一个多时辰,方才歇下,谢昭宁和碧桃如往日一般相拥,闭眼凝神,搬运体内真气。子时过刻,月上中天之时,谢昭宁恍然间只觉丹田一震,一道精纯的真气生发,如泉眼涓流,自然而然流转经脉,无需刻意引导,便滋润了四肢百骸,正是百日筑基成就,真种圆满之兆。

    谢昭宁心中喜悦,慢慢体会太阴之气浸润身体的奇妙感觉,只觉如炎夏啖冰,快美非常,冥冥渺渺之间不知过了多久,猛然一阵心悸,汗毛炸起。她倏忽睁眼,正见不远处原本靠坐着的余淮翻身伏倒,侧头将耳朵贴在地上,数息之后脸色一变,低声喝道:“老六!祁山!把人叫起来,赶紧撤!”两个守夜的汉子赶紧将还睡着的人叫醒,一齐聚拢过来。余淮环视一周,说道:“南边有大批马队靠近,这样的数量,在这块只有灵州的边军!所有人立刻上马,翻过后山,向北走。”转头看向谢昭宁道“小姐,一会跟紧在下,不要掉队。”

    谢昭宁点头答应,翻身上马,俯身将碧桃拉上马背,嘱咐道:“碧桃,抱紧我,千万别松手!”碧桃点头答应,只觉身下马儿一跃,向前窜去,赶忙紧紧抱住了小姐腰身。

    众人乘马刚下山脚,只听身后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呜呜不绝,谢昭宁回头看去,此时已近黎明,夜色黑沉,只见落月余光之下,身后的土山顶上如幽灵般出现了人马的影子,影影绰绰间,不断增加,迅速在山顶列成阵势,凄厉嘈杂的马嘶声远远传来。

    山顶之上,青衣文士看着山下飞奔的谢昭宁等人,回头看看身侧约束着三百空马的十余军士,轻笑道:“贼子倒是警醒,然入我局中,插翅难逃,发信吧!”他身侧军士点头,取出一支怪异的铜头羽箭,点燃了箭头上的丝绒,搭在长弓上,拉满弓弦,向着山下众人奔逃的方向射出。

    铜头羽箭飞起,带起一阵尖利的哨声,拉着长长的火焰落向山脚。余淮听到箭鸣,脸色更沉,大喝道:“准备接敌!小心飞射!”话音刚落,只听两侧蹄声震动,各有一支马队从黑暗中冲出,节奏短促的口令响起:“风!风!”“大风!”数十人齐声应和中,弓弦崩响,两片箭雨飞起,向谢昭宁等人坠落下来。

    余淮等人疯狂挥动兵器,拨打落下的箭矢,护住身体马匹,谢昭宁只听身边人马闷哼惨叫声接连响起,队伍开始出现伤亡。所幸夜色昏暗,对方射箭取准不易,第一轮飞射,只射倒了两匹战马,顺带绊倒了第三匹倒霉的马儿,落马之人黑暗中也不知摔在何处。余淮眼中闪过厉色,不等敌军二次发射,伏鞍张弓,瞬息间向左侧射出三箭,黑暗中骑军当先三骑应声翻倒,马队一阵人仰马翻,只听纷乱中有人高喊:“校尉重伤!小心射声!对面有射声!”

    右侧马队中的号令声瞬间停歇,马群奔跑的节奏出现了短暂的散乱。余淮心叫可惜,这队骑兵的指挥一定隐到了士卒之中。无法再轻易射中,他翻身倒骑,箭发连珠,同样射翻了右侧骑军队首的数匹战马,阻滞了对方的冲势。隐藏在队伍中的骑军首领心中愤怒,却一时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昭宁等人逃远,他连连喝骂,不多时便重新整队,两队骑军合流,顺着大道撒开人马追了上去。

    谢昭宁眼见余淮神射,竟以一人之力压制了对方近百人,虽在生死之际,仍不免起了羡慕之心。余淮脸色凝重,回头望向数箭之地外不紧不慢追踪的骑兵,思索脱身之法。所幸他们从北地带来的马匹体力优于灵州军的战马,在对方骑弓射程之外一时安全无虞。只是看对方不急不躁的尾随,只怕还有后手。

    亡命奔行之中,又有两匹之前中箭的伤马不支倒地,马上骑士被同伴拉起同骑,不可避免的落后。此时天际朝阳升起,众人转过一座土丘,正迎上一片刺眼的日光,谢昭宁眼前发花,以袖遮面,当她手臂落下时,赫然看到对面的山坡上一名覆面将军肩上黑鹰飞起,百余骑军从他身侧洪水般倾泻下来。

    谢昭宁脑中一片空白,余淮伸手抓住她坐骑缰绳,向斜刺里飞奔而去。谢昭宁恍惚见望见余淮正回头向她说些什么,回过神时,只听到他喊:“……向东北跑,过流沙河就出国境!”余淮举起马鞭,猛的抽在谢昭宁坐骑臀上,那马一声长嘶,发疯般窜去,谢超宁俯身抱住马颈,耳边传来余淮发箭的厉啸声,骏马狂奔,箭声渐渐远离,终于消失。

    谢昭宁被惊马驮着落荒而走,眼中热泪滚流,不知过去多久,模糊中只见前方远处出现了一条干涸的河道。便在此时,她身后传来了如雷的马蹄声,她正要回头看时,一支羽箭从身边掠过,插在左侧黄土中,谢昭宁咬牙鞭马,向河道直直冲去。战马被她抽打,冲到河岸边收脚不住,腾空飞跃起来。

    这处河床乃是古时流入盐湖的大支流,干涸之后河岸高有丈余,河床上尽是砂砾,战马跳落,如同跳崖,当即摔折了马腿,惨嘶倒地,谢昭宁和碧桃直接从马背上摔飞出去,顺着河床往下滚落。翻滚之中,谢昭宁的额角磕在一块大石上,眼前一黑,眩晕之中,只听耳边隐隐传来箭支击打在砂砾上的噼啪声,最后的意识是一个扑倒在她身上的身躯,还有脸侧淌过的一抹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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