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随着许楠的简历一同被投进废纸箱，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乔教授转身离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一记记重锤砸在许楠心上。

    许楠盯着废纸篓里的简历，双手微微发颤。

    胡老师抚着肚子，尴尬地向许楠解释：“其实平时乔教授人还是不错的，他今天这样是有别的缘故……”

    “楠子，你确定不是在逗我？！”付晴晴敷着面膜，含糊地喊道。

    许楠叹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几口气，将脸埋进枕头，“你没听错，我是漏网之鱼。”

    “怪不得面试一轮就结束了，你的直属上司竟然都不知道要录取你。”

    “那能怎么办，”许楠无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面试的时候乔教授不在场。胡老师说这个位置他们找了半年，实在等不及了，就……”

    其实资历不错的候选人有很多，大多都有名校背景，甚至很多在海外留学过。

    但无一例外，都被乔教授pass了。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否掉多少位了。

    胡老师马上到预产期，再不找人接替她，课题组的行政工作就要开天窗。

    “所以她就敢趁着领导出国的空档，一轮直接把你定下？”

    “那倒没有，”许楠尽量回忆今天白天胡老师告诉她的情况，“胡老师说这是大BOSS秦教授想的办法。趁着乔教授出国，他拜托学院的人事副院长主持了面试。”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她又补充了一句，“面试当然有效，而且因为领导级别更高，乔教授甚至都没办法反对。”

    “可是……”付晴晴摘掉面膜，“你未来要天天和这个乔教授接触，他会不会一见到你就火大？”

    一定会啊，许楠甚至想写一篇“论如何一句话不说惹恼自己的直属上司”的论文，肯定能发顶刊。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付晴晴，乔教授把她简历扔进废纸箱这件事，更没敢告诉她自己非常“屈辱”地从废纸箱里捡回了那张简历。

    按付晴晴的火爆脾气，知道的话恐怕要跳起来“问候”乔教授了。

    “要不，我还是再找找工作吧……”许楠对这份工作失去了信心，内心十分挣扎。

    那边好像进行了一番脑内风暴的付晴晴突然眼前一亮，正要张口，突然入户门“砰砰”作响。

    两个小姑娘一起合租了一套老破小，房龄比她们的年纪大不少，房间内的装修四舍五入几乎没有。

    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是房租相对便宜，另外整个小区人口简单，上年纪的人尤其多，非常安全。

    所以眼下大半夜的，这个敲门声估计整个小区都能听见。

    两个人吓得一激灵，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开门！楼下的！你们卫生间漏水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许楠连忙打开一条门缝，“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处理。”

    “马上修好！要不然我找物业了！”

    “好的好的。”

    老房子的管道年久失修，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漏水了。两人拿着拖把，在深夜一点多处理着卫生间里满地的水渍。

    付晴晴欲哭无泪，“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又不是我们弄坏的，”她越想越气，拖布拖地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许楠甚至有幻觉，仿佛听到拖布撕裂的声音。

    “晴子你放过拖布吧，它要阵亡了。”

    “楠子，”付晴晴突然开口，“我一定要赚大钱，给咱俩租个好房子，到时候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靠霸总，我自己做霸总！”

    “嗯，”许楠笑了笑，“到时候我们一起当霸总。”

    等两人筋疲力尽地收拾好地上的积水，许楠突然想起什么事，“对了晴子，刚刚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嗯？”付晴晴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我是想和你说，你不是漏网之鱼。”

    她认真地看着许楠，“学院的副院长面试你都通过了，证明你符合这个岗位的要求。”

    哎，她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

    “那乔教授……”

    “他有病。”

    接下来的日子，胡老师开始为休假做准备，也计划把她多年的工作经验压缩进三十天的特训课程，一股脑教给她。

    看着许楠刷刷地在本子上又记满一页，胡老师开玩笑地对她说：“真希望像武侠小说里面一样，用打坐传功的方式，把我的工作经验一口气传给你。”

    课题组助理听起来是个微不足道的岗位，要是按照门派比喻，和课题组的硕士、博士这些“弟子”比起来，自己大概就是负责扫撒的丫鬟。

    怎奈秦教授的“门派”比较大，在A大经管学院这么个卧虎藏龙的“江湖”，名号也是响当当的。

    就比如上网搜索“掌门”秦平成教授，各种学术成就、新闻采访可以翻出去好多页。

    名号响亮俗务就多，作为课题组未来唯一的扫撒丫鬟，许楠摸着日程表上密匝匝的待办事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微不足道"的岗位需要提前半年就开始招聘。

    为什么她的第一份工作要挑战“史诗级”难度？！

    胡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紧张，这几天我观察下来，你绝对能胜任这个工作。”

    许楠苦笑，都来了好几天了，乔宇副教授除了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没对许楠说过一句话，俩人的对话永远停留在“对方已通过好友验证。她曾经想和乔教授打招呼，但一想到乔教授团她简历时冷漠的表情，就堵着一口气。

    才不要莫名其妙地献殷勤。

    不过这些天她和课题组的“弟子”们陆续见了面。都是年轻人，大家很快就混熟了。她还是忍不住私下向他们了解乔教授的工作风格。

    课题组的裴天琪博士是这么说的：“乔教授学术能力没话说，工作能力没话说。”

    他竖起大拇指，“不过如果他生气了，一个眼神扫过来，被看的人也是没话说——只想遁地。”

    许楠对乔宇副教授的能力也略有耳闻，毕竟在A大这个大神打架的地方，30岁就破格评上副教授的人绝对屈指可数。

    网上对乔宇副教授的报导不是很多，听许楠描述乔教授有多帅之后，付晴晴不信邪，在网络上翻翻找找，然后“哇”了一声，艰难地说：“楠子，这张建模脸是真实存在的吗？睫毛比我人生规划都清晰！我得收回说他有病的恶毒言论。”

    许楠擦了一把口水，疯狂点头。

    颜值即正义嘛，可以理解。

    毕竟哪怕线下已经见过了，许楠再看照片也是招架不住。乔教授长得完全在她的审美点上。

    何况照片里的乔教授不会摆个臭脸冷冷地盯着你，看起来甚至有几分随和。

    只是太可惜了，他履历实在过于优秀……

    收收你不切实际的幻想，许楠摇了摇头。但是非常不争气，摇头的时候她的眼珠子好像有定位，一直在盯着屏幕没动。

    欣赏嘛，纯纯的欣赏。

    最近课题组的师生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偏又没有需要单独向乔教授汇报的事项，胡老师看着入职半个月仍未与乔宇打过照面的小助理，急得在工位上来回转着保温杯。

    转机出现在工作群里，乔教授通知课题组要开研究推进会的那一刻。

    年轻的乔教授办公室里，胡老师挺着孕肚，半个身子陷在堆满文献资料的沙发缝里时，觉得这真是个破冰的好机会。

    “乔老师，这次的推进会……”她小心地避开沙发旁摇摇欲坠的文件，“会务筹备我就不亲自安排了，让新来的小许来做吧。我马上要修产假，总要给新人锻炼机会。”胡老师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坐姿，笑眯眯地说道，“要不我现在叫她过来讨论一下会议方案？”

    乔宇细心地给胡老师递来杯温水，但眸光却十分清冷，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对秦教授和胡老师的这个决定还在耿耿于怀。

    胡老师比乔宇来A大都早，做事一向靠谱，乔宇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在招聘助理这件事上，她要和秦教授一起绕过他。

    在他看来，助理这个岗位，宁缺毋滥。说有用当然有用，但是如果本身的学习能力不达标，还不如就让课题组的学生们先兼职。

    算了，他觉得再纠结这件事也是浪费时间。

    何况，那个走在上都能挡住他车的糊涂蛋，能不能撑得过去三个月试用期还不好说。

    他笑了笑，“您安排就好。”

    胡老师只好扶着腰站起身告辞。一向对工作细节要求极高的乔教授，此刻却没有叫许楠来汇报工作，确认工作安排……看来想要化解乔教授的心结，新来的小助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实，默默观察下来，胡老师对小许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十分满意。交接工作的时候，能看到小姑娘认认真真的记录，整理文件也井井有条。

    甚至昨天还精准定位到一份重要合同的文字纰漏，及时避免了可能会发生的严重工作差错。

    在胡老师看来，秦教授和她没有白冒险。作为助理，耐心和细心最要紧，小许固然没有金闪闪的名校背景，做助理却完全称职。

    不行，这个会议筹备，一定要让小许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