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男孩茫然地眨眨眼睛，他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命运将对他施行的酷刑，只晓得无措又脆弱地瑟瑟发抖。

    卡尔抱着尸体对他笑，声音居然还是温和的，像每一次处理完反叛军之后对他说“做得好”的声调，“过来，文森特。”

    男孩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踉跄着又退了几步。他看上去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像一个死人。

    他的父亲看着他，轻慢地笑着，松开手。

    那具冰凉的，惨白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软软地垂下来，无声无息地滑到地面上。

    为什么……他有一张，本该属于母亲的脸庞？

    为什么一个死人会有布鲁斯·韦恩的脸？！

    领主超人低笑起来，为男孩脸上滑稽的表情。他缓步向前，步步紧逼。

    “你躲什么呀？”他轻柔的询问，“为什么要发抖啊？”

    男孩死死的瞪着那具尸体，牙齿打着战，咯咯作响，他的嗓音发抖，

    “你……杀了……”

    卡尔笑着，将男孩扯着头发拽到身边，俯身纡尊降贵地同他对视，他凝视着那片正在碎裂与融化的冰原，细细打量。

    “不。”

    他说，“是你杀了他，你的母亲。”

    “你杀了你的母亲，你让他离开这里，是你。记住这一点，文森特，记住它——你、亲手、害死了你的母亲。”

    才十四岁的男孩在父亲的注视下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眼泪从眼角淌下来，像是一条河流从高崖上的一跃直下。他的父亲直起身，蔑视地垂下眼睛看他，用那片刺人的蓝，他宣判他的死刑：

    “你杀死了布鲁斯·韦恩。”

    那是他彻底疯狂的第一天。

    Chapter3

    “你放了他……？我的意思是，文森特。”超人弯起唇角，“是【你】放【他】离开的吗？”

    男孩笑起来，坦然的，有些迷茫的点点头，“对啊。”他说，“母亲总是想着逃离……明明外面也没那么好，我想，也许等他发现外面的世界有多脏乱，玩够了，就不会再跑了……”

    卡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抑制不住地笑了。

    “文森特……”他呼唤他的名字有如叹息，阴郁又疯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仿佛黏重的淤泥，偏偏他的嗓音还是温和的，“做的不错。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啦！”

    “只是——你还记得我第一天带你去看妈妈的时候说的话吗？”

    不知为何，男孩打了个寒颤。

    “……”

    “父亲？”

    但超人已经离开了。

    +++++++++++++++++++++++++++++++++++++++++++++

    轻快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韦恩先生？”

    少年笑眯眯的自阴影中走出，冰蓝色的虹膜泛着猩红的微茫。他在布鲁斯警觉的目光中无害般的微笑，“您看上去好像很迷茫啊——需要我的帮助吗？”

    小小的虎牙在左侧唇角戳刺出小小的凹陷。

    卡尔的眼睛也是冰蓝色的……只是比他更深……更近与厚厚冰层间透出的蓝……

    布鲁斯对满眼阴郁的少年歪了歪头，笑了，

    那是文森特从未见过的，温柔又甜蜜的，属于母亲的微笑，

    那人笃定似的，笑着。

    “我好像迷路了，文森特？——你会帮我吗？”

    ……是的，我会。

    Chapter4

    男人牵着男孩的手走进房间，俊美的面庞上是近些天罕见的柔和笑意。

    被牢牢锁缚在床上的布鲁斯冷冷地偏过头注视着地板，唇角紧绷成一条向下的弧线。

    “来看看妈妈，文森特。”卡尔轻轻推了男孩一把，“布鲁斯·韦恩，蝙蝠侠，我的丈夫，你另一半基因的提供者……你的母亲。”

    他看到了蝙蝠侠微微瞪大的眼睛，那双钢蓝色的眼眸不可置信般的眨了眨，蓦然望向了男孩的方向——

    那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细软的黑发长长的垂在身后，浅淡的冰蓝色虹膜折映着水晶般璀璨的辉光——那是一双近似于超人的眼睛——同他曾经想象过的孩子所有的眼睛一样的颜色……而且那张脸……无比接近少年布鲁斯的精致面庞……

    毋庸置疑，这确实是布鲁斯·韦恩和卡尔·艾尔的孩子……一个速成的，人工培养出来的孩子。

    领主超人，他想做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准备？他什么时候拿到的自己的基因……哦，算了吧，那可是【超人】……但是，在自己同他几乎已经完全闹掰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带着……出现？就算在他们最甜蜜的时期，他也从未想过卡尔有一天会将一个孩子带到他的面前，然后告诉他，这是你和我的孩子——他甚至未曾征求过自己的意见！这和卢瑟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但他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卡尔·艾尔，领主超人，向布鲁斯·韦恩·征求意见？这听上去就像一场笑话。

    男孩的眼睛亮闪闪的，顺着父亲的力道怯生生地靠近布鲁斯，故作不在意地扬起脸庞，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文森特·艾尔。你好……妈妈。”

    卡尔依然在笑，他宽和地揉揉男孩通红的脸颊，“告诉妈妈，在他生病的这些天里，你帮爸爸做了什么？”

    男孩冰蓝色的眸底亮起一丝骄傲的光芒，“母亲，我帮父亲切出了罪犯的脑叶，我——”

    他听到母亲的胸腔里蓦然加快跃动的心跳声，嗅到了他分泌的肾上腺素，看到了他紧缩的瞳孔……和那张面无表情的，冷硬的脸。

    被灌输的常识告诉他，母亲，他在……愤怒。

    仍带着奶音的声音停住了，男孩迷茫的张了张嘴。

    为什么？

    “那些人——那些人——！”布鲁斯将目光艰难地从男孩身上离开，转移到好整以暇的超人身上，他从齿缝中泄出一声嘶吼，“卡尔·艾尔！他只是个孩子！”

    领主超人将手掌贴在男孩肩上，“没关系，文森特，继续，告诉妈妈那些罪犯长成什么样？有一个的名字居然叫迪克？这很奇怪是不是？他们瞪着你的样子是不是很惊讶？——哦。”他低笑着，“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还有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对着你笑来着？”

    【领主世界没有杰森，提姆也没上门，更不提达米安】

    布鲁斯疯狂的挣扎起来，他的颧骨涨的通红，用尽全力的垂死挣扎，将床撞得“哐哐”作响。

    “你敢——你竟然敢！——卡尔·艾尔！有什么就冲我来啊——！有什么都冲我——”他抽咽了一下，将自己狠狠砸进床里，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嗓音干哑的像是吞了炭。

    “……为什么。”他终于这样问，用粗粝的嗓音，“他们做了什么足以成为罪犯的事情？违逆领主吗？”

    男孩瞪大眼睛。

    母亲看上去……很伤心，冰冷的怒火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然而深处却是痛彻心扉的哀伤。

    文森特觉得自己也快哭了，他畏惧的吸了吸鼻子，抑制不住地抽噎起来，“对……对不起……”他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却下意识的怕了。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我为什么把妈妈弄哭了？

    领主超人低笑着，声音轻柔又阴郁，“他们为反叛军提供了帮助，这还不够吗？——布鲁斯，吾爱，这就是做错了事情、站错了队伍的代价，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我难道还不够仁慈吗？我甚至没有夺取他们的生命……”

    因怨罪而扭曲的心脏终于在他人的怒吼与泪水中得到了一丝解脱的宽慰。

    他将哭泣着的男孩拉回自己身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相信你知道的……布鲁斯。如果有下次……”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