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十六)

    说是出游,其实也不过是在城外一处傍湖的园林中登高望远。这类园林虽别致,但与宫中的景观多少大同小异。红莲随两位皇兄登了佛塔后便觉无聊,小声凑到韩非那头耳语:“还不如去九哥那儿的行宫好玩呢。”

    韩非笑着回道:“你去求父皇,让皇室夏天来我晋郡避暑,父皇必定应允。”

    红莲心里正是这个意思,笑得眉眼弯弯。

    从佛塔顶层远眺,水波渺渺,长风浩浩,皇城景色尽收眼底。红莲全没有登高怀古的心思,目光一转,看见了在底下未曾登塔的卫庄。

    红莲早听闻韩非的驸马是个瘸子,只觉这桩婚事委屈了九哥。今日见到真人,卫庄的模样比她想象的要周正不少,只是他坐着轮椅,神色冷峻,又不多话,看起来十分没劲,也不知九哥看上了他什么。

    不过,红莲转念一想,这人再如何,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九哥喜欢,那才是最重要的。

    红莲与两位兄长说了一声,便携侍女下塔放风筝去了。吴亲王立于窗前,远远望见城墙下正在操练的禁军队伍,随口道:“听说,九弟的驸马如今还是北疆三十万铁骑军的统领?”

    韩非道:“不过是承蒙皇兄厚爱,挂的虚衔罢了。”

    吴亲王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只怕有人不这么想。”

    韩非疑心是皇帝让吴亲王过来敲打他,问:“五哥这是听了谁的话?”

    吴亲王笑了笑:“如今这京中……还需我特意去听谁的话么?”

    韩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演习的禁军,道:“既是虚衔,自然有交还的那一天。”

    “九弟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吴亲王点头,“否则有朝一日,可要左右为难了。”

    韩非的心事被吴亲王道破,实有些笑不出来,就听吴亲王缓缓道:“虽然驸马身有腿疾,不过交还兵权后,以你的身份,给他在禁军中谋个一官半职,难道还不容易么?”

    韩非觉得以卫庄的气性,大概不会接受自己为他托来的官职,只道:“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吴亲王似还欲说些什么,忽有侍卫快步登上佛塔,面色凝重。看见一侧的韩非,略显迟疑,用眼神向吴亲王请示。

    “这是做什么,”吴亲王道,“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九弟也不能听的吗?”

    侍卫忙抱拳道:“回殿下,吴郡急报,说是……”

    吴亲王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眉头微蹙:“到底说了什么?”

    侍卫当即跪了下来,颤声禀道:“信中说,陛下收到密保,检举姬大将军勾结百越叛国,下旨抄了姬家府邸及其名下产业,充公家产。另剥去姬大将军一切官职,将其押至京中问罪!”

    佛塔中一时寂静无声。

    吴亲王的声音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加急件走水路,到今日送达统共十五日,”侍卫禀道,“想来姬大将军十日内将抵达京城。”

    吴亲王摆手让侍卫退下,搭在窗沿上的左手微微收紧了。

    到这一步,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这回召他进京,又破例留他一个亲王在宫中长住,到头来竟是为了防着姬无夜鱼死网破,联合封地相近的他再发动一场逼宫!

    塔檐下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吴亲王心中一阵难堪,只得自嘲:果真是天心难测……皇帝连他这个亲兄弟也要防备至此。

    韩非低声道:“皇兄这也是……不愿五哥受到牵连。恰好五哥这一整个月来长住宫中,便是任谁也无法指摘了。”

    “不受牵连。”吴亲王苦笑,“九弟,你当真这么想?”

    韩非又劝慰了吴亲王几句。有了这么一出,两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致,陪红莲在湖边喂了会锦鲤,便打算返回内城。

    红莲看两位皇兄在佛塔上待了许久,竟把她这晾在一边,原想着能一起放风筝,结果等两人下来时,风早已停了,心中不满,嘟起嘴来赌气不肯上车:“你们俩还说陪我放风筝,结果待在塔上半天不肯下来!”

    说着挽着韩非的胳膊不肯放开:“九哥陪了一下午皇兄,现在得补偿我了,坐我这车!”

    吴亲王原本心事重重,倒被她逗笑了,摇头道:“既然公主都开口了,我也只好让贤。”

    说罢下车与韩非换了坐,转而同卫庄一车而行。

    一声鞭响,马车 缓缓启动,韩非伸手点了红莲的额头,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现在开心了吧?”

    红莲握住韩非的手,神色收敛下来,低声道:“父皇最近不大好。”

    韩非见她脸上消失的笑容,心头一跳:“怎么了?”

    红莲压低了声音:“父皇吃炼制的丹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也没什么。这两天莫约是从哪得来了一处新方子,虽说有人试药,可才吃了一回,父皇竟昏了过去。所幸当晚救回来了,却显得有些奇怪。跟他说话,总觉反应慢了一拍。我上次去看他,父皇竟一时没认出我来,还是一旁的宫人反复提醒了……”

    韩非心跳不止,他有些日子没进宫,全然没听过这样的消息,方才看吴亲王,也是神色如常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低声问:“这件事定是被陛下下令压下了,你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你偷跑去见父皇了?”

    红莲摇头,小声道:“元清宫被人严密封锁,我哪有这等本事。”她顿了顿,凑到韩非耳边道,“是四哥带我过去的。”

    马车绕行过皇宫,最后抵达晋亲王府时,天色已晚。

    进了屋里,卫庄便屏退了侍者。他早觉出韩非有心事,只是一直没等到与韩非独处的机会。此刻再无旁人,问:“之前我看吴亲王的侍卫匆匆赶上佛塔,是有要事?”

    韩非本望着窗外长出绿叶来的梅树出神,听他这一句回过神来,笑了笑:“确实有事,不过先不说这个。我有个礼物要送给卫庄兄。”

    卫庄挑眉:“哦?什么礼物?”

    韩非从柜中取出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递了过去,卫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色泽温润的无事牌,散着一股淡雅的幽香,一闻便知不凡。

    “是奇楠木?”卫庄有些惊讶。

    奇楠虽是沉香之最,一般却带着许多瑕疵,因而最多的是当作熏香材料,品相再好的,也多是去车珠子制成手串,这般完好整块的奇楠木实在十分少见。

    韩非点头:“我请高僧为它念了佛经,想它能保佑卫庄兄平安。”

    卫庄知道其中不易,不由道:“你费心了。多谢。”

    他说着小心将木牌放回盒里,想要将其悉心收藏。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韩非笑着拦下了卫庄盖盒的动作,“不过,卫庄兄若是将它束之高阁,才是辜负了我一番心意。不如,我帮你佩上?”

    言罢,毫不给卫庄推拒的机会,俯身将无事牌系在了卫庄腰间,卫庄闻着韩非身上那股淡淡的水仙香,只觉一阵心安。

    “好了,”韩非退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果然合适。”

    卫庄摸了把腰间的无事牌,眼带笑意:“都说王婆卖瓜,我倒头一回见自己送了礼,还要自己夸的。”

    韩非笑笑,低头与他接吻:“你不许吗?”

    “我何时说过不许了。”卫庄顺势搂住了他的腰身,轻轻拨弄着韩非腰间的玉佩,话锋一转,“想要么?”

    韩非装模作样推了他一把:“我从前可没看出,卫庄兄你竟这般热衷这事。”

    自成婚后,他们早已亲昵了不知多少回,白天夜里窗前榻上。卫庄自己也知道这些天弄得实在过频了,这事多了伤身,可他这么多年头一回开荤,何况还是与他心爱的表弟,还是背着府中旁人,一时间竟连自制也不能。凡有机会与韩非独处,便忍不住生出几分念想。

    他牵着韩非的手,轻轻摩挲:“……那我们……还是晚上?”

    韩非回握住了他的手,忽问:“卫庄兄……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卫庄呆了一下,他早年失去父母,咬着牙独自在苦寒的北境生活,一度连自己原来渴望有人亲近都没明白,如今终于多了韩非这么一位家人,已经是从太久不曾体会过的幸福与温暖。而现在……

    韩非问他,想不想要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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