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位数直接砍到三位数。
“这降价幅度，堪比猪肉跳水价啊。”她喃喃自语，指尖已经按下预约键，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将刚刚的纠结忘得干干净净。
夜晚翻转，又是崭新的一天，天气渐热，快要入夏了。
如意正踩着猫步巡视领地，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又跳上阳台的猫架，去招惹绿的发翠的盆栽，那盆绿萝在猫爪的拨弄下摇摇欲坠。
“哎哎，要倒了，如意如意。”戚许切着磁盘里的无油煎蛋，瞄到阳台的动静。
橘黄的小家伙顿住歪头看着她，忽然灵巧地调转方向，像是听懂了一样，往反方向把盆栽拨了回去，又跳下猫架，上厕所去了。
“如意聪明着呢。”田恬从冰箱拿出牛奶，给戚许也倒了一杯。“当初怎么想取的这个名，跟唤法宝似的。”
大概两年半前吧，她第一次被老板往脸上甩辞职信，那时候她还很脆弱，没有现在的底气和经验，被辞退就坐在马路边暗自伤神，如意那时候还是个猫崽子，胆子倒不小，敢凑上前来。
戚许陪她等了很久妈妈，结果发现她可能就是孤猫一个，一把将猫抄回了家。
“工作上诸事不顺，捡只猫总该如意吧。”她当时这么想着。
窗外的鸟叫突然喧嚣起来，戚许望着阳台上追逐光斑的毛茸茸，希望这个夏天真的能顺她心意吧，别让她输得家底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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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许去工作室之前去了一趟商场，到男士专柜区打转踌躇。
顶灯在玻璃柜面折射出细碎光斑，晃得她有些眼晕。
袖口一对比一对闪亮。领带夹区更不必说，各种材质在她眼前交叠。
手表专柜的射灯最是刺眼，戚许瞥见价签上的数字，冷笑声卡在喉咙里，她是去感谢，不是去行贿。
“太奇怪了。”送这些总让她感觉怪怪的，有没有得体平常一点的呢？
一支钢笔撞进视线，墨玉般的笔杆沉静内敛，金边在灯光下泛着哑光。
“就它了。”她对导购颔首。
人家肯定不缺，她要的就是人家不缺，要不然显得她挖苦心思讨好他呢。
钢笔既不过分殷勤，又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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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完谢礼戚许就直接驱车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另一位话事人是戚许的学长，人家有自己的正经公司，一般不来工作室。
陈岂铭当初来找戚许的时候，戚许手里的咖啡都快打出沫了，都没想明白对方怎么看上她这个前途未卜的小项目。
对方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感兴趣，健康产业是风口，何况项目很符合大众对健康美的追求。”
“你放心，我只负责注资，运营权全在你，不会插手太多事情，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
学长在创投圈素有点金手的名声，经手的项目从未失手，更难得是出了名的佛系投资人，但是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学长不怕我把钱烧光？”她故意让语气沾上几分试探的稚气。
“怕啊。所以合同里加了对赌条款。”陈岂铭闻言轻笑出声，喉结在衫下滚动，“敢接吗？”
“当然，接了。”
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戚许的效率很高，机构已经开始陆续接客了，运动器械的金属碰撞声，营养师与客户低语交谈，电子秤轻微的滴声。
前台的圆脸姑娘正对着平板向有意向的人比划着，轻声细语，“您看这里，我们会根据您现在的情况来制定符合您的安排，从运动到饮食，还有一些……”
戚许倚在办公桌前，氛围很好，每个人都忙碌着，一切都很好。
只是AI板块还是没有着落，AI健康管理系统才是她真正想摘的星辰，只要系统上线，客户的变化就能在数据中可视化，也能让那些被困在室内的白领们有改变自己的方式。
不仅仅是外表，她还想端正每一个被时代扭曲的灵魂。
戚许上午又沟通了几家科技公司，再次检查了策划书，这次倒是有一家回复了，爽快地约在下周，只是地点迟迟未确定。
戚许挂上电话，她反而松了表情，这种拖延战术见得多了，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溜她。
她等得起，这个时代，比技术更值钱的，是让技术乖乖低头的耐心。
眼看快要到预约的点了，戚许拿上礼物盒，从营养师那儿顺了块无糖茉莉花糕，和一颗精致包装的巧克力，这次以防出现上次的意外，她提前去了。
戚许到的时候程知行上一位咨询还没结束，戚许站在等待区把那块糕点吃了。
不亏是她找来的营养师，味道好极了。
刚解决完最后一口，传来门轴转动的轻响。
程知行将人送到门口，他俯身时口罩微微翕动，能看见镜框下的眼睛温和的笑着，摸了摸小姑娘怯生生的脑袋，像是在交代什么。
小姑娘看着才初中，低着头，没说话，她妈妈让她道别，嘴角才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
那位妈妈连声道谢，路过戚许旁边的时候，戚许往墙根让了让，却见那抹灰色身影突然折返：“稍等，落了手包。”
趁这空档，她迅速从从包里找到她顺的那颗漂亮的巧克力，扬起碎金般的笑容。
她总是充满能量，笑容总是发自内心，好像什么都打不到她，弯腰蹲下，压低声音像在说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吃颗糖吧。”
小姑娘有些愕然的抬头，戚许自己都不知道，她笑得像一束光，但小姑娘没接。
“这次考得比上次还差。”小姑娘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
戚许歪头轻笑，长发扫过肩头：“那更要奖励自己呀，这次也很辛苦吧。”
也。
女孩母亲折返取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戚许却只盯着女孩低垂的眼睛。
那位妈妈很快出来，带着小姑娘走了，走廊尽头，小姑娘低着的脑袋突然回头。
弯曲的手里虚握着个东西，隐约闪着光彩。
往上是手肘处深色的压痕，那是长期伏案的印记，也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倔强勋章。
通透明亮的窗户斜射一抹阳光，戚许站在光里没心没肺的笑着，偷偷跟小姑娘挥手告别。
"谢谢。"程知行倚在门框望向母女离去的方向，声线里带着温润，“很多青少年来访者，都不愿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戚许直起身，她望着楼梯间消失的灰色衣角轻笑：“因为大人总把说教包装成善意呀。”
“不要擅自讨论我的顾客。”程知行转身回了咨询室。
“我说的是我妈妈，行了吧。”
放仍女儿肆意生长的刘女士：“啊切！”
“为什么又来了？”程知行换了一张口罩，背对着光，修长手指搭在百叶窗拉杆上，将整个窗拉开，阳光已经褪去温度，洒满整个房间，“戚小姐钱很多？人也很闲？”
说着又打算拿出他的那些问卷表。
“别别别。”戚许立刻制止，将礼物盒啪的一声摆在桌子上，很有自知之明，“我是来送谢礼的，那些题我不想再做了，我知道自己很好。”
程知行抬眸，继而目又光掠过礼盒，“谢礼？”
“对啊，上次咖啡厅。”戚许自然的坐下，提醒道。
“你后来怎么解决的？”戚许有点好奇，倾身追问。
程知行笑了声，眼角弯弯，让戚许不禁又想起前男友，又将胡思乱想甩出脑子。
“没做什么，就说了句话。”程知行双手交叉，手肘搭在桌子上，姿态随意。
房间里的香氛突然变得甜丝丝的，他尾音上扬像把小钩子，“我说，你有男朋友了。”
戚许脑子里突然冒出田恬爱看的九点钟狗血爱情剧，想到里面霸总的迷惑行为，眉头皱起，语气满是猜测，带着点不赞成的惊呼：“你？！”
戚许只是想表达这样做是不是太离谱戏剧了，但是听着像是对程知行的满满嫌弃。
“哼。”
得，又这出。
“我的意思是，没有体面一点的方式吗？”
“我说是我了嘛？”程知行眼眸恢复冷淡，带着点不自觉的委屈控诉，但语气很轻，“我很不体面？”
“体面体面。”戚许赶紧扯开话题，“体面的程医生，今天总不能还给我五个字就让我走吧。”
程知行又哼了声，又要拿起那沓测评表，淡青色血管在男人的手背上若隐若现。
“哎哎！不要。”戚许下意识拉住程知行的衣袖，上好的面料在她掌心叠出细小褶皱。
程知行手腕微僵，撩了眼纤细白皙的手指。
戚许也注意到两人的拉扯，赶紧撒开手。
“你不是很好嘛，还要怎样？”程知行收回手，闷声问道。
“加个联系方式？”戚许递出微信好友二维码。
万一能给机构拉个心理咨询师。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
说不定能打折。
咨询室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戚许在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程知行一无所知，睇了眼戚许的手机屏幕，像是深思片刻终于回答：“不加微信。”
随后隔着口罩报出一串十一位数。
“您这报数速度，是怕我记住？”她攥紧手机冷笑，后槽牙磨得发痒，理所当然地要求道：“请再报一遍。”
“我欠你的？”程知行冷冷道，他头都没抬，笔下簌簌地写着东西。
戚许气得牙痒痒，方才那点似是而非的错觉彻底粉碎，她怎么会觉得这个程知行跟她记忆里的程知行像？简直天差地别！
戚许从手机里抬头，手指已经搭上礼品盒，马上就要抄起来把这人揍一顿。
忽然有张便笺纸推到她眼皮底下，“程知行”三个字是俊逸随意的行书体，笔锋转折处凌厉飞逸，下面是十一位数。
“怎么了？”程知行支着下巴，目光掠过她搭在礼盒上的手背，眼尾微挑，眼眸含笑，故意像是不知道戚许要干嘛，态度很是温和。
呵呵，所有火气被浇灭，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戚许空的那只手重重的拍在字条上，收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笔，在空白纸上也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搭在盒上的指尖顿时改变行动轨迹，把礼物盒和手机号往程知行那边推，一抹职业微笑挂上嘴角，“没事，程医生慢慢拆，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戚小姐的礼物，戚小姐路上小心。”
诊室门合拢的瞬间，程知行扯下口罩，他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弧度，唇角却噙着笑。
含笑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串戚许留下的数字。
是他熟知于心的。
“程知行，”门突然被再次打开，清脆的声音打破静谧，“我包……落下了。”
四目相对，程知行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