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十一月带着湿冷的雾气降临,黑湖表面终日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薄纱。
我的生活也像这天气一样,被各种事务塞得密不透风——周一、周三、周五的魁地奇训练,周二、周四的魔药课补习,周六的图书馆值班,以及周日在公共休息室应付各种纯血家族的社交活动。
忙碌是剂良药。
我发现,当脑子被课程表和训练计划占满时,那些关于“我是谁”、“我属于哪里”的困扰就会暂时退居二线。
父亲的信被压在行李箱最底层,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偶尔想起那封即将送达的横扫七星扫帚。
“塞尔温!注意游走球!”伯斯德的吼声在球场上空回荡。
我猛地一拉扫帚柄,险险避开那个朝我太阳穴飞来的黑色球体。
周二上午的训练比往常更残酷,伯斯德似乎铁了心要在下周对赫奇帕奇的友谊赛中测试我的实战能力。
“反应太慢了!”伯斯德骑着扫帚绕着我转圈,唾沫星子飞溅。
“塞尔温家的人不该这么迟钝!”
我咬紧牙关没有回嘴。自从父亲那封信后,“塞尔温家”这个词像把钝刀,每次听到都让我感到莫名的羞愤。
扫帚在手中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
“再来!”伯斯德吹响哨子,又有两个游走球被释放。
这次我做好了准备。当第一个游走球呼啸而来时,我身体前倾,扫帚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在最后一秒急转避开。
第二个球从反方向袭来,我本能地后仰,几乎平躺在扫帚上,听到球体擦着鼻尖飞过的风声。
“好多了!”伯斯德难得地称赞。
“现在练习朗斯基假动作!”
训练结束时,我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
降落在泥泞的球场上,我注意到看台上有几个模糊的人影——西里斯和詹姆,还有那个永远捧着一本书的莱姆斯。
他们不该在上课时间出现在这里。
“别理那些格兰芬多!”
伯斯德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波特和布莱克被罚清理看台,因为上周在变形课上把麦格的讲台变成了巨型橡皮鸭。”
我点点头,假装毫不在意,但转身走向更衣室时,能感觉到西里斯的目光像物理触碰般烙在我后颈。
他对我飞行技术的评价是什么?惊讶?不屑?还是——
“塞尔温!”
伯斯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下周二的训练别迟到!”
相比之下,魔咒课教室比球场温暖多了,但我的注意力依然无法集中。
漂浮咒练习时,弗立维教授让我们用魔杖指挥羽毛笔在空中画圈。
其他人的羽毛笔都规规矩矩地转着圈,我的却在第三次旋转时突然爆开,变成一群五颜六色的小纸鸟,在教室里四处飞舞。
这种控制不住魔力的行为让我感到既恐惧又兴奋。
“梅林啊!”玛丽·麦克唐纳惊呼,她的羽毛笔也被传染,变成了一只扑棱棱的纸鹤。
教室里顿时一片混乱,纸鸟纸鹤到处乱飞,有几个格兰芬多甚至开始用课本拍打。
弗立维教授不得不站在一堆书上大声喊:“咒立停!”
“太奇妙了,塞尔温小姐!”小个子教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地拍手。
“无意识的变形与漂浮咒结合!这是NEWTs水平才会涉及的魔法交叉现象!”
西里斯和詹姆交换了一个“哇哦”的眼神,而斯莱特林那边,几个纯血家族的学生则皱起了眉头。
这种不受控制的魔法在他们眼中不是天赋,而是血统不纯的征兆。
“抱歉…教授。”
我小声说,脸颊发烫:“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弗立维眨眨眼:“这正是最有趣的部分!下课后能留下来吗?我对这种现象很感兴趣。”
于是我的课后时间又被占用了。
当弗立维教授详细记录我的魔法波动数据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匆匆赶往礼堂的路上,我撞见了从温室出来的莉莉和斯内普,两人手里都捧着几株闪着微光的植物。
“凯瑟琳!”
莉莉意外地热情招呼:“你的纸鸟太精彩了!”
斯内普没有说话,但那双黑眼睛里的评估意味比任何言语都明显。
他在判断我——判断这个突然展现出异常魔法能力的塞尔温是否值得警惕。
“谢谢。”
我勉强笑了笑:“…只是意外。”
“意外?”
斯内普终于开口,但声音显然算不上友好:“有是意外?”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胸口,让我欲言又止。
莉莉似乎察觉到气氛的紧张,迅速转移话题:“我们要去图书馆研究这些荧光草,要一起吗?”
斯内普的表情明显在说“不要答应”,而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拒绝。
塞尔温家的人不该和麻瓜出身者走得太近,我还有魔药作业要完成,我累得能站着睡着……
“好啊!”鬼使神差地,我听见自己说。
“正好我也要去还书。”
这个决定让我接下来的半小时既痛苦又奇妙。
痛苦的是斯内普全程散发的敌意,奇妙的是莉莉对魔法植物纯粹的热情。
她解释荧光草的特性时,绿眼睛闪闪发亮,完全忘记了学院间的隔阂。
“它们会在满月时最亮!”
她指着一株蓝色的小草说:“莱姆斯说——”
“莉莉。”
斯内普突然打断她:“我们该去禁书区了。塞尔温小姐想必还有别的事。”
我被礼貌地驱逐了。
抱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初级魔咒原理》,我匆匆赶往地窖。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几个七年级正在讨论最新的《预言家日报》,头版是一起莫名的麻瓜袭击事件。
“自找的。”
一个男生嗤笑道:“谁让他们乱闯我们的世界。”
我低着头快步走过,假装没听到。
每周三下午是我唯一能喘息的时光——玛丽和爱丽丝会在温室后面喂猫,而我,经过两个月的犹豫,终于在上周加入了她们。
温室后的阳光比地窖温暖十倍。
玛丽正把小鱼干分给一群喵喵叫的猫,爱丽丝则靠在旧木桶上读《神奇动物在哪里》。
看到我,两人都露出真诚的笑容——不带着“塞尔温家”滤镜的那种。
“凯瑟琳!”
玛丽招手:“虎斑猫今天生了小猫,快来看!”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是我一周中最轻松的时光。
没有纯血统的傲慢,没有家族期望,只有三个女孩和一群猫。
爱丽丝告诉我格兰芬多的八卦,玛丽则兴奋地描述她哥哥在罗马尼亚研究火龙的工作。
“你魁地奇训练怎么样?”
爱丽丝突然问:“听说伯斯德很严格。”
“还好…”我挠着一只姜黄色大猫的下巴:“就是……有时候感觉我不是在为自己飞。”
玛丽和爱丽丝交换了一个理解的眼神。
她们不会明白全部,但足够了。
在这里,我不需要解释“塞尔温家的期望”是什么意思。
回城堡的路上,我碰到了最意想不到的组合——莱姆斯·卢平独自一人站在桥上看书,夕阳给他的浅棕色头发镀上一层金边。
看到我,他合上书,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纸鸟很精彩。”
他说,声音比西里斯和詹姆柔和许多:“让我想起东欧的一种魔法,情绪越强,变形越不受控。”
我蹙了蹙眉。
或许是因为莱姆斯总是四人组中最安静、最观察入微的那个。
“只是意外罢了。”我重复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当然。”
莱姆斯点点头,眼神却告诉我他不全信:“有时候最好的魔法就是意外。”
他顿了顿:“西里斯说你飞得很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话题让我措手不及。
西里斯在背后谈论我?
“他……这么说的?”
“他说你飞得像个疯子。”
莱姆斯笑了:“这在他字典里是最高赞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你在读什么?”
莱姆斯举起书——《黑魔法防御中级》。
“课外阅读。”
他轻描淡写地说,但我注意到他的指节突然发白,握书力道加大。
我们道别时,天色已晚。
晚餐的钟声响起,我匆匆赶往礼堂,脑子里塞满了今天的各种片段——飞舞的纸鸟,莉莉的热情,斯内普的怀疑,莱姆斯的书,还有……西里斯的评价。
长桌上,伊莎贝拉给我留了个位置。
“你错过了斯拉格霍恩的聚会!”
她低声说:“他今晚有个小型聚会,我本来说让你…”
“那真是太可惜了。”才怪。
我打断她的话,假装失望地叹气,内心却在欢呼。
今晚终于可以早点睡了。
但当我把汤匙伸向南瓜汤时,一只熟悉的姜黄色猫头鹰落在面前,爪子上绑着墨绿色信封。
父亲的信。
又是一封。
伊莎贝拉挑眉:“这么快就回信?”
我盯着信封上华丽的火漆印,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手指颤抖着拆开信封,我快速浏览内容——扫帚已寄出,圣诞节必须邀请伯斯德,保持与“适当的人”交往……
“好消息?”
“一如既往。”
我机械地回答,把信折好塞进口袋。
可惜现在的南瓜汤已经冷了,表面凝着一层令人不快的薄膜。
但此刻,这碗冷汤和我沉重眼皮的吸引力,远比父亲对“塞尔温家荣耀”的长篇大论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