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的第一次打工生涯正式开始,网管的工作比较简单,没几天元凇就干得得心应手。同为网管的小姑娘叫兰媛媛,见元凇不会拼音,就主动帮他在网上查。
元凇看着网页上寥寥几页写着的殷朝几百年兴衰,往事历历在目,心情很复杂。百年基业,就这样化作尘土,吹散在历史的长河。纵是帝王又如何,时代的洪流卷袭着每一个人,自己也只不过是史书上的一个名字而已,只不过这个名字的负面评价比较多。
成王败寇,宁王为了让自己的谋权篡位更加合理,极力将元凇写成一个贪图享乐的昏君。他的中州大捷成了捡大将军安振功劳的坐享其成,一个妃嫔没有的他,成了出巡路上拈花惹草的风流君主,被造反逼宫后的下落不明,写成了因不顾身体寻欢作乐的病死。连谥号都是武宗,处处在说他崇尚武力,暴虐成性。
罢了,一切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有什么办法改变呢?朕堂堂真龙天子,怎么能沉溺在过去,得向前看。马克思告诉我们,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元凇做网管包吃包住,就是工资低了点,两千五百块一个月,没有五险一金,虽然元凇也不明白五险一金是什么,不过没有就没有吧,在精神病院的这几个月,元凇已经对自己生活水平的下降习惯了。
一发工资,元凇就找兰媛媛,让她带自己去买台手机,这个新社会,没有手机简直寸步难行。
兰媛媛带着元凇来到商场,这是元凇第一次来到商圈,他对一切依旧很好奇。突然,他看到了大电子屏上的人,他怔住了,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乐师李延。
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难道李延也和自己一样睡了几百年?元凇激动地问兰媛媛:“这个人是谁?是叫李延吗?”
兰媛媛指着屏幕上代言人说道:“他叫周凡廷,奥,我知道了,你对殷朝特别感兴趣,你肯定是在说马上就要拍的那部剧,你是记混了,他要演的那个角色叫元凇,任穆宁演的才叫李延。”
元凇看着大屏幕上的人,又回头看向兰媛媛,呼吸都变得急促混乱,他问:“你说他要演元凇?是永泰帝元凇?”
兰媛媛欣赏着周凡廷那张帅地人神共愤的脸说:“对啊,而且电视剧就叫元凇,他是男一号。”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李延是他唯一的旧识,自己一定要找到他。
元凇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周凡廷问道:“我要见他,他在哪里?”
兰媛媛一直觉得元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他是大明星,咱们哪里见得到呢?”
元凇:“你刚才说他要演元凇,在谁家演?还是在哪个地方?”
兰媛媛见他是认真的,就说:“当然是在咱们永安旁边的影视基地啊,不过你要是能做个群演,可能就能见到他了,回头我帮你查查他们剧组招不招人。”
元凇不解地问:“群演是什么?也要花钱买吗?”
兰媛媛即使对着元凇这样的大帅哥,也难以保持耐心了,她说:“你的问题,等到咱们买完手机,你上网就都能查到了。”
在兰媛媛的教学下,元凇总算学会怎样使用手机。他一笔一划地在手机上手写输入周凡廷,立马出现对他的介绍,音乐世家出生,十九岁出道,出道那年就获得了金曲奖最佳新人奖等等的过往,这些内容元凇看不懂也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周凡廷在哪。
他最后只找到周凡廷的经济公司叫星海娱乐,正好星海娱乐的总部也在首都永安,他决定去那碰碰运气。
请了一天假,元凇赶到星海娱乐,前台问他有预约吗,他刚想回答没有,身后就出现了好几个年轻人。
前台也是问有预约吗?那群人说是约好了来面试的,元凇也赶紧说自己也是来面试的。前台记得今天面试的人只有五个啊,但见元凇也是个帅哥,就把他也放进去了。
进了电梯,元凇也不知道该去几层,就问旁边这群年轻人:“你们知道周凡廷在哪层吗?”
那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个男生说道:“这我哪知道啊,虽然我们面的是他的演唱会伴舞,不过面试他应该不会来吧。”
电梯停在了八层,电梯门打开,元凇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见到了周凡廷,那张熟悉的脸,和记忆中长发抚琴的样子重叠,还作往日会,翻疑梦里逢,六百年了。
周凡廷刚抬腿走近,发现是向上的电梯,停了下来,准备等下一趟。元凇怔愣地看了周凡廷太久,电梯开始合上他才反应过来,他迅速去扒开电梯门。
元凇冲出电梯,抓着周凡廷的手臂,激动的问:“李延,你是李延吗?”
周凡廷吓一跳,以为是狂热粉丝,皱着眉挣脱,向后退,一旁的助理也过来拦住元凇。
元凇双眼泛着泪花,继续问周凡廷:“你不记得朕了吗?朕是元凇!六百年前,你在大殷宫的乾阳殿为朕抚琴,朕还赐你一床伏羲琴,琴名千年还是朕起的。”
周凡廷甩开元凇手,助理也以为元凇是个狂热粉丝,连忙过来挡元凇。
周凡廷自从接了元凇这个角色,他也去查阅了很多资料,他的对手戏角色李延是个很有名的乐师,元凇确实是送了他一床伏羲琴。这人不可能是自己粉丝,粉丝不可能连他演的是谁都不清楚,他觉得这是个热爱历史的狂热分子,入戏过深找到自己,也是个很难得的奇葩。
周凡廷见旁边的下行电梯开了门,冷漠地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
元凇狰开助手,追了上去,他站在电梯门前,看着周凡廷那冰冷嫌恶的眼神。他明白对方并不是和自己一样沉睡百年的故人,只是长得和李延一样的陌生人。
醒后孑然一身的痛苦此刻一股脑涌上心口,明明是一样的脸,为什么却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要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这烈火烧灼般的心痛该如何消解?他急需一个出口。
元凇有些落寞地对周凡廷说道:“等一下,听我说完,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由你来演也再好不过了,元凇他或许算不上个明君,但也绝对没有史料上说的那般不堪。他从来没有只顾自己享乐弃苍生而不顾。中州真的是他拿回来的,安振将军那时还在泷东,根本来不及支援。宁王造反的时候他只能苟活下去等待援军,局面还不到无力回天,他并不是贪生怕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死有何难?他只是不甘心,哪怕战死沙场,也好过将江山拱手让给乱臣贼子。”
中州那场战,是元凇一生最骄傲的政绩,力排主和的群臣,领军迎战,夺得胜利,是他短短执政生涯的唯一能被看得见的高光。
周凡廷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神情带着委屈愤恨,仿佛他说的不是一段历史,而自己的某些过往一样,那样真诚恳切,以至于周凡廷忘记了去按电梯的关门键。助理快步走进电梯,按动了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元凇看着周凡廷,想最后一次近距离看看这张熟悉的脸,六百年前李延离开的时候,应该就是自己现在的眼神,他终于明白了,这是对无能为力的现实释然的眼神,果然是兰因絮果,因果循环,罢了,就这样吧,这世间注定只有自己是沉睡百年的烂柯人。
元凇对着周凡廷露出释然的微笑:“君向潇湘我向秦,再见了。”
这不仅是对周凡廷的道别,也是对过往的正式道别,须信百年俱是梦,天地阔,且徜徉,一梦六百年都过来了,以后又有什么可怕的。
兰媛媛问元凇有没有见到周凡廷,元凇蔫蔫地点点头:“见到了,也是白见。”
兰媛媛激动地抓着元凇的手臂,尖叫:“你见到了周凡廷!要没要到签名?”
元凇漫不经心地边拖地边说:“签名是什么?我为什么要签名?”
兰媛媛知道对元凇说这些他也听不懂,干脆切入正题,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选角公告对元凇道:“你要不要报名?我看《元凇》剧组他们要身高180cm以上长相端正的男生,你这么帅绝对可以。”
元凇瞟一眼,表示自己没兴趣,他已经决定斩断过往,在二十一世纪好好生活了。
兰媛媛还在劝他:“面试上角色,你就可以见到周凡廷了。我要是有你这条件,我一定要去报名,一想到可以现场磕元凇和李延的cp,我要高兴死了。”
“什么叫磕西披?”
兰媛媛小课堂再次授课:“磕cp就是你喜欢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你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他们越相爱你越兴奋。通过围观他们的爱情来达到心情愉悦的目的。”
元凇歪着头去理解这段话的意思,越想眼睛睁地越大,震惊道::“你觉得李延和元凇互有爱慕之情?”
兰媛媛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这不是肯定的吗?这部剧的原著就是写他俩的感情啊。”
元凇想象这个画面,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怎么可能?他们是知己!他们怎么会有龙阳之好?那书在哪?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写的?太过分了!”
元凇挑灯夜读了一宿,终于把这本写他的《元凇》看完了。虽然剧情走向没有太偏离他的经历,虽然书里的李延和他越看越配,虽然这俩人的感情被描写地很美好,虽然他越看也越觉得李延是他命定之人,但是,但是什么来着?对了,但是现实中他和李延只是知己啊。
绝对不能让这剧破坏他的英武形象,他要去做剧组,想办法改变剧情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