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歇,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被夜风稀释成若有若无的凉意。桑稚赶到时,陈愿正站在输液室外,漫无目的的看着玻璃窗上雨滴一道一道滑落的痕迹。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像被雨打湿的樱花。
“阿愿姐!”桑稚的帆布鞋踩着水渍奔来,马尾辫梢甩出的雨珠溅在陈愿手背,“哥哥他……”
“退烧针起效了。”陈愿打断她,目光扫过输液室内他仰躺在椅上的身影。
玻璃窗内突然传来金属托盘翻倒的脆响。桑延不知何时醒了,输液架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得摇晃,针头从手背撕脱时溅起一串血珠,在冷白地砖上绽开刺目的红梅。陈愿和桑稚马上冲进去,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瓷砖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家属怎么回事?”护士匆匆赶来,镊子夹着棉球压住他渗血的手背,“成年人就能胡闹?不知道发烧会意识模糊吗!”
陈愿的道歉卡在喉咙里。桑延忽然抓住她手腕,烧红的眼尾洇着水光,像是从暴雨里打捞出的琥珀:“我以为你走了……”他指尖摩挲着她腕间淡淡的指痕——那是他方才拉住不放时攥出的印记。消毒酒精的气息刺得他皱眉,却固执地将她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滚烫的额角。
段嘉许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荒诞画面——陈愿脸色不善的被桑延抓着手,后者浑然不觉,执着地数她睫毛:“一百零三、一百零四......比高三少了两根。”
“少你个头!”
陈愿把他那只手按下,“生着病呢你老实点!”
段嘉许的轻咳打破寂静:“要不我和只只去买点粥?”
桑稚立刻会意地拽他衣袖:“嗯,对!哥哥这么折腾阿愿姐也饿了吧。”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陈愿再次试着挣脱,无果。怎么一个生着病的人手劲儿还能这么大。
桑延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那年我在你家楼下等到天亮......”他忽然凑近,把脸埋进她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烧着跳动的脉搏,“后来每次下雨,我都觉得你在拐角撑着那把黄伞。”
陈愿现在的姿势推也推不开,记忆里的少年撑着伞在雨里大喊“陈愿你是属蜗牛的吗”的画面,与眼前虚弱的轮廓重叠成酸涩的泡影。她忽然想起系统之前的警告:【擅自修改官配将永久滞留】。
“桑延。”她轻轻掰过他汗湿的脸,“如果我说......”
"你是不是又要逃?"
输液室的顶灯在桑延脸上投下冷白的光晕,他攥着陈愿手腕的力道逐渐松懈,睫毛在眼睑下颤了颤。陈愿垂眼瞥见他手背因为用力而渗出的血珠,呼吸一滞,脱口而出的训斥却在撞上他泛红的眼尾时哽在喉间。
“不是……”
护士重新扎针的间隙,桑延的掌心重新覆在她手背上,温度灼人:“你刚刚想说什么?”他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却固执地挑高,
“如果是借口,就别说。”
陈愿想抽回手的动作中道奔殂。走廊的电子钟跳至凌晨两点,雨声早已停歇,只剩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她忽然想起高中有次晚自习停电,桑延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腕穿过漆黑的走廊,掌心的潮热渗进她的脉搏,说“怕黑就抓紧点”。
“桑延。”
她顿了顿。
“我们能不能……暂时不谈过去?”
“暂时是多久?”他的喉结滚动,目光锁住她躲闪的眼睛,“这些年还不够?”
陈愿皱起眉,指甲掐进掌心。系统冰冷的警告声在颅内突兀响起:【剧情修正率89%——】未等她反应,桑延忽然倾身逼近,输液管在空中晃出虚影:
“陈愿,你当年注销号码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其实还有后半句。”
记忆的碎片骤然割破伪装。高考结束后的某一天,她蜷在房间里,手机屏幕上是桑延发来的【明天你家楼下,有话跟你说】,而她颤抖着指尖长按了关机键。
“我后来在草稿箱里补了后半句。”桑延的呼吸带着药液的苦涩,“你猜是什么?”
邻座小孩的哭闹声突兀刺破寂静,陈愿猛地站起身,输液架被带得晃了晃。桑延却笑了,指尖轻轻勾住她外套的抽绳:“是‘你可以拒绝我,但别消失’。”他顿了顿,“不过现在看起来,后半句也没必要了。”
【因为我不会再让你消失在我的世界了】
她看向他,眼底有化不开的伤怀,何以对她用情到这种程度。
段嘉许和桑稚就在这个时候带着打包好的粥点回来,陈愿眼疾手快的把车钥匙塞到段嘉许空着的另一只手里,逃似的离开了医院。
医院走廊的顶灯在陈愿逃离后骤然暗了几度,桑延盯着晃动的输液管,药液滴落的节奏与远处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交织成刺耳的网。
懵在原地的段嘉许看了看车钥匙,又看了看一脸不开心的桑延,叹口气接受了现状,了解了这就是陈愿平时说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的情况。
他打开外带包装盒,将粥伸到桑延面前:
“吃点吧。”
段嘉许见他没动作,又将勺子递到桑延唇边,红豆的甜香裹着药水苦涩钻进鼻腔。
桑延偏头避开,目光钉在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那痕迹多像陈愿逃走时外套抽绳晃出的弧线。
桑延瞥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陈愿真的一次都没跟你提起过我?”
一旁的桑稚听到这话缩了缩肩膀,怕这火烧到她身上。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段嘉许放下粥盒,拿起一个奶黄包伸到桑延嘴边:“吃吧少爷,总得把身体养好才能去找她算账啊。”
桑延愤愤的咬了一口奶黄包,又闭目养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