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己和李一珩说着一同前往东宫,一路上寂静的可怕。看到熟悉的皇宫样式悦己不由感叹,只是今非昔比。穿过鱼塘,宫人领着杨、李来到太子书房。
“杨少司,请。”盛明绪坐在桌前,一身淡色圆领袍衫,正襟危坐。悦己笑着装模作样,“多谢殿下!不知找下官……所为何事啊?”
盛明绪不语,只是一味盯着桌上的酒。“此酒乃西域进贡,名为正元。请二位大人品尝!”悦己皮笑肉不笑,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强颜欢笑,心中暗自琢磨:“盛明绪是要给我下马威?还是考验我的耐性……或是他本就愚钝,做事无考虑?”
“杨大人!”盛明绪突然叫道。悦己反应过来,“殿下……有何事吩咐?”“那本宫开门见山了,此番找大人来,是想与大人谈一桩合作。只是……李大人也在,那便一起吧!”盛明绪道。
“下官才疏学浅,怕……”悦己推脱道。“唉~怎会?能破黄金案之人,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加入本宫,亦可早日助你升官、发财……”盛明绪这般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怕是悦己不答应,就走不出东宫了。
悦己凭着前世对他的了解,思虑再三后,起身拱手道:“臣乃国之少司,殿下乃国之太子。臣为国舍身,亦是为殿下啊,何谈什么……加入?”盛明绪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还以为悦己是委婉的应了。
“忠臣!真是我大盛的忠臣啊!杨大人有如此觉悟,本宫欣慰,不!替父皇欣慰。”盛明绪道。悦己心中泛起疑惑:“怕不是傻子吧?前世如何坐上皇位?看来知人善任也是门本事!”
悦己道:“殿下,下官……还有要事在身,若无他事,可否先行离开?”盛明绪撇了一眼李一珩,随后道:“行,你去吧,只是李一珩得留下!”“自然,自然……”说着,悦己故作镇定,先行了。
李一珩放下酒杯,起身走上前,“殿下,少饮些吧,休养生息。”盛明绪撇撇嘴,道:“李一珩,那个……明霜的案子,是你在查吗?”“陛下交代的,推脱不了。”
“不是……算了算了。反正你要知道随时保护本宫,就行了。”盛明绪道。“是,殿下。您……多保重!”说毕,李一珩简单行了个礼就告辞了。
悦己出了东宫,独自来到公主府,想再探查一二,不曾想遇上了明霜婢女寻梅。她叫住寻梅,“寻梅?你……”“见过杨大人!”寻梅行礼道。
悦己扶起她,道:“我在此问你些话,可行?”“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悦己眉头紧锁,盯着她看,“在太后那儿,你不敢多言,我理解。此处无别人我再问你,公主遇害前几日,都去过哪儿?”
“公主她……去过……国子监、上阳宫,还有东宫。”寻梅答道。悦己点了点头,“郡主是公主的朋友,而我是郡主的朋友。今日我问你的,勿随便乱说,当心引来杀身之祸!”悦己嘱咐道。
寻梅点头称是后就离开了。悦己走着,细细查看公主府的每一处,前世未进宫时她本也爱琢磨疑案,不过投递的诉状,抄写的狱集都被父亲烧了。进宫后,自由受限,怀才不遇,最多听说书的道上一两句。
盛明霜作为大盛公主,且备受太后喜爱,不爱出门,闲事自是惹不到她身上,外界传言其性乖戾,刁蛮任性。
悦己来到明霜书房,她坚毅的目光,细细掠过每一处。“这是何物?”悦己发现了一封遗书,“盛明绪的字迹?可这是明霜的遗书……”她轻轻拿起查阅,其内容竟多写太后,悦己小心收起,便觉得这案子不简单。
悦己又翻到一些百姓的联名信,拿起一瞧,“青州绕县……感恩状。搭棚施粥、多行善举,盛明霜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性戾,恐怕她的死,背后牵扯的风云比我们想象的诡谲。”
悦己随时准备迎接这风雨,只是盛明霜的遗书中写太后的秘密,让她摸不着头脑。走出公主府,悦己暗自思衬:“明霜的遗书……看来我得前往他那儿一趟了……”想着,悦己又独往东宫去了。
月黑风高,天偷偷暗了下来。沙沙风声把宫人们的思绪引进了深秋,蟋蟀和纺织娘演奏小曲儿,悦己打着一盏灯,摸着走路。朱红的大门未关,揉着蜡烛微弱的灯火,映照悦己的脸庞。
“这侧门……竟是开着的?”悦己怕有意外,吹灭烛火,放轻步子。打量着四周,今晚竟不见守卫,更是奇怪了。
悦己走着,一步一回头,生怕有人。她贴着墙边,四周观察,连呼吸都变轻。来到一间屋子,悦己轻轻推门而进后,关上木门,咿呀声显得突兀。
“真是比我还奇了……”悦己心中自语,她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淡黄的光照着,悦己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翻阅着,“是盛明绪的字,我还没记错……等等!”
一缕东西晃了悦己的眼睛,她慢慢蹲下,拿起细瞧,“头发?”又微微揉搓着,“枯黄……干燥,闪烁于光下,不是他的……”悦己看着四周起身,“盛明霜!”悦己心头一震。
她迅速用帕子包好,此时院中亮起了烛光,悦己忙理好东西,拿着熄灭的灯笼,加快脚步,紧着墙边往侧门走。“什么人!”忽然,一个侍卫喊道,伴着脚步声愈近。
幸好,悦己已出了侧门,她摸着心口处藏匿的帕子还在,心安了一半。“什么人!”突如其来的手捂住悦己的嘴,她迅速从头上拔下银钗,抵在那人的脖颈。
“大人别出声,我带您安全出去!”郭明思小声道。悦己闻到他身上太子书房的木香,便问道:“你是何人?”“太子门客,亦是能帮大人之人!”
悦己看他摆明身份,道:“你先走,我自跟上。”等郭明思走了几米后,悦己才悄悄跟上,手中仍紧握着钗子,不肯松懈。
踩着微风,单薄的衣裳让悦己愈加清醒。郭明思真的带出了悦己,并恳求随他来一酒楼,说是有关明霜之死。悦己绝不肯放过任意一个线索,便随他去了。
两人坐在花满楼的上居,关紧门窗,小声交谈。郭明思道:“小人名叫郭明思,是太子的门客。”悦己拿起酒壶,想到前世盛明绪养的诸多门客。
“小公子,你来找我,有何贵干啊”悦己倒上酒。“我要扳倒太子!”郭明思恨道,他眼中满是不甘与仇恨。
“你知道我是谁,人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悦己道。“我……大人有所不知,明霜公主是太子所杀!”郭明思端起酒,一口干了。
悦己心存疑虑,道:“你如何知晓?”郭明思道:“我虽不知其因,确是我亲耳所听!他们要找替死鬼,可隔墙有耳,那鬼便是我!”
“我不管谁倒台,我只要案子的真相,若你所说属实,待查明后我自会秉公执法”悦己把玩着酒杯,“郭明思,你能来找我说明是个聪明的,利人利己的事儿我没理由拒绝。”
郭明思笑道:“我还有一事,不知大人可有胆量听?”悦己点了点头,郭明思压低声音,道:“太子在宫中暗行巫蛊之术……”
悦己略感紧张,道:“你叫我……如何信你?”说毕,郭明思毫不犹豫撸起袖子,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膊,道:“太子平日动辄打骂,生死由命,我早已不甘,只是时机未到。如今我听闻大人破黄金之案,接受公主之案,我就知……杨大人便是我的贵人了!”
悦己道:“你胆子不小,我念你救我一命,你这朋友我交了。”郭明思倒满酒,拿起就干,用袖子擦了擦嘴,站起身,喝的气喘吁吁。
“多谢,多谢大人!母亲常说若女子做官,定是天上的神仙。我如今信了,杨大人就是我们这等白屋寒门之士的福报神仙了!”郭明思激动道。悦己撇嘴笑了,心中不禁自语:“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欣喜一阵也好。盛明绪为人狠毒,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真是天理难容……”
悦己笑着起身,道:“时候不早,今日多谢你。他日你若想找我,直接从杨府西角门进。还有,花满楼有我存的银子,你吃喝住房或有用到的,直称月下客便是了。”郭明思身体微颤,泪花在眼眶打转。
“好了,养足精神才能作战!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悦己莞尔颔首,提着纸灯笼独自离开了。郭明思在原地呆了许久,悦己的话足以让他重拾信心,奋起作战。
悦己出了花满楼,已是亥时了,她走在街上,白日鲜活热闹的市井,一到了夜晚就孤寂下来。她就点着那盏小灯,靠着微弱萤火,摸索前行。恰如昙花,是夜间的美丽,也是无奈的悲凉。
“明月啊,又只剩你我了……”悦己停下脚步,闭上眼,前世琐碎记忆浮现,她此刻正感受这世间短暂的静。“今夜这风,为何总把我吹回前世,美好记忆浮现……可人是要向前看的,沉浸过往只会失去自我。”
她抬眸,第一眼便是拨云见月,扶起松动的朱钗,道:“大步走吧,无路便蹚一条,无船便造一支,无友便孤注一掷,不悔过往,不问归期!”
不念来时路,不思长久船,过好当下,对敬明月。渐渐的,风送来一阵脚步声,雾推来一个人。他朝悦己走去,朝着她看的方向一同望月。
“杨大人,今晚收获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