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豫的指尖轻轻敲着钥匙圈,金属碰撞的声响在走廊里格外清晰。他微微偏头,眼底带着几分戏谑,又重复了一遍:“到底去不去?”
祁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那里沾着一小块干涸的赭红色颜料,像是凝固的血迹。他当然想去画室,可一想到棠月可能会看见他这副模样,心脏就猛地收紧。母亲向来讨厌他弄脏衣服,更讨厌他偷偷画画。
“……好,我去。”他最终咬牙答应,声音低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但你不能骗我。”
陆延豫忽然笑了,抬手掩住嘴角,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歪着头,眼底映着窗外尽头的夕阳,泛着细碎的光:“你觉得我可能骗你吗?”
祁焱盯着他,毫不犹豫:“可能。”
陆延豫挑眉,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懒洋洋地转着钥匙,转身朝画室方向走去:“行了,也别绕弯子了,跟我走吧。”
祁焱跟在他身后,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画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画笔轻触画布的沙沙声,还有淡淡的松节油气味。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摆——深蓝色校服上斑驳着几处颜料,虽然不算明显,但在棠月眼里,一定刺眼得过分。
陆延豫察觉到他的迟疑,回头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直接推开了画室的门——
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画架旁的女人闻声抬头,目光在触及祁焱的瞬间微微一凝。
祁焱的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祁焱你居然来画画啦……”美术老师桃怡开口说道。
美术老师桃怡从水桶边站起身,围裙上溅满五彩斑斓的水渍,“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孩子画画的特别好,”她快步走来,沾着颜料的手就要拍上祁焱的肩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来画室画,自己在素描本上用铅笔画。”
祁焱的心仿佛被揪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沾染的一小块钴蓝色颜料。不是自己不来,而是每次画到忘形时,那些颜料总会顽固地攀上他的衣角、袖口,甚至发梢。上周在画室修改参赛作品时,群青混着钛白溅在衬衫第三颗纽扣上,怎么搓洗都留着淡青的印子——要是被棠月看见......
他下意识把右手藏进外套口袋,那里还躺着半块没来得及收拾的赭石色粉笔。画室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切过他的肩膀,把“没时间”三个字也割得支离破碎。
桃怡倚在画室门边,手里转着一支沾满颜料的狼毫笔,笔杆在她指间灵巧地翻飞,甩出几点朱红色的星子。阳光透过她身后斑驳的玻璃窗,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横在祁焱脚边。
“那现在总有时间了吧?”她挑眉,语气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快来,快来——”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伸手拽住祁焱的袖子,把他往画室里拉,“还会用画笔吗?这么久没用过,不会全忘了吧?”
祁焱被她扯得踉跄半步,无奈地摇头笑了:“老师啊……”他嗓音低低的,带着点纵容的意味。
画室里的松节油气味扑面而来,熟悉得让他指尖微微发麻。角落里,他曾经用过的调色盘还搁在画架上,颜料干涸成斑驳的色块,像是凝固的旧时光。
桃怡已经塞了一支笔到他手里,笔杆上还留着几道他以前不小心划上的铅笔痕。她歪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怎么,手生了?要不要我教你握笔啊?”
陆延豫懒散地倚在窗边,阳光斜切过他的轮廓,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锋利的金边。他双手环胸,袖口随意挽起几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肤色偏深,肌理紧实,能隐约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蜿蜒而下,指节修长,骨感分明,像是天生就适合握枪或者执笔。
他微微偏头,光线便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线,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浓密而清晰。那双眼睛黑得纯粹,近乎墨色,却又在阳光下透出一点冷调的褐,像是深潭表面浮动的光,让人看不透底下藏着什么。
祁焱往后瞥了一眼,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这人确实长得过分好看,不是那种柔和的精致,而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英俊。眉峰微挑,眼尾略扬,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倨傲。
陆延豫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线条凌厉得几乎能割伤人。他的站姿看似随意,脊背却挺得笔直,肩宽腿长,骨架优越得像是精心雕刻过的雕塑,连袖口蹭到的一点粉笔灰都显得格外扎眼。
他盯着祁焱,眼神玩味,像是猛兽在打量误入领地的猎物,又像是早就看透了什么似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审视。阳光在他身后铺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祁焱的脚尖。
——压迫感强得让人喘不过气。
“看够了吗?”陆延豫突然开口,嗓音低沉,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他微微偏头,阳光在他锋利的眉骨上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祁焱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的时间有点长了。但他丝毫不慌,反而勾起嘴角,眼神直直地迎了上去:“没看够。”他声音轻缓,却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你要不要站过来给我看看?”
画室里瞬间安静了几分。桃怡手里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调色盘上,溅起几滴钴蓝色的颜料。
陆延豫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眉头微挑。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校服布料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一步,两步,他当真朝祁焱走了过来,在距离他只有半臂远的地方停下。
“现在呢?”陆延豫微微低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看清楚了?”
祁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舌兰气息,混合着画室里特有的松节油味道。他不动声色地后仰了些,却笑得更加张扬:“嗯......比远看更讨人喜欢。”
桃怡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画笔彻底滚到了地上。
桃怡弯腰捡起掉落的画笔,二话不说就朝祁焱脑袋上敲了一记。“啪”的一声脆响,笔杆上未干的钴蓝色颜料在他额前留下一道滑稽的痕迹。
“要画画就给我好好画!”她叉着腰,画笔尖直指祁焱鼻尖,“你在这儿耍什么嘴皮子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转头瞪向陆延豫,“哦对了——你!那个画室的钥匙是不是在你那儿?”
陆延豫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金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是啊。”他语气散漫,眼神却一直落在祁焱额前那道蓝色印记上。
“那你过来干嘛的?专门给他开门的?”桃怡狐疑地眯起眼睛。
陆延豫轻笑一声,钥匙“叮”地落回掌心。他朝祁焱抬了抬下巴,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对,给他开门的。”
祁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颜料,结果把蓝色抹得更开了。他看着指尖的颜料,突然笑出了声。
桃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画笔上的颜料甩出一道弧线,溅在旁边的水桶边上。“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眉来眼去的了。”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度,“要画画就给我专心画。”
她走到自己的画架前,拿起刮刀狠狠挖了一坨钛白颜料,在调色板上用力碾开:“至于你——”刀尖指向陆延豫,“要在这儿盯着他也行。”又瞥了眼祁焱,“我听说他上课都不认真,所以画画也不一定能认真,得有人看着说不定能老实点。”
画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刮刀刮过画布的沙沙声。
祁焱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蹭到自己的画架前。陆延豫倒是从容,随手拖了把高脚凳坐下,长腿一支,正好挡住祁焱可能溜走的路线。
“看什么?”陆延豫察觉到祁焱的视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不是要画画吗?”
祁焱抓起铅笔,在指间转了个花:“这不是在找灵感嘛。”他故意拖长声调,“听说盯着好看的人画画,作品会更生动——”
“啪!”一块橡皮从桃怡那边飞过来,精准地砸在祁焱后脑勺上。
祁焱揉了揉被橡皮砸中的后脑勺,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他伸手拾起掉在腿上的橡皮,指腹蹭过上面残留的铅笔灰,久违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知道了,桃老师——”他拖长音调应着,终于老老实实拿起了画笔。笔杆握在掌心的瞬间,那种熟悉的温度仿佛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他恍惚了一瞬。
有多久没好好画画了?
他低头看着空白的画纸,忽然想起以前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空气里飘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温柔的私语。
祁焱轻轻呼出一口气,笔尖终于落在纸上。起初的线条还有些生涩,但很快,那种久违的流畅感便回来了。他微微勾起嘴角,眼神渐渐专注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陆延豫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从祁焱微微颤动的睫毛,滑到他握着画笔的修长手指。画室里很安静,只有桃怡偶尔调色时刮刀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祁焱画得很认真,连额前垂下的碎发都忘了拨开。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这一刻,他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沉浸在画作中的少年——纯粹、专注,眼里只有笔下的世界。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不喜欢篮球,反而更喜欢画画,但是为什么画画的时候都是偷偷的画。
陆延豫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好,似乎是出于Alpha标记omega的本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