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隐隐地荡漾

    在你的臂弯

    是这般深情的你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像海里每一个无垠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

    ——罗大佑·《海上花》

    尽管天气炎热，也挡不住Pat和Angie四处找地方约会。电影看过了，雪条吃过了，海滩太远人又多，最后还是Pat提议，不如去逛维多利亚公园。

    “据说很多情侣会在晚上逛公园呢。”Pat说，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望着面前的人造湖景和喷泉，Angie把头靠在她肩上，“真是难得放一天假啊”。夏天的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似乎也要为这对年轻的情侣带来清凉。Pat忽觉Angie看她的眼神柔情无限，不禁心动，低头去吻她，两个人笨拙地交换唇与舌。

    Angie其实不知道吻是什么样的，只在电影上看到过，男女情侣嘴贴着嘴，忽然就兴奋地忘乎所以。等到自己试验，却全然不明白有什么好兴奋的，两人前几次试得满脸口水，最后只好尴尬地分开。今天Angie却有一丝不一样的感受，头皮阵阵发麻，身上酸软起来。Pat的喘息声也加重了，一手捧着Angie的脸颊，另一只手轻轻揽上了Angie的腰，Angie似乎浑然不觉，也没有抵抗。

    Pat的手便不老实，慢慢滑进了衬衣里面，Angie的肌肤光滑莹润，触手凉凉的。本能般的，Pat的手来到前面，想拨开那小小的蕾丝花边——

    啪！

    Angie一下打掉了她的手，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迷离，嘴角却已经挂满了嗔怪：“你干嘛！”

    Pat无赖地冲她笑，“靓女，你的皮肤太滑啦，我也不知道被滑去哪了”，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Pat”“嗯？”Angie迟疑地说，“我们……要像男女恋人一样吗？”“当然一样啊。” Angie吓了一跳，“但是，你毕竟是女人啊，到亲吻就，就没有后面了，对吧？”

    “呃，其实……”Pat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其实这样就挺好了，”Angie忙不迭地说，“我喜欢我们一起看电影，看云，我拉着你的手，这样就够了。”

    Pat叹了口气，这个小妮子还没开窍呢，当下不能操之过急。

    不过她其实也毫无经验可言，只有和阿南纸上谈兵，两个人凭着想象和道听途说，觉得谈兵千日，总会有用兵之时的！

    当下Pat转了个话题，“对了，我想自己出来租屋住，你说好不好？”言下之意，如果Angie说好，就搬来一起住。

    “租屋？你不是要存钱吗，租屋每个月要多花不少钱，如果不想在家住，也可以和厂里申请宿舍呀。”

    “但是，我好想和你有个家。”

    Pat认真说，Angie脸红了，她不是不知道Pat想干嘛，但两人一起住，似乎也太明目张胆了点。现在她也只敢在无人处和Pat拉手，一看到有人来就觉得不好意思，要甩开Pat。

    Angie避开这个话题，说忽然想起要去买最新一期的娱乐杂志，原因是这期有她最爱的影迷公主陈宝珠。两人起身离开公园，出门买了杂志，为萧芳芳和陈宝珠谁更红争论不休。最后Pat讨饶，Angie的偶像必然要大过她的偶像，这才是永恒的真理。

    一路闲逛，又到了中环附近。忽然Pat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阿南？刚要叫她，发现她是从一辆私家轿车上下来的，这小子，难道忽然发了达？再一看，车上又下来一位淑女，穿着剪裁得体的连衣裙，似乎有点眼熟。

    Pat忙上前打招呼，没想到这么巧，另一个竟然是在夜校给她们上过一堂英文课的Miss Chan。“早就不教夜校啦，叫我莉莲吧，” Miss Chan的声音还是这么好听，Pat暗忖，想不到阿南中意的是她！双方交谈了几句，Pat发现阿南和莉莲的气氛怪怪的，说来说去，原来正要去赴相亲局，两人便被莉莲拉去一起作陪。

    莉莲拉着Angie的手不放，两个美人儿一个优雅大方，一个青春可人，走上文华酒店的大堂，分外惹人注目。Pat只好小心翼翼跟上阿南，碰碰她肩膀，“喂，真去啊？”阿南一脸黑云的说，“去呗，有人请喝下午茶，不去白不去。”“对方谁啊？”“教大学的，还不是教授，姓周，其他不知道了。”

    四人来到座位，周立忱早已经到了，他长得斯文腼腆，一双眼睛躲在模糊的镜片后面，穿着一身考究的灰色西装，但似乎已经很旧。见到叽叽喳喳来了四个女人，他一脸茫然地站起来，显得手足无措。莉莲反而笑了，向周立忱一一介绍了诸人，又向Pat等人介绍了周。

    一时落座，五个人聊天就不怕没话题，“不知道周先生对女性结婚后继续工作怎么看？”阿南知道莉莲心思，心想不如帮她问了，想必这个姓周的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嘴脸。

    “这个问题很有意义，”周立忱推了推眼镜，他的眼镜也很旧了，“新时代的女性，尤其在今时今日的香港，我认为不管结婚与否都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再不要圈在小家庭里。”说着深深看了莉莲一眼，“越优秀的女性越不该浪费自己的才华，完全可以做到家庭事业两不误呀。”

    莉莲低头喝茶，听到这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惊喜。

    阿南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Pat笑嘻嘻地看着周立忱，“周教授说得太好啦，而且两公婆赚钱，总比一个人赚钱更好，是不是？”

    周立忱险些呛着，忙说：“你们看，我每年教那么多大学生，女生占了一半，如果她们一毕业就要去相夫教子，留在家中，那岂不是太可惜了？我的工作也要失去一半价值。”

    莉莲点头，“周先生是教中文的？”

    “没错，我和黄教授一样教中国文学，目前还在做一个相关的课题研究。”接着周立忱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教学和研究课题，莉莲保持着礼貌，饶有兴致地听他讲，不时搅拌着她的英式红茶。阿南和Pat都忍住哈欠，阿南本来也有些兴趣，但聊天对象看着不顺眼，讲什么都成了噪音。Angie倒是乖乖坐着，连最喜欢的布甸都没动，显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架势来，实则全没听进去内容，她心里还在想着Pat刚才亲她时，留在唇上的味道。

    终于，下午茶时间结束了，阿南和Pat都明显松了一口气，大堂里坐着的人三三两两站起身来。莉莲叫过侍应生，那个侍应显然也认识她，已经用盘子托了账单过来，只见他稍稍犹疑了一下，自觉走到全桌唯一一名男士身边，微微弯下腰。

    周立忱上下摸了西服和西裤的口袋，又认真翻找了公文包，忽然大窘，嗓子打结地向莉莲说，“陈小姐，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今天出门太匆忙，竟然，竟然把钱包落家里了。”

    Pat和Angie面面相觑，阿南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莉莲打了个手势，侍应生早就识时务地把账单转了过来，莉莲边签单边说，“周先生不必客气，今天本来就是表姐请客，她没来，我替她做东也是一样的。”她从小养尊处优，对怎么用钱、用多少钱确实不曾放在心上，只觉得谁请客都一样。

    “确实是忘了，可能是临出门换了衣服，就不知道搁在哪了。”周立忱讪讪的耷拉着手，听语气好像快要哭了。莉莲再三跟他说不妨事，周立忱仍然哭丧着脸，最后承诺改天一定回请才罢。

    五人出了大堂，各自回家不题。

    一离开文华酒店，Pat就迫不及待地和Angie咬耳朵，把“好兄弟”阿南的单相思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Angie一开始吃惊，后来想了想，“正常啊，Miss Chan又漂亮，又温柔，我都喜欢她。”“啊？”这下把Pat吓不轻。

    “哎，你说周教授人怎么样？” Angie替莉莲操起心来。

    “不怎么样，言过其实，徒有其表，油嘴滑舌……”Pat还想说下去，奈何肚子里的成语不太够用了。

    “啊？怎么你就看出来这些了？我看你也没怎么听他说话啊。”

    “哼，听几句就知道啦。Miss Chan如果嫁给他，那可有得受。”

    两个人默默无语，各怀心事，Pat在想Angie会不会也有相亲的一天，Angie在替阿南伤感。

    夜色渐浓，Pat大胆揽住了Angie的纤腰，叹了口气，“不想她们啦，走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