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目标推远 让理想永远在前面。
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 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郑国江·《漫步人生路》
从阿南家离开,Pat直接去了制衣厂,等到中午才抽空回家一趟。何玫瑰已经离开,床铺都叠得干净整齐,也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痕迹,可能Pat离开后她并没有真的住在这里?不知道,Pat也不想深究,大小姐虽然爱玩,但碰了个天大的没趣,可能终于放弃她这个玩具了,那真是阿弥陀佛。
Pat顿觉如释重负,心情舒畅,换过一身干净衣服,又想到Angie妈还在医院,便匆匆带了些吃的用的,赶去医院看望病人。
Angie早晨起来就不停打喷嚏,却又不像感冒,加上右眼皮不停地跳,总觉得心神不宁。果不其然,才吃过早饭,就听到传达室有人来叫她,“汪小姐!香港来的汪小姐在吗?有电话找。”
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她跟着来人去了传达室,拿起话筒,里面是芳姐的声音,“Angie!老天,打这个电话找你可真不容易。” Angie笑了,“是麻烦了一点,有什么要紧事吗芳芳?”
“嗯……是这样的,你阿妈前几天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呢。”
“摔跤?在哪摔的?严不严重?”Angie的心往上提。
“不不不,不算严重,Pat已经送她去医院了,听说没有伤到骨头,就住几天院。”
“哦,那就好。”Angie松了口气,心想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没伤到骨头也有得折腾,偏偏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转念一想,“嗯,几天前?那怎么今天才给我打电话啊?”
芳姐在那段支吾了几声,“Pat本来不叫我告诉你,但我想着,总应该要跟你说一声。我算算你也差不多忙完了,总之呢,你尽量早点回来吧。”
“啊,这样……” Angie想了想,芳姐平时不是多事的人。这边的事确实办得差不多了,本来答应合作工厂留下来参加庆功宴,要不然就算了吧。“好吧,我事情已经办完了,今天就回来。”
挂下电话,Angie赶到办公室,跟几个办事处的人交代了一声,匆匆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就找车出关去。
折腾了一天,回到九龙时已是华灯初上。Angie心想应该先去医院,但早上芳姐的长途电话是掐着时间收费,没来得及说医院名字,只能先回家看看Pat在不在了。
她们一年前从原本租住的屋邨搬到了更近市区的高层公寓,居住环境改善了不少。Pat有时口中念念有词,说总有一天要买自己的屋,Angie虽然觉得她异想天开,但Pat发白日梦的样子很令人心动,因此便由得她说。有一次夜里回来,在楼下抬起头,想到这密密麻麻的方盒子里的灯光,有一盏是为她亮的,有人在那灯下等着她,Angie心里软软的。她终于承认这次Pat的梦做得对,她们应该有自己的家。
Pat,PatPatPat,总是让很多人心动的Pat!一定又在厂里加班,不吃晚饭的Pat。不会照顾自己的Pat,年纪轻轻已经快有高血压的Pat!只顾赶路的一天,到这一刻才开始想她。
Angie坐电梯上了楼,想到由于很久不用钥匙,已经被放到了行李箱的最里层,只能在屋外打开行李翻找。正找着,Pat也从电梯里出来了。
见到她,Pat一愣,快步走过来,“Angie!怎么突然回来了?”说着忙用钥匙打开门锁。
打开灯,熟悉的屋子,Angie顿时感到真的累了,好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芳芳说阿妈摔了一跤?怎么回事?刚好事情都办完了,我就提前回来了。”她回身抱着Pat的腰。
“让她别说,她怎么……”
“她也是好意,不怪她。”
Pat暗吁了一口气,想了想,把Angie妈摔倒的事讲了一遍,是跌伤了脚踝,算是轻度骨折,上了夹板,情况并不严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Angie初听到骨折吓了一跳,听Pat慢慢说完,终于放下心来。连日的疲惫袭上心头,她把头埋在Pat肩上,感激地说,“这次真多亏你啦,我明天去医院接阿妈出院。”又抬头看看Pat,摸了摸她的脸,“果然瘦了点。阿妈有没说什么?没为难你吧?”
“这么多年了,她有数的啦。”Pat撸着Angie的短发,深深闻她的气味,“你再不回来,我要得相思病了,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这个病人。”
Angie拧一下她的耳朵,松开她,转身打开冰箱门,冰箱里只有一包梳打饼干,两个面饼。她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得了,还是去楼下吃个牛腩粉吧。”Pat表示无意见并举双手双脚赞成,两个人便要出门,Angie回身去卧室放低行李。
走进卧室,已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她愣住了。仔细看了看床单,明显有精心铺过的痕迹——Pat可是连被子都懒得叠的人。怪不得芳姐要自己尽快回来,看来不是自己多心,芳姐确实话里有话。
Angie叹了口气,走出卧室,沉着脸盯着Pat看,Pat被她看得心慌起来,又过去揽她的腰,“怎么啦?”
Angie拂开她的手,侧过身去,“把床单换掉。”
Pat倒吸一口气,心想自己这次实在冤过窦娥,她跳起来掰过Angie的肩,“冤枉啊,你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人……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那到底是有别人睡过,还是没有?”
“有、有!不对,虽然有,但她是一个人睡的。”Pat用最快的语速将何玫瑰连日来如何缠着她,又喝醉了非要来家里睡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买手袋、看电影、去酒吧等等细枝末节。叙事必须简明扼要,连判决书都不会写事实的全部细节,只论有罪无罪,对吧。
其实Angie一听何玫瑰,心里早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香港的社会风气较开放,这些年来时不时有小妹妹大姐姐对Pat胡搅蛮缠,或者借意要Pat陪吃陪喝陪跳舞。很多生意上的伙伴,Pat也不好完全得罪。
Angie和Pat早已经确信彼此,她知道也相信Pat会有分寸,如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放心出差。只不过有时免不了气恼,凭什么Pat走到哪里都招女孩子喜欢?但又一想,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吗?看到Pat的豁达潇洒,热情幽默,又恰到好处的温存体贴,让三五个女孩子为她犯个相思病也实属正常。
她故意仍板着脸,“她非要睡?你就带她来?就不能送她去酒店吗?”
“我带她回来,就是为了让她死心,告诉她怎么纠缠都没用。” Pat继续赌咒发誓,“Angie,Darling,宝贝,我自己去找阿南睡了一晚,不信你可以找阿南对质。”
“她是你的老友,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啊呀,我为你天天都守身如玉,你不能冤枉我啊。”Pat也看出来了,Angie并没有真的怀疑她。“我啊,昨晚睡在阿南家地板,又冷,又硬,背心到现在还痛呢。你看看,你摸摸……”说着便缠上去搂着Angie的腰,把她整个按在怀里。Angie作势打她,她也不松开。
过了好一会儿,Angie也不动了,两人静静地拥抱,时钟滴答作响,似乎在陪着一对恋人。
“十一年了,还这么不相信我?”Pat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相信你,只是有点……累了。你算算,这是第几个了?”Angie苦笑。
“哪有第几个,永远只有你一个。” Pat认真地说,“只有你,是我选择的家人。”
Angie的目光柔和下来,握着Pat的手,听着她平静的心跳,她相信Pat的话是真的。或许也有意马心猿的时刻,但这条路,愿意相携往下走,愿意互相依靠、互相成全的,她只有她,她也只有她,这是十多年来共同前行的情谊,无人可以替代。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哎呀,”Pat一拍头,“被你一闹,牛腩粉可能没得吃了。”
“是我闹吗?”
“是我是我!我煮面饼给你吃,行不行?”
“我煮,你去换—床—单!”
Pat一溜烟跑进卧室,“立刻!马上!”
Angie白了她一眼,把两个面饼拿出来,到厨房洗锅烧水,看着水慢慢地冒泡、开花,
“和玫瑰去了哪儿吃饭呀?”
“就是那个——没有啦,就陪她买了手袋嘛。” Pat把床单揉成一团扔进洗衣机。
“哼!那她怎么能喝醉?”
“啊呀,呀呀呀呀……”Pat抱头,Angie站在厨房门口抱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完了,看来今晚的审讯还远远没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