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初秋,陆玖书塾转入了一位新学童。其名唤程垣,祖籍新益县,遵父嘱前来泉阳县投奔同族伯父一段时日。他的伯父正是北城士人程恭道,程恭道将其引荐至陆玖书塾暂读。
说起陆玖书塾,主体由翟征曾祖构建的几间屋子组成,专门用来藏书并供子孙门人受学,翟征亦在此地读书。
管理学堂的先生姓文,众人尊称其为文夫子,其早年坎坷,后来幸得镜台先生相助,受聘于此地教书。
“各位同学,今天塾中来了位新学友!在我身旁的是新益县程垣,”文夫子向学生们嘱道,“程同学今后就与各位共同学习了,你们身为学长,万不可苛待于他!”说着,用戒尺敲了敲讲桌,安排与翟征同坐。
全天授课结束,学子们皆离开了书塾。由于年岁参差,年纪相仿的学子们便结伴而行。程垣年岁较小,且初来乍到,难免生怯,所幸尚有两位年纪相仿的学友作陪。
“程同学,世伯先前嘱我替他照顾你,你不必胆怯。”翟征见状宽慰。
“是啊,是啊!”翟征的好友李源若应和道,“翟同学说得对,你不必怯场,那些学长与我们玩不到一起,我们三人年岁相差无几,正好携游天下!”说罢,李源若从书袋里抽出一支毛笔,做持剑状,此举逗乐了程垣。
“快瞧,程同学终于笑了!”李源若兴奋道。
程垣与翟征相视而笑,翟征打趣道:“源若啊源若,程同学怕是被你的傻气乐到了吧?”
李源若将毛笔收回书袋,提议道:“我们这么投缘,私下总是同学来同学去的,未免生疏了些,不如我们按齿序,结为异姓兄弟吧!”
三人一合计,翟征比李源若稍长月余,程垣比二人小一岁,他们按照齿序互认了兄弟。
金秋时节的北湖,银杏树夹岸数里;秋风袭过,湖面水波荡漾、芦荻摇曳,好一幅秋日画卷。
书塾休沐三天,翟征、李源若与程垣相约北湖欣赏秋景。
“翟大哥,这是阿姊托我带给你的。”程垣将一只荷包交与翟征,“阿姊说,这是她近日学做的女红。”
翟征捧手接过,只见荷包绣工精良,并蒂莲栩栩如生,肯定是倾注心血而成。
于是解下系在腰带上的玉佩,双手递与程垣,嘱托道:“烦请转交令姊,他朝完婚之时,我与她以此为信物;深闺苦闷,如若不嫌,亦可通书信。”
见二人交互完毕,李源若咋舌打趣道:“哎呀呀,好一出才子佳人戏码,大哥成婚之时,别忘了邀请小弟我哟!”
“好你个源若,再敢取笑,看我怎么收拾你!”翟征佯装嗔怒。
李源若躲至程垣身后,故作悲凄:“垣弟你给评评理,二哥我开个玩笑罢了,你的老姊丈忒小气了些。”
正在三人打闹之时,远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我的女儿!”农妇向丈夫央求,“当家的,你千万不能拿咱女儿当筹码啊!”
李源若向来喜欢翻阅惩恶扬善的话本,因此亦习得了打抱不平的性子。
“住手!”李源若奔至男子面前,呵斥道:“你这汉子欺负妇孺,算什么好汉?”
农夫打量着前后赶来的三个毛头小子,轻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三个臭小子,我的家事你们甭管!”说罢,甩开农妇,拉起稚女欲走。
“且慢!”翟征向那农夫做了一揖,“本是大叔的家事,我们兄弟不便过问,可朗朗晴天,你们在公众场合推搡争执,实在是有碍观瞻。”
程垣接话问道:“大叔不像不近人情之人,莫非其中有何难言之隐?”
原本愠怒的农夫,经过三人打岔,逐渐恢复了理智,缓缓道:“将女儿抵与人家,也不是我的本心,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路边茶棚里,农夫介绍自己姓于,是北湖的佃户,原本帮主家做些杂事,后来遭人设计,强行立下一张契约,筹码便是自己的女儿,那强立约定者正是南镇财主梁为仁。
听罢来龙去脉,李源若拍桌而起:“这个梁财主分明是难为人嘛!于大叔,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于大叔摇头叹息:“大叔知道你们有心,可你们只是童生,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于大叔,我有一个办法。”翟征环顾四周,低声道:“明天我先带着家父拜帖去梁府,之后二位贤弟与大叔父女一起来梁府。”
翟征与众人制了个计策,李源若与程垣听后皆赞同,于大叔将信将疑,在座的大婶紧紧搂着女儿小杏。
三人告别大叔一家,信步于林间;归途,翟征思忖良久。
见此,李源若拉着程垣来至一旁,悄声道:“垣弟,你说我是不是给翟大哥找了个麻烦?”
程垣将李源若上下打量一番:“李二哥,你颇有猛张飞的气概,烦你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犹如吃桃,桃子虽甜蜜,然不可贪食,否则可会撑坏肚子的。”
“贤弟说得对,我以后不能再逞莽夫之勇了。”李源若长吁一声。
听闻身后传来叹息,翟征停下脚步,转身对李源若问:“源若啊源若,你为何长吁短叹呐?”
“翟大哥,万分抱歉!”李源若作揖道,“愚弟逞一时之勇,给大哥带来烦恼,是我对你不住。”
翟征扶起李源若,笑而不语,转身向前走去,留下李源若愣在原地。
程垣见李源若没跟上来,小跑至其身边,打趣道:“二哥啊二哥,翟大哥压根儿没生你的气,你这是愚者自愚罢了。”说罢,程垣向翟征追去。
李源若明白了自己是庸人自扰,遂向二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