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觉得离谱,活还是要干的。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祁盛带着设备到了山底。
上山路口站了个男人,穿着一身素净的浅色长袍,留着到肩膀的长发,与江许艳丽的长相不同,这人端的是一副仙气飘飘,随时要羽化登仙的样子。
男人拢了拢长发,上前和下车的祁盛一行人握手,“我是长生观的道长,黎悲。”
祁盛点点头,没有错过黎悲落在他身上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目光,“黎道长,你好,我是祁盛,是听栀工作室前来拍宣传片的。”
“那就从山下拍起吧?”黎悲比祁盛想象中的的要健谈得多,陪着祁盛将车停好后,就带着他们从小路往山上走。一路上,除了祁盛拍摄时,他嘴几乎没停过,一直在为他们介绍这里,最后还热情的邀请祁盛他们住两天再走。
正如苏栀所说的,这座山确实很有成为旅游地的资本,除了草木茂盛,植物资源丰富以外,如松鼠,猴子一类的小动物也很多,有的甚至很亲人。
本来就很喜欢小动物的小周眼睛都快笑没了,一路走一路往包里拿面包,撕成小块喂给路边的小动物。这幕实在太美好,祁盛站在旁边抓拍了一张,准备到时候一起作为宣传的内容。
到山顶道观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道观屹立于山巅,灰白的墙壁在素雅的山峦间更显得美丽,观里朱红的家具又为它多增添了一分妩媚。
祁盛站在院门前,透过半掩的木门,看见祠堂正中央供奉着,用金浇筑的人像。人像眼眸低垂,目光似乎穿过时光,与院门前的祁盛对视上。
祁盛眉头紧蹙,这一幕实在太熟悉,好像曾经某个时间,他也站在院门外,隔着人群,与供奉在高处的金像对上目光。
“祁盛,祁盛,祁盛——”
耳边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祁盛猛然从幻境中脱离出来,再一抬眼朝院内的金像看过去,却没了刚刚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金像仍然高居在祠堂,目光低垂,以一种怜悯的姿态看着来访,或求财,或求爱,求平安的每一个人。
见祁盛终于从那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脱离出来,黎悲松了口气,顺着祁盛的目光,看见了院内的祖师爷。
“那是我派的开山祖师爷,黎老祖。”黎悲道。
他将晦涩难懂的术语拆出来,简明扼要的向祁盛和小周介绍了他们黎家道学这一脉的起源与主修方向。
黎悲一边说,一边领着祁盛二人往里走。推开院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踏入种着梧桐树的院内,入目便是供奉着金像的祠堂。围在院落两边的是厢房,只不过由于道观内只剩下黎悲一人,看起来很是荒凉。
“之前派内出了些问题,后来又鼓励下山劳动,慢慢的,山里就没什么人了。”黎悲笑了笑,“正好赶上开发旅游地的当口,索性把这开发出来,供上山游玩的人落落脚,赚点外快。”
他言语坦荡,丝毫不认为借道观赚钱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
祁盛点头,找好角度给道观拍了照。想到黎悲那张脸或许也能作为宣传的一个点,他又给黎悲摆拍了几张。
一切弄完已经是午后,黎悲留他们吃过饭后,又沿着山路将二人送下去。
想起之前那叠诡异的符纸,祁盛有些想问,但又顾及被人知道江许的存在,纠结到了停车点都没问出口。
倒是黎悲察觉到了祁盛的欲言又止,在祁盛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拍了拍祁盛的肩膀,“祁先生有话想问我吗?”
祁盛没答。
黎悲笑了笑,没在意太多,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倒是觉得祁先生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将手机打开,朝祁盛亮出二维码,“祁先生有事随时联系我。”
祁盛垂眸,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黎悲的昵称头像上摩挲了两秒,“那就谢谢黎道长了。”
黎悲朝他递了个wink,看着他上车,扬了扬手,“有缘再见,祁先生。”
回程的时候,是小周开的车。祁盛昨晚没怎么睡好,抱着车上的抱枕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境诞幻不经,一时是祠堂里那个熟悉的金像,一时又是层层叠叠的红线上挂着的,怪诞的符纸。
祁盛站在门前时,周围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或笑或哭,他们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一瞬,很快移开,匆匆下山。
祁盛皱眉,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个梦境,却没有办法摆脱。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躯体像有意识一般的往前走去,走过拥挤的大院。他手里拿着燃了大半的香,抬头,与供奉在高位的金像对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①
梦里的祁盛垂眸,将手中还未燃尽的香折断,转身离开。院内的槐树开了花,祁盛刚踏出殿门,纯白的槐花正好飘落在他指尖。
祁盛抬眸看过去,四合院的建筑不大聚光,院里高大的槐树又将日光挡了大半,院内聚集的人又都垂泪缄默不言,更显得阴冷。
祁盛打了个寒噤,猛然从梦中惊醒。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祁盛却出了一身冷汗,他扯了张纸,擦了擦额前湿透的发丝。
驾驶座上的小周没有察觉到后座祁盛的异样,见他醒来,只以为他是晕车了,好心的将包里的薄荷糖递过去一颗,“祁哥,还有半个小时到,你吃颗糖压压?”
祁盛脸色苍白,待吃过薄荷糖后才缓过气来。
这不是祁盛做的第一个梦,事实上,自从他车祸醒来后,就一直在做这样的梦,几乎每个晚上都会从梦中惊醒。
但是,祁盛回想了下刚刚那个梦,“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首悼念亡妻的诗。
至于那座熟悉的金像,祁盛点了点屏幕上黎悲的头像,是巧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