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太荒唐了。
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何欢忽略身/下/那一点濡湿,很快将这个梦抛诸脑后。
下楼,季予意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餐。
吴姨在陪着她说话。
脚步在旋转楼梯上踏出声响。
季予意率先注意到了她。
何欢清了清嗓子。
季予意不自然的瞥了她一眼,又眼睛向下瞟向别处。一双眼珠子像松开的气球,在空中乱飞。
就是不肯看她。
她在不好意思吗?为昨天自己的可爱妹妹行为?
何欢觉得心上被轻轻搔了一下。
吴姨笑道:“大小姐可起了,难得小小姐今天起得比你早。”
此话一出,季予意端牛奶的手顿了一下。
紧接着,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地、尴尬的气氛。
何欢感到不自在,又假装不经意地轻咳了两声。
“嗯,”何欢努力略过这个话题:“现在几点啦?”
何欢偷眼去看季予意。
一夜过去,好像他们昨晚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装作陌生的时候。
人都会变得这样心虚吗?
何欢瞧得有趣。
反正心虚的那个不是她。
隔着门求着叫姐姐的那个,也不是她。
何欢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吴姨,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面包要烤几分钟,”吴姨站起来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道:“我去给您倒杯牛奶。”
“不用了,”何欢摆手说:“您歇着吧,我自己去倒。”
经过桌边的时候,却被季予意叫住。
“来吃饭。”季予意说。
然后她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往何欢那边推了推,里面盛着两片三角形的烤面包佐草莓果酱。
何欢打哈欠的嘴合上了。
季予意不自然的别了别耳后的头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啊我——”
“当然没什么不喜欢的。”
“那就快吃吧。”季予意轻声说。
何欢犹豫了下,她看季予意餐盘里的食物分量也不是很多样子。
她怕她没吃饱。
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拒绝这份好意。
大不了去学校小卖部再给她买点吃的好了。
多难得,是妹妹第一次邀请她共进早餐呢。
何欢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雀跃。
“我去看看炉子上的火关了没有。”吴姨赶忙找了个理由退开。
“嗯嗯。”/“快去吧。”
没想到两人胡乱应答竟然都应在了一个节拍。
走的时候,吴姨背过身露出一个姨母笑。
她感觉两位小姐之间的关系变好了一点呢。
都可以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所以妈昨晚都跟你说了什么?”
看何欢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面包,季予意率先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嗯?”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何欢还在心不在焉。
眼看季予意面色不善,何欢立即道:“昨天啊……”
话才出口,何欢就卡壳了。
记忆的进度条一下被拉回到昨天晚上。
和门外大哭大闹的季予意想象的非常不同的是。
季母没有打她,更没有指责她,甚至没有说教她,反而教了她非常多。
季予意走后。
季母拿出一本册子来,让何欢搬了把椅子和自己坐到同一边。她问何欢有什么未来规划,有什么想做的事,俨然一个全然循循善诱的长者。
这还是何欢第一次被人这样认真的问这个问题。
小时候,大家都会畅想以后长大了做什么。
可那样的畅想更近乎于瞎说。
是烦恼于上清华还是上北大,是烦恼于做科学家还是做艺术家。
可那不是脚踏实地的规划。
比起普通家庭脑筋简单的考个好小学-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学-好工作-好人生,富人家庭显然更懂得什么叫社会大势、产业发展。
季母向何欢讲述海市上层社会盘综错杂的关系,自家产品线的利益相关上下游,对未来十年社会发展的看法。
大约是常年在一线打拼,季母的语速很快,很多错综复杂的问题往往被她用简单清晰的三根线就能解决。
谈话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说:
“说一千道一万,为什么我要千辛万苦地把你们送进海云高中?为什么我要培养你们去打网球、打高尔夫?给你们穿上漂亮衣服,拼命让你们挤进一个好圈子里去?”
“因为圈子不同,代表着你所接触到的人的水准,也是不同的。”
“以后你的伴侣,也会从这些人中产生。”
何欢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然后鬼使神差地,拿出了一直背在身上的那张、印着岑家家族徽印的请柬。
“今天岑思白到我们班来找我……”何欢犹豫道。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季母眼睛亮了一下。
信封上印着岑家的家印,季母怎么会不认得。
她将手搭在何欢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很是赞扬地说:“我果然没看错你。”
何欢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只见季母呷了口茶,悠悠道:
“你看那些留在美国的,有多少都是嫁了当地人拿绿卡的?在奢侈品店大笔大笔消费的,有多少是靠自己的独立女性?”
“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季母感慨道。
看何欢怔愣愣的眼神,季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讲太早了,你只记得,好好和你身边的人相处,和接触到的人都搞好关系就是了。”
“爸妈总不会害你的。”
……
但回想起昨晚季予意的惊慌失措,这些和蔼可亲的和善细节显然都不适合跟她讲。
何欢犹豫了一下。
咽了块面包,说:“妈叫我以后不要那么冲动。”
“还有呢?”
“还有什么?”何欢含混道:“大概就这意思吧,翻来覆去的说的都差不多。”
季予意点点头。
过了会,季予意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你以后还会吗?”
这句话问的出乎意料,又没头没脑的。打进何欢何欢三魂没了七魄的耳朵里,显得怎么听怎么怪。
“嗯?还会什么?”
季予意又不讲话了。
“会什么呀?”小狗一样黏糊的语气,牢牢跟在你身后追问。
季予意突然感到烦躁。
怎么会有这么明媚的小狗?
“算了,当我没说。”季予意负气道。
然而就在季予意收好碗碟,准备起身离开餐桌边的那一刹那。
——手腕突然被何欢拉住。
“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何欢说。
“不仅下次会,下下次也会。”
何欢的指尖顺着雪腕慢慢往下滑,直到勾住她的手指,摇了摇。
好像在发誓。
季予意身上被她碰过的地方好像烧了起来。
热得发烫。
季予意指尖颤了颤,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呀!”
何欢也超小声地回复她,好像两个人在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说悄悄话。
何欢的眼睛怎么这么亮?还眨了一眨??
她没事眨什么眼睛,难道以为自己很可爱吗?
再说了,谁是你妹妹了?
季予意在心里喊得超大声。
“切,”季予意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手却忘记松开。
临走前,季予意好心提醒了何欢一句:“别被那对夫妇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看着季予意的背影,何欢托腮。
她应该很恨季家父母吧。
叮一声。
何欢有手机短信进来,她忙着去看短信,连忙松开季予意的手。
季予意的掌心突然失重。
这松开来得太突然、太干脆,反倒叫人心里空落落的。
季予意不自在地向下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何欢的手机屏幕。
好像是她庆城那边的养父母,说下个周末打算去爬山。
.
课间,颜如玉很快凑到何欢身边。
双手捧脸,一脸花痴样。
“隔壁班的何宇好像在追我诶,前天体育课,他给了我一瓶矿泉水诶,我们两个班隔那么远,你说他可能是顺手给的吗?昨天更奇怪了,昨天他直接跑到我们班上来咧!吓死人了,现在不在一起都这么黏,以后怎么办啊!”
说了一长串之后,颜如玉戳戳何欢:“你有没有在听啊。”
何欢掏掏耳朵,懒懒道:“在听啊。”
“那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呢?”颜如玉叹了口气。
何欢头也不抬的写作业:“答应啊。”
颜如玉叹口气:“但他好像为人很霸道诶,听他之前的女朋友说他好像都不让对象和别的男生搭话的诶。”
何欢:“那就不答应。”
颜如玉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避着人的意思。于是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飘进季予意耳朵里。
季予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何欢这态度也太敷衍了。
颜如玉赏了她一个白眼,没高兴搭理她。
何欢也看了季予意一眼,但嘴角却悄悄勾了勾。
“欢欢,”颜如玉总喜欢用这么腻死人的称呼叫人:
“——你谈过恋爱没有呀?”
看何欢没接话,颜如玉又接着说:
“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不少人追你吧?”
“嗯。”何欢淡淡应道。
季予意悄悄竖起耳朵。
“我就知道!”颜如玉来了兴致:“所以都有谁在追你?你谈过几次恋爱?”
“我有义务告诉你?”何欢反问她。
越和何欢相处,就越能发现这人骨子里其实有点倨傲。
例如此时,她怼起人来是毫不留情的。
季予意嘴角又弯了一下。
但又不自觉地对颜如玉的那个问题产生兴趣。
别说颜如玉想知道,她也想知道。
可何欢摆明了不想说。
看来这个问题今天是没有答案了。
但季予意千想万想,想不到颜如玉长着一张二皮脸,对八卦那是天然的感兴趣。
更何况是新任校花的八卦了。
“哎呀,就说一下嘛,这又没什么的。”颜如玉央求道。
眼看何欢不应,几乎要上手去摇何欢的胳膊了。
季予意笔尖顿住。
本能地想把颜如玉的爪子扒拉开。
但就在此时,何欢说话了。
“真想知道?”
何欢仍旧懒得看颜如玉,只管笔头的作业。
“真的真的真的。”颜如玉眼睛像狗仔的相机闪光灯一样闪亮。
“那你附耳过来。”
何欢勾起一抹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