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耳,大人和那小子已经下去了,我们用跟上去吗?”
“大人没有吩咐。”
鬼耳淡淡回道。
书楼的一角阴影处,两道浅浅的影子正在交谈着。
一刻钟之前,鬼目在阴暗处盯着明安的脸,不悦地说道:“那个小书生可真聒噪,两张嘴皮子讲个不停,尽显他懂得些学问。”
面对鬼目的抱怨,鬼耳没有接话,继续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鬼目继续说道:“鬼耳,你看那小子得意洋洋的样子。”
鬼耳看去,只见此时的明安正在谨慎地分析“五鬼”机关,不过他倒也没有觉得那个叫明安的男子太过张狂。
“鬼目,小点声吧,大人还没说什么。”鬼耳在一旁说道。
“那是咱们大人脾气好!就这小子一直在那里说,我听的都要烦死了!要不是刚才大人施以援手,施法将外面的小厮弄晕移到别的院子里,他现在早就被姓宁的老头子弄走严刑拷打了!”
大人脾气好?
鬼耳心里咯噔一下,想到那层层十八层鬼泣,就令人分外寒战。但此时他也并未多言,毕竟鬼目的仰慕之情,冥界皆知,哪怕对方对大人有半点抱怨,鬼目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找出来往魂飞魄散的方向打。
罪名:讽晦尊上!
“哎呀烦死了!”鬼目在一旁吼道:“鬼耳,你看那小子——装什么儒雅人士呢!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模样呢,还不如现在露出你的真面目,别之后懦弱的让我想一巴掌把你脑袋拍扁。”
此时鬼耳甚至能想到鬼目心里想说的那句话。
给我个机会,将大人保护周全的人,一定是我!
鬼耳面无表情暗自乐着。
虽然看着大人与那名少年的交集不多,但是鬼耳还是觉得此人非同寻常。
此刻此景,无论何人审视,皆能轻易辨识出这分明是一副有着半分聪明睿智的少年形象,在鬼目所观之下,竟被当为沾沾自喜之态。
只因为大人对于鬼目而言,是特别的。
待暗室关闭后,鬼耳走到鬼目跟前,说道:“鬼目,现在大人和他已经往密室走了,我们也该去完成大人指派的任务了。”
鬼目盯着怨摩罗消失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跟着鬼耳从阴影中走出。
当两人步入书楼正中,鬼耳身形轻盈升起,悬浮半空之中,其半掩的右手从深邃的黑色华袍中伸出,轻轻一挥,便引得四周书架上的所有典籍猛然震颤,纷纷脱离柜体,化作一道道书影,以环状轨迹悠然悬浮,紧密环绕在鬼耳的周身。
见此情景,鬼目身形一展,一跃升至空中,与鬼耳并肩而立。正当鬼耳欲施法术之际,鬼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身后:“好此等事宜,让我来处理吧。待我将图文铭记下来之后,你将释魔石收集起来即可。”
鬼耳勾起一抹浅笑,像了然一切一般,又似都在意料之中,接着对鬼目说道:“确实,当然不及你的眼睛。”
鬼目也不回头,扔下一句:“知道就好。”
鬼目左右瞥了两眼漫天的书籍,双手拇指逆向而合相扣,嘴里念出咒语,随着咒语一出,只见鬼目额头中间的红色曼陀罗花纹从中打开,待红色花纹全部打开之时,映入眼前的竟是一个萦绕着血色的金色魔眼。
那红色如“花钿”般的斑纹是怨摩罗赐予鬼目鬼耳独有的标志,赐予鬼目以曼陀罗,在额间;赐予鬼耳以滴水观音,在耳后。起初两鬼目对这女子般的东西很是抗拒,但随着两人在之后战斗中感受到其发挥的巨大作用后,也便慢慢接受了。
在八个方位——东、南、西、北,以及它们之间的交界东南、东北、西北、西南,每一层书柜的顶端均悠然浮现出一枚散发着幽邃紫色光辉的释魔石,以诡异的色彩之姿,静静悬浮于空中。
鬼目金色魔眼一开,释魔石上刻的文字顿时浮现,如被复刻般誊写成金色文字,从石上一跃而出,浮在空中,接着如金色暴风般被吸纳进鬼目眼中的虚无里。
待最后一个金色咒文被吸纳进眼中之后,鬼目轻启双眼,双眼微微闪着金光,然后额上的金眼慢慢闭合,直至重新恢复为红色曼陀罗花纹。
见鬼目完成之后,鬼耳伸出左手,掌间突然变幻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盒,随后右手五指缓缓张开,其指尖魔戒青光泛起,然后运用灵力将所有的释魔石吸纳过来,放于琉璃盒之中。待所有释魔石均被妥善收纳,鬼耳将琉璃盒轻轻合上,盒子消失于掌中。
见一切完成之后,鬼耳将空中悬浮的所有的书籍重新排列好。所有的书随着鬼耳的手指自动分成几行几列,并原模原样地飘回原来所属的书柜中。有的锁子也乖乖从地上飘起,自动插到书柜上并重新上了锁。
鬼耳:“鬼目,现在大人安排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先回冥界待命吧。”
鬼目:“好。”
两人刚进来时,暗室的门就已经合上,里面十分黑暗。明安于黑暗中在门口摸索一阵后,没有获得任何有关开门机关的提示,于是在怨摩罗的提议下,便只得继续往下走。
明安谨慎万分,将怨摩罗紧紧护在身后,每一步都谨慎地用脚尖试探着楼梯的深浅与长度。每当遇到转角或是平地,他都会轻声细语地给予提示,生怕怨摩罗不慎踏空。而怨摩罗,则是静静地跟随着明安的步伐,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她那双习惯于暗夜的眼睛却能将周遭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捕捉得清清楚楚,即便是简单的转弯,对她而言也如同白昼般清晰可见,自然无需担忧会因此受伤。
于是,在这幽暗的石道中,便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前方,明安小心翼翼;后方,怨摩罗则显得从容不迫,甚至偶尔流露出一丝无奈。但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
于是怨摩罗将衣袖中的火折子扔到前方地上,这小小的举动在静谧之中发出不小的声响。
“阿愿!有声音。”明安警惕道。
怨摩罗回道:“嗯,可能是我刚才踢到石块了。”
明安小声说道:“阿愿,这里黑暗,你别离我太远,行走一定要当心。”
怨摩罗:“嗯。”
不一会儿,传来物品滚动的声音。
“我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石头吗?”
“不像,比石头要轻,刚才滚到前面了。”
“你往前走走,万一是什么线索呢。”
“好。”
明安轻拽着怨摩罗的衣袖往前走了几步,半蹲在地方摸索了几次后,摸到一个圆柱形的物品。
明安将圆柱形的物品放在手中,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双手轻轻一拽,只见物品上有几点火星冒出,明安见状轻轻一吹,黑暗里顿时亮了许多。
明安:“阿愿,是个火折子,真是老天都在帮助我们。”
怨摩罗:“有亮光,如此我们也可快步行进了。”
明安:“嗯。”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右侧一个暗隐的石门出现在眼前,只是石门隐秘至极,明安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继续往前走着。怨摩罗面色低沉着,从石门前走过,身后又重新归于黑暗。
她能听到里面的哭泣声,那犹如烈火拷打一般的哭泣声。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又转过几道曲折蜿蜒的石径,前方豁然开朗,一扇古朴而威严的石门赫然矗立。门上,一把厚重的铁锁横亘其间,虽有斑斑铁锈,但却透露着不容侵犯的森冷。明安缓缓上前,双手紧握锁柄,试图以蛮力将之撼动,但那铁锁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只留下他额间细密的汗珠与轻微的喘息声。
明安从怀中摸出那条细长的铁线,小心翼翼地将铁线插入锁孔,然而,铁线刚入锁孔,便如同棉花遇到了磐石,瞬间失去了力量,扭曲变形了。
明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堆叠的几块巨大石块上,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泄气地说道:“阿愿,徒手打不开这铁锁,要不,咱们——用这些石头试试?”
怨摩罗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可,此地非同小可,一旦铁锁被暴力破坏,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必会惊动周围的守卫,到时咱们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明安闻言,眉头紧锁道:“我也是这般担忧,但眼下这般情况,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进不去,只能眼巴巴干望着。”
“我来试试。”
怨摩罗缓步上前,来到石门前,身影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傲而神秘。她轻轻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冰冷的铁锁之上,然后握住,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锁竟然打开了。
明安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怨摩罗,声音微微颤抖:“阿愿,这——这锁,怎么就开了?我刚才用尽全身力气,那锁却纹丝不动,而你只是轻轻一触,它就——”
怨摩罗怨摩罗并未理会明安的询问,径直向石门深处走去。
明安望着怨摩罗的背影,心中虽有疑惑与不解,但也随即跟了上去。
踏入石门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明安瞬间屏住了呼吸。一排排木质书架错落有致,每一架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
怨摩罗走向最近的书架,随手抽出一本古旧的书籍,轻轻翻开。只见书页泛黄,字迹虽已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上面记录的是关于“祭魂节”的种种传说与仪式。这里或许真的隐藏着他们一直寻找的答案。
再翻开其他书籍,她发现有些书册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生辰和名字,就像是一本本族谱,但细细观察之下,这些名字之间却似乎并没有明显的联系。姓氏各异、出生年月不同、血脉更是千差万别,这不禁让她再次陷入了沉思。
明安:“阿愿,这是什么?”
怨摩罗:“生辰。”
明安:“这和祭魂节有关吗?”
怨摩罗:“嗯。”
“难道说——这些生辰才是关键?”怨摩罗喃喃自语,又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上面记录的也是一些人的名字和生辰,然后开始仔细比对每一本书上的生辰记录,试图寻找其中的规律或线索。
可是时间怎么来得及,怨摩罗瞥到一旁正在翻书的明安,想到他之前破解五鬼时懂得一些阴阳八卦之术,便问道:“明安,你来看这些生辰,可有什么共同之处?”
明安凑过来,接过书,仔细翻看了几页,说道:“这些都需要结合年份来看,而且有的年代过久,我需要点时间。”
怨摩罗:“好。”
她转身拿起那本有关祭魂节传说和仪式的书,随着阅读的深入,怨摩罗逐渐发现,这些传说和仪式并非空穴来风,它们背后隐藏着深刻的寓意和复杂的象征意义。祭魂节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节日庆典,更是一个与灵魂、生死、轮回等超自然力量紧密相连的仪式。而在这个仪式中,似乎有着某种未知的力量在暗中操控,引导着一切的发展。
怨摩罗眉头紧锁,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描述仪式具体步骤和细节的文字上,她想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拼图,她需要摸索到这个仪式的核心中去。
“阿愿!”听见明安在叫自己,怨摩罗抬头,只见明安惊恐地说道:“书中记录人物的生辰,都是阴时所生!”
“阴时所生?”
“没错。他们的生辰虽然分散在不同的年代和家族中,但它们都与一个共同的日期有着密切的联系——那就是祭魂节的正日!”
怨摩罗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迅速翻开自己手中的书籍,仔细比对起来。果然正如明安所说,那些被特别记录下来的生辰,确实都集中在一些特定的阴时,如子时、丑时等,这些时段在阴阳五行中属于阴性,阴时黑暗正旺,邪气丛生。
“有意思,”怨摩罗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生辰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必然与祭魂节聚魂这一特殊的行为有关。”
“聚魂?”
“没错,聚魂以兴魂。有邪物正在以此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