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骇中,一旁的皇后娘娘语气略带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
“皇上,自我朝开国以来未曾有过公主开府建衙、朝堂议政的先例,皇上的赏赐当合祖宗礼法。”
姜淮稍许整理床榻的被褥,语气缓和但也略带几丝不悦,“好了皇后,朕自有打算,你莫要过问了。”
如今朝堂上围绕着大皇子二皇子立储之事争论不休,大皇子已占上风,她怎会容许前朝再生变故,至尊之位再多一脉争夺者。
“臣妾有统领六宫之权,便有掌六宫诸事之责,臣妾乃诸皇子公主嫡母,皇上是否应同本宫商议!”
“皇后就莫要过分前朝之事了,朕意已决。”姜淮也不再忍让,语气冰冷多了几分天子的压迫感。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没了夫妻情谊,有的只是明争暗斗,言语间经常是短兵相接。楚容正准备继续辩驳,人群中与姜元景四目相对间,见姜元景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下去,惹龙颜不悦,楚容深吸口气,便就此作罢。
姜元慈见争论停止,便顿首道,“儿臣必不辱父皇使命,定当尽心竭力为父皇分忧。”
“朝堂之事多向你两位哥哥请教,若是受了委屈,也要同父皇讲来。”姜怀看向楚容,言语间又似有敲打之意。
姜淮此刻才望向跪在殿后的姜元启和昭贵妃,想到他宠爱的儿子竟如此不知廉耻,因小失大,毫无君王的隐忍,感慨自己多年来惯子如杀子,如此莽撞未来怎堪大用。
“你个忤逆子,竟办出如此荒唐之事。昭贵妃,若你无法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朕可以找人替你管。”姜淮凤目怒睁,刺激下一阵急促咳嗽,众人连忙上前关心。
“父皇,儿臣知错了。都是儿臣一个人的错,请父皇莫要责罚母妃啊~”姜元启听到父皇如此重的苛责,不由得有些害怕,说罢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臣妾自知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昭贵妃哭的梨花带雨,但更多的是不安,不安自己惹龙颜不悦,姜淮眼见昭贵妃哭的我见犹怜,不由心生怜悯,不忍继续苛责。
一旁的姜元景见父皇似有大事化小的心思,怎会放过打压二皇子的机会,叩首道,“还请父皇保重龙体,此事虽有损天家颜面,但二弟也是无心之失,那名歌姬已交由卢氏一族处理,好在卢氏一族暂未追究,切莫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伤身。”
姜元慈听到姜元景的话不由在心中鄙夷,真是虚情假意,茶言茶语。
果然,姜淮听到‘天家颜面’几字勃然大怒,如此违背纲常伦理的悖逆之行让皇家失了威严,没了威严变没了恐惧,没了恐惧这根基就不稳了。
“今天起,给朕跪在太福殿内,这两月无昭不得外出,当着列祖列宗,给朕好好反省。”
“儿臣谢父皇恩典!”二皇子姜元启瑟瑟顿首,心里也终于舒了口气。
姜淮看向昭贵妃拂柳之姿,小声啜泣着,又觉刚才的话似乎重了些,不由多了几分怜悯。
元慈当然知道父皇的心思,昭贵妃宠冠六宫,其弘农郑氏一族多人在朝为官,身居要位。纵使皇上对大族心存芥蒂,欲削弱之,但若因为臣子而对皇子有过重的处罚,难免有失天家威严,使臣子恃宠而骄。
见楚容眼神冷漠,并不想劝说,便起身朝姜淮叩首道:
“儿臣请父皇开恩,宽恕昭妃娘娘,昭妃娘娘在外跪了半天,夜寒风露重,昭妃娘娘素来身子弱,还请父皇三思。”
姜淮见有人说情,也正和他心意,便顺势说道,“就罚你在钟灵宫抄诵十遍道德经。”姜淮停顿片刻,一面担心处罚较轻昭贵妃恃宠而骄,一面又担心驳了帝后的面子,便继续说道,“誊抄以后拿给皇后过目,然后放在长福殿前吧。”
姜淮见楚容一言不发,也知她恼怒,便转移了话题,“前阵子西北也打了胜仗,云骁那孩子已班师回朝,算算日子这两天也快回京了,待上元节朕一并举行庆功宴,也好让你们姑侄佳节团聚。”
“臣妾谢皇上恩典!”楚容听后微微抬眉,这样她又多了一个制衡朝堂的对象,只是姜淮多疑,她并未表露喜悦之色。
心里却在感叹这么多年他还是如此虚伪,时刻操纵权御之术。她何尝不知如今二皇子失德,朝堂势力不均,便又推出姜元慈与之抗衡,姜淮啊姜淮,真是虚伪的让我觉得恶心。
“好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把,今晚留赵公公殿前伺候吧。”诸事安排妥当,姜淮扶额闭目,众人俯身作揖退出殿外。
元慈刚踏出太元殿门,转身对着近身侍女低语道,“去查查那歌姬的身份。”
太元殿外,启华门旁前,深夜,瑟瑟冷风裹挟着零落的飘雪,月色微明银屑般铺满悠长的宫道,元慈喜悦之余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阿姊,如今二哥被幽闭,父皇显然是要制衡大哥将阿姊推了出来,只怪我年纪浅,不能为阿姊分忧。”姜元承年纪虽小,但身处帝王家,帝心深不可测,他怎会不懂。
父皇子嗣稀薄,只育有三子两女,大姐姐楚元宁七年前已奉旨前往西凉国和亲,如今上京城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和阿姊一人,却也难逃手足相争的命运。
“承儿,大哥军功显赫,虽不是皇后亲生,但却养于皇后膝下,无论立长、立嫡大哥均占上分,你年纪尚小,定不能让这朝堂被他姜元景一人把控。阿姊一定要让你成为最有权势的人,”
“承儿都听阿姊的!”
姜元慈怎会不知父亲赐她泼天荣耀,实则已是忌惮大皇子一脉,大皇子初露锋芒,皇后一族三代太师,其父兄一脉更是军功卓著世袭公爵之位。父兄虽已驾鹤西去,但祖辈荫封还在,势力盘根错解,其侄楚云?骁常年驻守南境更是屡立战功。如今姜淮身体日渐衰老,如不早做打算,这天下怕早早就是他姜元景的天下了。
姐弟两人信步宫墙外,想到二皇子的行径不解地问道,
“二哥为了一个娼妓竟要休了颖川卢氏,害卢氏难产而死,卢氏的祖上可是开国首辅,受此侮辱,卢氏却不再追究,父皇也只是罚二哥幽闭长福殿两月,处罚未免过轻了些。”
姜元慈停步仰望皎月,
“颖川卢氏和荥阳郑氏世代联姻,关系盘根复杂,郑氏荣宠正盛,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与风头正盛的昭妃闹僵,父皇本就忌惮门阀联通,如果卢氏上奏讨个说法,正中父皇心意,所以他们不会…二哥对外给了个难产而亡的说法,他们也只能接受,只是可惜了卢氏。”
姜元慈轻轻地叹了口气,惋惜逝人香消玉殒。
“二哥对卢氏真是心狠,”
姜元承眸子也蒙上了几分悲凉,停顿片刻后拍着胸脯说道,
“阿姊放心,有我在,定要护阿姊一世周全”
姜元慈眉眼轻舒,嘴角泛起涟漪,清明的眸子难掩笑意。明月高挂,姜元慈仰望天空,这份安宁是她一生想要守护的。
急促的脚步声渐近,远处走来一众行人,姜元慈曲目望去,是大皇子姜元景和他的几位侍从,姜元慈本不想与他过多言语,便快步往前,谁知身后的人喊住了她,
“元慈!”远处的人压低声音喊道。
姜元慈见躲不过,就停下脚步,转身口吻轻柔对弟弟说道,
“承儿,你先回去。”有些事,她不想元承参与其中。
见元承面露关切之色,又轻哄道,
“阿姊没事的,皇宫大内,不会怎样。”
元承自知阿姊这样安排定有道理,便不再多言。
姜元景走近,元承俯身行礼,“大哥,阿姊,元承先行告退。”
姜元景见人走远,朝元慈走近一步,一脸鄙夷,
“元承这孩子惯会用些乌糟手段,刚见他脸颊泛红,不会是殿前哭不出声被你赏了巴掌吧?”
姜元慈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脸色暗沉,半是讽刺半是警告的说道,
“不知大哥叫我所为何事,是惊讶我在从陈郡安全回京,还是要质问我秉承父皇,陈郡河道官多年贪腐,私吞朝廷拨银,致使淮河溃堤,死伤百姓百余人?陈郡回想起永定元年仲夏,幼小的她因维护母妃顶撞昭妃被罚跪长福殿,是大哥在殿外清唱童谣缓解她对深夜的恐惧。
回想起元宁姐姐奉旨到西凉国和亲的夜晚,大哥神情笃定对她说道,有大哥在,小慈这辈子一定会嫁给最爱的人。
世事无常,这一切早却在大哥走上夺嫡这条路以后变了模样,生在帝王家,他们早已渐行渐远。
记忆恍惚又清晰,年少青涩的模样和如今硬朗的模样渐渐重合,那一瞬间姜元慈觉得眼前人彷佛不是那个狡黠多变的大皇子,而是他们敬仰的大哥,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见眼前人已无大碍,姜元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卷入这乱局中,姜元景其实心中只有答案,却仍忍不住发问。
“大哥是为了什么,我便也为了什么。”姜元慈悠悠道,眼神笃定,言辞坚毅。是的,她想要那万人之上的权力,
“你可知,你踏出这一步,一旦失败,定将万劫不复。”
“我知道。”
姜元景抬手轻拂她银白狐裘上的飘雪,神色凝重,
“你想要赢,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就要心比别人更狠,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切不可心慈手软,莫要让我小瞧了你。”
姜元慈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定了定神,似有挑衅地回答道,“定不会让大哥失望”。
寒意逼人,元慈不禁打了个寒颤,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姜元景的眼睛,元景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对方身上,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寝殿吧。”
“不必了大哥,若是我在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怕是大哥也不好交代。”
姜元慈言语中略带几分讥讽,不怀好意的打趣道,但也没有脱下身上的外套。见姜元景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寝宫方向走去。
“派两个人暗中护送。”
姜元景侧目对身边的亲卫说道,定步望向了斯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河道官只是皇后母族一个外姓奴才,何故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派人刺杀?”
姜元景对上月色下姜元慈冰冷的眼眸,不发一言,心头涌上丝丝苦楚,神色也变得黯然,刺杀虽不是他指派,但他知道楚容和他姜元景早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已无可辩驳,又有什么可辩驳的呢?
元景凝视着眼前娇小又倔强的人儿,一抹愧疚之意涌上心头,
“可有受伤?”
回想起永定元年仲夏,幼小的她因维护母妃顶撞昭妃被罚跪长福殿,是大哥在殿外清唱童谣缓解她对深夜的恐惧。
回想起元宁姐姐奉旨到西凉国和亲的夜晚,大哥神情笃定对她说道,有大哥在,小慈这辈子一定会嫁给最爱的人。
世事无常,这一切早却在大哥走上夺嫡这条路以后变了模样,生在帝王家,他们早已渐行渐远。
记忆恍惚又清晰,年少青涩的模样和如今硬朗的模样渐渐重合,那一瞬间姜元慈觉得眼前人彷佛不是那个狡黠多变的大皇子,而是他们敬仰的大哥,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见眼前人已无大碍,姜元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卷入这乱局中,姜元景其实心中只有答案,却仍忍不住发问。
“大哥是为了什么,我便也为了什么。”姜元慈悠悠道,眼神笃定,言辞坚毅。是的,她想要那万人之上的权力,
“你可知,你踏出这一步,一旦失败,定将万劫不复。”
“我知道。”
姜元景抬手轻拂她银白狐裘上的飘雪,神色凝重,
“你想要赢,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就要心比别人更狠,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切不可心慈手软,莫要让我小瞧了你。”
姜元慈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定了定神,似有挑衅地回答道,“定不会让大哥失望”。
寒意逼人,元慈不禁打了个寒颤,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姜元景的眼睛,元景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对方身上,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寝殿吧。”
“不必了大哥,若是我在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怕是大哥也不好交代。”
姜元慈言语中略带几分讥讽,不怀好意的打趣道,但也没有脱下身上的外套。见姜元景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寝宫方向走去。
“派两个人暗中护送。”
姜元景侧目对身边的亲卫说道,定步望向了斯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