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课不过两天就结束了,但在洛基的盛情下,她短暂地在王宫住下了,说是为了方便与本国学者进行学术文化交流。
研究的什么学术我是不知道,我倒是三天两头的被拜访了。开始我还借口身体不适、在休息什么的,奈何拜访得太频繁,又不能次次都躲。
我原先窝着看小说看得自在,就听到侍女来传她在门外。想到从前的借口,再躲下去也不好,只好让侍女传她进来。
我赶紧把小说藏起来,从沙发上坐起来,简单整理了下衣服。
她跟着侍女进来了。她换上了本国的服饰,深紫的胸衣上点缀繁多的浅紫花纹,本就纤细的腰在束腰下更加突出,比起小姐们也就没那么夸张了,纯白的多层蕾丝堆叠在手腕上,厚重华丽的裙摆自然垂落。
这时我猛然意识到我还穿着绅士们穿的裤装。我平时基本都穿睡衣或裤装,总之是以舒适为主,也不会舞到臣民面前。尽管谣言四起,好吧,也不是谣言,但洛基都睁只眼闭只眼,大家自然也只敢背后议论、表面恭维,穿着大摇大摆跑他们面前就是另一回事了。
坏了,现在也来不及换了。
我小心抬眸观察她的反应,她倒像没发现一样,规矩地行礼、落座。
但我能肯定,她注意到了。她不提,我自然也不会作死去说。
侍女为我们端来了一杯牛奶,一杯茶。我们客套地寒暄,我询问她是否适应这里的生活,她答一切都好,却是把这件衣服单拎出来说了。
“前几日陛下派了人为我量身,做了几件衣服,今天便想着穿来与殿下见一见。平日只觉淑女们穿得美,现在才知道美的代价竟如此大。”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从前第一次穿的时候,那些侍女给我勒得丢了半条命。
她端起面前的茶品了一口,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夸赞说:“好茶,真是好久没喝到过故国的茶了。殿下有心了。”
?
我没特地吩咐啊。
我转头看向在偷笑的侍女,哦,是侍女有心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转到了我的衣服上。她装作才注意到的样子,开口问:“殿下的着装比起淑女们,似乎与绅士们更相似呢。没想到贵国的文化这般多样,只是这种服饰市面上倒是少见,也鲜少见淑女穿。我看着喜欢,殿下能否为我推荐一二?”
哪里是“少见”、“鲜少”,是压根没有。我没有明面穿过都快被剥夺做人的权利了。
我想到她最近对帝国调查,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故国的服饰我有些印象,之前在花园见到她时候她穿的就是,宽宽大大但仍显端庄,并不像束腰裙那样对身体都是一种囚禁,一时之间要适应束腰确实困难。
我看向她,回答:“不是相似,这确实是绅士穿的裤装。商店里不会有卖的。女士穿裤装,能逃过束腰的禁锢,但人民的唾沫可是可以把人淹死的。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改良版的束腰,待会儿会送到您房间的,可以试试。”这些可都是我的藏货哼哼哼。
她可能没想到我的回答,低头轻笑,拿出一包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说道:“这次过来本就是想给殿下送这个的,没想到礼尚往来了。”
我疑惑地接过。
她解释道:“这是杜鹃花的种子,来时匆匆,只留这些了,一点薄礼。”
我重复:“杜鹃花?”没有听过。
她耐心回答:“是的。颜色艳丽,开得也鲜妍。每逢春天,便开得满山都是,也叫映山红。”
我边听边点头,真心地道了谢。
之后就是东扯几句西扯几句,很快她就告辞了。
我将那包种子拿出来,把外面的不拆开,低头仔细地瞧。过了会儿,又包回去,随便找个了抽屉放着。
……都一样的。
我坐了回去,将面前的牛奶一饮而尽,低头盯着对面的座位。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轻巧地绕过那张椅子,阳光在一点点被收回。
直到管家的打扰,他走进房间,指挥着人将一盒盒珍珠钻石端进来。盛满珠宝的盒子被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仆人们离开了,他才转过身向我点了点头,告诉我这是照例分配给我的。然后又向我转述了洛基的命令。
嗯……我没听。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我看了眼离管家最近的侍女,她没发现。
我又看了眼旁边端着壶低头的侍女,她倒是察觉到了,把头低得更低了。
端起身前的茶杯,以极不淑女的速度把杯中的牛奶喝完。
话说我刚才不是已经喝完了吗?
当我刚小幅度地抬起手,准备把茶杯丢管家脑袋上时,身旁的侍女“很有眼力见”地为我倒满了。
?
我再次喝完。
她倒满。
喝完。
倒满。
……
三回合之后,我看了她一眼,她回了我一个“不用感动”的微笑。
……
我放弃了手中的茶杯,把装满牛奶的茶杯放回桌上,迅速地抽出杯托砸了过去。
杯托擦着管家的手臂砸在地板上,成了碎片。随着碎片的落地,我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我扔得远,杯托粉碎事件的受害人只有管家一个。比较可惜的是,唯一的受害者也只是心理受到了一点点、杯托粉末大小的惊吓而已。
我斜着脑袋暼了他身后一眼,淡淡开口:“滚。”
门口的身影慌张得连声说是,然后,真的滚开了……
……
我捏了捏眉心,假惺惺地对着管家狡辩,不是,解释,“门口的士兵不服管,教训一下,你不介意吧?”
他倒是镇静,摇了摇头。
无聊。
我冲他摆了摆手,打发他,“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g…下去吧……”我原想叫他的名字,但我忘记了,只好改口,“管家。”
他这时候知道装模作样地给我行礼告退了。
我最后一次将杯中的牛奶喝完,拦住了侍女,给了她一个“再敢给我倒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真是,和谁学的。
我起身,吩咐她们:“那个杯托处理了,注意点。”
想到什么,我又转过头问那个抱着壶的侍女:“你叫什么?”
她懵懂地抬起头,“我没叫啊。”
……
“名字。”
“哦哦莎娜,我叫莎娜。”
“新来的?”
“是,来了半月了。”
我再次打量起她,有点眼熟,但不多。算了。
换了身衣服跑训练场去了。
一个瞎子,一对傻子,一个火药桶,我这殿里真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