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令槐寺挽袖将银牌揣入怀里,“何人?”
“令侍卫,奴婢有东西要给您。”婢女一怔,收回敲房门的手。
令槐寺起身伸手拉开门闩,居高临下地看着婢女,“送什么?”
“这是香囊。”婢女低下头,捧着香囊的手抻向他。
“香囊?”令槐寺没有接,目光一闪,想要看清婢女脸上的神情。
“府内下人皆是有的。”婢女略微带着慌张的意味地把头埋得更低。
令槐寺接过香囊。
“那奴婢便退下了。”婢女松了一口气,转身时脸上不禁飞上一抹恐慌。
直到婢女消失在令槐寺视线中,他才打开香囊,里面是藿香、艾草,看来是助眠的不用多想也知晓是唐太白送的。
“唐太白”这三个字,在口中不断轻喃,他在叹息中走去一声笑手不自觉攥紧了香囊。
又烂又暗的肮脏心思迸出病态的欲望,心中滋长着疯狂的野心,迷茫时悄然地腐烂成一种病。
令槐寺想要将唐太白摁死在烂泥野草中。
他想杀了他。
垂下眸子嗅香囊时,他的神情近似病态,流露出贪恋。
心中挤进了莫名的欲望,他渴望、他想要占有唐太白,狠狠地掐住唐太白,让他挣扎,让他求饶。
这荒谬又疯狂的念想使令槐寺一瞬间感到恐慌,他真是病了。
昏暗的夹缝死灰燃起,它发疯地如花般地绽放,它是燎起的火花,花野蛮生长,挣扎在深渊向下沉,寂静中又盛开在欲望腐烂的泥中。
萎了的花冲动地随燎起的火跃动,它成了死灰,而后再复燃。
沉沦的是槐花。
静的槐花,它燃烧,它肆意。
玉碎人亡,且,玉碎槐花开。
——令槐寺,我不怕你的。
就是于此,令槐寺承认,唐太白在他心里不一般,可这只是占有欲。
他沉默地抬起头。
趁着没人管的柳民屹就到处走。
心中想着叔父、叔母是否发现他不在府里祠堂而生气,他低头笑着向前走,不知走到哪里,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掀开眼皮几棵树就映入他的眼帘,地上长着许多杂草,沿途的野草中还有几缀花,娇小几多,树下放着一捆柴,吹面来的风有草木野花的香,很淡。
这小院儿,两棵树,一捆柴,一间房,一口井,一地的花草。
枝头上的一只鸟鸣叫着飞下来落在柳民屹头上,他头发一松,觉得头上有点重量,伴随着耳边的几声鸟鸣,他想,是一只鸟了。
儿时听母亲讲,鸟如果拉屎在人的身上,会有恶运,有不好的事发生。
柳民屹手挥向头上的鸟,鸟展翅飞走,旋了一会儿又落在他的头上。
“死鸟!”柳民屹恼怒,仰起下巴再甩了甩头想让鸟离开。
鸟却不如他所愿,轻扇几下双翼又落在柳民屹头上,悠然地用喙啄了啄羽翼,看来是不想走了。
“走开啊!”柳民屹梗着脖子,身子惯性向后倾倒。
鸟扑腾着飞上了枝头。
柳民屹目光一恍,跌坐在了那捆柴边,几根木滚落下来砸在了脚上,这疼痛让他想叫却只能闷着发出轻哼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卫言站在不远处,目光冰冷盯着他。
“哎哟,卫言哪……”柳民屹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地心虚,略显委屈地垂下头,声音都比平时都闷。
“你在这里做什么?”卫言皱着眉问。
“我……”柳民屹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望着卫言,又偏开头看向地上的杂草,“我恰好路过。”
“路过?”卫言从口中发出一声冷哼,似乎并不相信。
“你不信我?”柳民屹疑惑地看向满脸冷漠的人,撑着手身子向上抬力,脚上的痛让他踉跄了一下,神情有些狰狞,“我就只是……路过。”
“柳公子,我是贤王府的侍卫,你是柳府的旁系公子,何必再纠缠?”卫言走向他。
柳民屹愣了一会儿,甩头笑了笑拽住卫言的手臂站稳,被疼得倒抽一口气。
“不过在地上一坐,便走不动路了?”卫言撇开他扶在自己肩头的手,上下打量后一字一顿道,
“卫言你……”柳民翕了翕唇,缓缓抬起被丢开的手,身子微微凑近,“你语气为何如此尖酸刻薄,我不过是路过,在你口中,倒是我对你的苦苦纠缠。”
“难道不是,还是我冤枉了柳公子?”卫言反问。
“你……”柳民屹伸出的手指蜷曲回来,要喊出声又哑巴了般,无话可说。
方才那只鸟从树枝上飞下来又落在了柳民屹的头上,鸣叫几声。
“你这死鸟……”柳民屹这下真的气急败坏了,袖子一扬抬手想抓住这只鸟。
声声鸟鸣尖锐刺耳,闹得卫言头疼,心里也烦躁,拔出剑朝柳民屹头顶斩去,“春天的鸟,太吵。”
“死鸟,晦气!”柳民屹被他一惊,矮下头缩进脖子,回过神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你,也吵。“卫言冷着脸。
“我?”柳民屹眸子圆瞪,“我与这鸟可不一样,我……”
“有何不一样?”卫言打断他的话,“柳公子,我不是断袖,而你,更不必纠缠我。”
默了默,卫言越过他又停下步子微顿,“回柳府吧。”
看着地上的几片绿叶,柳民屹心里荒了一处,像凉了的茶。
他就站在树下。
鸟也一声不鸣。
柴又滚落下来几根,发出闷响。
“这么讨厌我?”柳民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没由地叹了一口气。
耳边忽然听到几声尖锐的鸟叫,他四下张望,寻着声音,目光放在了地上,见那只鸟趴着,他叫骂了一声,“都怪你这死鸟!”
这鸟在地上扑腾着,听到柳民屹胡乱喊了几声,瞬间不再挣扎,平静地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啧,你说你惹他干什么。”柳民屹撩开衣摆蹲了下来,头偏向左又探去右,“受伤了啊,你比我可怜。”
鸟又动了几下。
柳民屹心下一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鸟,朝着它吹了一口气,“方才还如此嚣张。”
这只鸟似乎通灵性,啄了一下他的手心。
“你还啄我,你不知好歹啊你!”柳民屹用指尖顶开鸟的喙,“本公子今天炖了你。”
这只鸟又不动了。
“被你害惨了!”柳民屹撑着膝起身,又回头望了一眼,“我带你回柳府。”
卫言始终沉默,在窗边看着柳民屹一瘸一拐地离开。
“真是碍眼。”卫言唇边擦出一声讥笑。
那只鸟令人讨厌,柳民屹更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