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令槐寺是否心中对香囊有什么多想的,唐太白也不太耐烦,他是贤王府世子不是令槐寺的下人。
“殿下,王妃请您去正厅。”小五推开门迅速低下腰。
“有何事?”唐太白淡淡地问。
“不知。”小五。
“我知晓了。”唐太白放下茶杯,手扶在卓沿向上撑起,“若柳民屹寻我,让他去书房待着。”
“是。”小五双手相覆。
待唐太白走入正厅就看到贤王妃端庄淡然地喝茶。
“母妃,儿臣想吃糕点。”唐太白大步趋上前。
“王嬷嬷,去后厨,让他们做一份来。”贤王妃摸了摸唐太白的头。
“是。”
王嬷嬷揣着衣袖离开。
贤王妃用慈祥的目光打量他,“府里的下人说民来了,怎么不见人?”
“民屹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会来寻我的。”唐太白微微低首迎上贤王妃抚摸的手。
“思之啊,不出几日便是太后生辰,”贤王妃转了一口气,“你父王不在府内,定是由你去,不如让卫言陪你去?
“太后不喜张扬,你去也算是用膳饮酒。”
“那倒也不是宫宴。”唐太白面上轻描淡写,“那也不必卫言陪同,他不让儿臣饮酒。”
贤王妃好笑又无奈,伸手点了点他的额眉处,掩唇轻声笑着。
“你呀,终是孩子。”贤王妃。
“母妃吃茶。”唐太白把杯子搁在贤王妃面前。
“思之啊,你二十有三了,”贤王妃抿了抿唇,“是不是该有婚配了?”
“婚……配?”唐太白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笑着摇头,“母妃,这事急不得。”
“思之,母妃也不想逼你,可……”贤王妃神色为难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道,“你不再是少年了,这个年纪该有婚配了,实在不想娶妻,纳妾?”
“这……”唐太白犹豫再三,吁出一口气,“但凭母妃安排。”
“那你府中的那些个……”贤王妃话锋又一转。
“再说吧。”唐太白曲起手指放在膝上敲了敲,刚叹气的气又提上眉宇染了愁意。
心中自当明白,贤王妃是想让他遣散府里没有名分的那几个。
“唉,那……随你罢。”贤王妃不想他太为难,忽然感慨,“似乎昨日你才不过十岁,今日却已过了弱冠三年。”
“是啊。”唐太白先是一顿,而后只露几声笑却显得心不在焉,看上去没什么好兴致。
看他这走神的样子,贤王妃眉头微皱。
“思之啊。”贤王妃意有所指,“你心中在想哪家姑娘?还是……
“你那从边疆带回来的侍卫。”
听她莫名其妙提令槐寺,唐太白猛然回神脸色微变,“母妃为何这般说?”
“府里的下人皆说你偏爱那侍卫,”贤王妃转了转手踝上的玉镯子,“你带他回府如今恐有几月了,我倒是还未见过此人真容,母妃问你,他究竟是何身份?”
“母妃,当初我见他可怜,顺手捡回来的。”唐太白目光一瞟,瞳孔向上顶了顶,又把目光闪向冒着热雾的茶水,“府里下人乱嚼舌根,我对这样貌奇丑的侍卫提不起半分兴趣。”
“思之,你连母妃都要瞒着?”贤王妃捕捉到他的一瞬一字一顿道,“你若不愿说……”
这时候王嬷嬷提着食盒用力一推门,死鱼眼般的眸子转向唐太白。
“殿下,糕点有好几样儿呢,我记得您爱吃桂花糕……”
被忽然打断倒让唐太白松了一口气,翕了翕唇,“不必了王嬷嬷,我有些乏了,就……先告辞了。”
“这……”王嬷嬷看向贤王妃。
刻意回避着关于那侍卫的事,连她这个母妃都欺瞒,这侍卫绝不能是顺手捡来的,不过,卫言也许知晓实况。
若这侍卫当真让思之受到了胁迫,便暗中杀了他,在找人代替。
就心而论,从小到大来,唐太白不了解贤王,但他深知,贤王妃如何,母妃方才那样问,心中已有了怀疑的种子。
小五放下碗时唐太白就粗暴地推开门,他满面忧愁,想叹出口的气在看到小五略带疑惑的神情下收了回来。
“柳民屹呢?”唐太白问。
“柳公子啊,他方才来过了,说是要回府。”小五给唐太白倒了一杯热水,“他说在我们王府捡了个鸟,拿回柳府炖了。
“鸟?”唐太白呛了一口水,“捡了个鸟拿回柳府炖了?”
“是。”小五眉宇闪过古怪。
“知晓了。”唐太白憋着心里的闷气坐了下来抬手要端起杯子,忽然他怔了一会儿又缩回手低下头转身面对小五,“小五,你可有心悦之人?”
“殿下为何这样问?”小五眉头一皱,盯了一会儿唐太白意味深长的神情似乎顿有所悟,颤颤巍巍地跪下,“难道殿下要赶我走?”
唐太白在小五肩头轻轻踹了一脚,无奈道:“想什么呢!”
“那您……”小五摔坐在地上。
“母妃本意是想让我娶妻,不过改了主意,叫我纳妾。”唐太白说完,又用好奇的目光斜睨了小五一眼,“她想让我遣散余桃三人,你说,留,还是不留?”
“那就要看您自己。”小五挠了挠头,缓缓起身撇了撇身上的灰,“谁能左右您呢?若殿下不愿,王妃也不会对您如何。”
倒也是这个道理,就算是他不想,贤王妃倒也不会逼他。
“将我书房一侧的厢房空出来,”唐太白放下杯子,又好像有什么顾虑,扬起手抻了抻衣袖,“令槐寺是不是在书房那边?”
“嗯,有何不对吗殿下?”小五问。
“我院里空出一间厢房吧,”唐太白指尖在桌上点了点,“若令槐寺不问,你们不许说。”
“……好。”小五。
从鱼塘那边之后令槐寺没来找唐太白,想到上回毒发的痛苦让他打了个冷噤,心里泛起一些慌意,带着这可笑的想法,唐太白一夜无眠。
无眠的疲惫感让唐太白不想见令槐寺,恰好母妃让他出府去见见秦府的庶女。
令槐寺来时世子已经走了,就看见小五站在厢房门口指指点点,他走上前挑了几眼,又敛眉看向小五。
“见过令侍卫。”小五。
“你这是?”令槐寺抬了抬下巴。
想到唐太白说的话,小五也没瞒着他,一五一十解释道:“殿下要纳妾,这是给夫人空出的厢房。”
“纳妾?”令槐寺眼皮一掀,声音比平日冷上几分,“他要纳妾?”
小五顺势点了点头。
“令侍卫,殿下叫我与您说,今日他不在府里,不必等他。”小五。
然后小五转过身,在下人耳边轻语。
“他做什么去?”令槐寺问。
“自然是……下聘礼。”小五敷衍地回答后就不再搭理令槐寺。
当令槐寺回头盯着唐太白紧闭的房门,脸瞬间黑了下来。
唐太白叫下人把聘礼抬入秦府,他其实心中不大愿意纳正八品官员的庶女为妾,可这人是贤王妃看上的。
“见过世子殿下。”府内的总管一脸谄媚地哈着腰顶着讨好的笑脸。
“秦大人呢?”唐太白心里极不耐烦,只是面上不明显。
“大人去叫小姐了,您别急……”
心中的不情愿只不过在那一瞬间,若要说实话,这庶女倒也是有几分姿色,她娴静温柔的面容,唐太白甚是喜欢。
心里的万般不愿与推辞消散,他大手一挥,把玉佩赠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唐太白直勾勾注视着她。
“胭脂。”她柔着声回答,缓缓抬眸间眉宇带着怯意。
“好名字啊……”唐太白点头。
“多谢殿下夸赞。”秦胭脂脸红了,将头埋低一些。
唐太白越看越欢喜,看向秦大人,“何时入府你随意,不过要尽快。”
“是。”秦大人眉开眼笑。
折腾这么一回,日上已高,秦大人便邀唐太白留膳。
只要和贤王府拉上关系,就更有利。
膳后秦大人让秦胭脂同唐太白在府里走走,用意如此,就是让二人独处。
两人都默不作声,唐太白跟随秦胭脂绕着秦府走了许久,他累了才不愿再与秦胭脂就这般绕圈,与秦大人另谈了几句便有气无力坐会马车。
回到府里唐太白一身轻。
不过他还没走近就感到不妙,只一眼望去,令槐寺阴沉着脸靠在门边,眸子里滚动着怨气。
“你在我房前作甚?”唐太白心里发怵。
“你要纳妾?”令槐寺慢慢向他倾了一步。
“小五说了啊?“唐太白用力推开门跨过门槛。
“是。”令槐寺神情愈发阴沉,看着他时眼中的怨气渐渐变成杀意,“你要纳妾,为何?”
这话只让唐太白觉得莫名其妙,他“嗯”了一声,倒了一杯茶端起呷了一口。
“纳妾有何不可?”唐太白转身面对着他。
在唐太白看来,纳妾再正常不过,令槐寺有什么理由生气?
面对唐太白说的话,令槐寺感到无言以对,就算唐太白娶妻,令槐寺也只能保持沉默。
“何时入府?”令槐寺闷着声。
“你问这个作甚?”唐太白挑了挑眉眼,不答反问。
他并不知道令槐寺怀着什么心,昨日莫名其妙与他争吵,今日没有缘由地生气,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甫一抬眸,令槐寺撑着一张冷脸盯着他。
“……”唐太白。
凉风一卷,让唐太白有预感,再这样下去他会被令槐寺杀了,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心里叫嚣着离开令槐寺。
“你快回房歇下吧。”唐太白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门栓上,往外轻轻缓缓推着。
“唐太白。”令槐寺手狠狠拍在门上,朝他逼近一步又微微俯下头。
“怎……怎么了?”唐太白被吓得身体发软,心里紧张,又害怕眼前这煞神不高兴杀了他。
“你躲什么?”令槐寺把手搭在唐太白肩上。
“没有,我今日乏了,乏了……”唐太白笑得勉强,但他想稳住这个疯子,神情讪讪时又现出几分乞求。
令槐寺扬手掐住他的双颊向上微抬,“香囊,以为我不知?”
“你……”唐太白被捏的疼得半眯起眼。
“这么久没有毒发,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的毒?”令槐寺掐的用力,见唐太白恐惧和讨好的样子,心里兴奋得要命,“你现在,属于我,你是我的。”
“什么?”唐太白想要把头偏向一边,却被钳制得不能挣扎。
不知道令槐寺发什么疯能说出这种话,他不过是纳妾罢了,这个疯子到底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他好?
求饶的话都要到嘴边了,令槐寺突然放开了他。
“若世子殿下何时要出府,定不要忘了,你有贴身侍卫。”令槐寺理了理袖角,侧过脸眼睛一眯,语气变得极冷。
“嗯……”唐太白迷茫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愣怔着没有回神。
闹了这么一回,唐太白不敢擅自出府,在书房坐立不安,他真是被那疯子给吓怕了,这煞神真的会杀人。
“殿下不是昨日还乐呵着回来?”小五收起擦桌子的手绢。
“一个女人,有何看头?”唐太白耸耸肩,把手在桌子上一放换了个慵懒的姿势。
“您当心着坐。”小五扶了一把茶壶。
本要开口问,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中。
”令侍卫。”小五放下杯子弯下腰行李。
令槐寺挑了挑一边的眉,上前几步躬下腰取走唐太白手里拿的文书,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今日不出府去?”
“无事出府。”唐太白看了一会自己的手,掀开眸子使了个眼色给小五。
小五猫着腰出了书房。
“怎么,美妾在府外,你不想念?”令槐寺翻开放开从唐太白手里拿的书扫了几眼,又觉得无趣,把书扔在唐太白怀中。
“终究要入府,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唐太白说话间还打量令槐寺的神色。
“不必再说纳妾之事,”唐太白见他脸色微变,转开话,“下下日是太后生辰,我是皇族内戚,去是必定的,你若不愿……”
“为何不去?我自然是要陪世子殿下前往,”令槐寺捏住唐太白的下巴,“还是……你不愿带我?”
“不会。”唐太白别扭地将目光撇开,身体也跟随着绷直,“我问问罢了。”
“最好是。”令槐寺缩回手。
“我倒是在想……”深幽的欲望从令槐寺的眼底一闪而过,“你也许会骗我?世子殿下,你以为呢?”
“我不会,你心疑了。”唐太白捡起书拍了拍放回桌上。
昂起眸与令槐寺四目相对,慌得他猛地埋下头,额角撞上了桌边。
“是吗?”令槐寺肩头向后一偏,双臂交缠而后退了半步。
这一撞,唐太白倒抽一口凉气,他皱着脸心里大叫令槐寺疯了。
“你可还记得……上回毒发?”令槐寺眼底含笑意味不明凝视着他耳后的痣,低下的头又扯向一边去。
“不怎么清楚。”唐太白摸了摸红了一块的额头含含糊糊道。
“唐太白。”
令槐寺头一歪侧身依着墙站,“你耳后,有颗痣。”
尔后令槐寺就看到,唐太白身子一颤地用手摸向耳后,指尖还透着红。
“真蠢。”令槐寺从鼻尖发出一声轻笑,目光一寸一寸伏向他的脸。
真是像娇俏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