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楠江哭累了，南知意拨了拨楠江的脸，让他把鼻子漏出来，含着笑问：“憋着了吗？”
他身体还虚着，声音也飘忽的不像样，跟一缕轻烟似的，风吹一吹就散了。
楠江整张脸通红，揪着被面不说话，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极了。
南知意让楠江缓了会后，脱了鞋袜上来说话，他现在的身体没法支撑这种姿势和楠江说太久话。
帘幔晃动，楠江躺到了南知意身边。南知意掀起被子给他盖上，说：“好些了吗。”
楠江已经不抽了，只是眼尾和鼻头依旧嫣红。
南知意刮了刮楠江眼尾，似乎想看看能不能刮点颜色下来。
“唔。”楠江有些不满地偏了下头。
南知意手指拨弄了下楠江潮湿的眼睫，想了片刻才说：“其实我昏睡时听得见你们说话的。”
“哦。”楠江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
南知意说：“是赵公公和你说了什么吗？”
楠江拒不承认，又想把脸埋起来。
南知意不许，他手微微用力捧住楠江的脸，说：“你刚刚是不是说喜欢我？”
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就这么坦露在南知意面前，楠江犹如案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僵直的眼木楞地看着面前的人，等着被剁块下锅。
南知意眸光晦暗，他向楠江的方向靠了靠，暂且揭过了这个话题：“现在我醒了，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不会骗你。很多事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都不做是怕影响你。”
“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不同的立场去看，得出来的东西可能千差万别。这件事，我想让你自己做出决断，然后等我处理完一切，再把剩的那些事告诉你。”
南知意认真道：“从没有耍你的意思。”
很好，看来是真的都听全了。
楠江脸半埋在枕头里，缓慢地眨眼，羞耻，惊讶，生气……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冲得他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思考不了什么事。
南知意呼了口气，他收回手，弯眸浅笑：“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快点问吧，等下我还要去见皇帝。”
“……”楠江抿了抿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哥，你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什么？”
南知意一愣，旋即失笑：“这么不客气的吗？”
楠江说：“你自己说问什么都可以的。”
“好吧。”南知意深吸了口气，肺腑间的阵痛减缓些许，他组织了下语言，说，“楠江，你相信这世上有再世重生这回事吗？”
楠江：“诶？”
南知意闭上眼，记忆被拉回这一世刚刚睁开眼不久，才将将把家人的面孔看全，便见到火光冲天，黑衣死士闯入贺府，见人就杀。
母亲把他交给心腹嬷嬷，让她带自己走。
可还没跑出贺府，嬷嬷也被抓住杀死，鲜血浸染白雪，四周一片刺目的红，惨叫声四起，婴孩的啼哭淹没其中……
初进宫的几年，那一天经历的一切成了南知意夜夜躲不开的梦魇。
“楠江，我本姓贺，名这一世还未来得及取，不过我想应该和上一世一样，我本该叫贺时清。”看着傻了一样的楠江，南知意给他掖了掖被角，将自己的过去慢慢道来。
包括羸弱多病的前世，也包括今生阴差阳错的血海深仇。
“或许这就是助我重来那人说的有得必有失吧。”南知意笑的苦涩，“这一次我母亲没有早产，我健健康康地被生了下来，却因此变了生辰八字，正合了他们偷取国运所需。”
“他们为此盯了好几户人家，而我是最合适那个。挺好笑的是不是，想拥有健康的身体是因为不想拖累家人，想侍奉父母颐养天年，想让大哥别再为我的身体奔走，以至于搭上性命。可最终我这副健康的身体却是以我全家的性命换来的。”
楠江觉得南知意是想哭的，只是怨了自己太久，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口中的故事，太过离奇，毕竟逆天改命，再世重生这种事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相比较起来，更容易让人相信的是夺舍附身这类的。
可这是南知意说的，所以楠江愿意相信。
重生也好，夺舍也罢，事出反常则为妖。而妖异之物是不被允许在皇室出现的，也难怪南知意把这个秘密藏得这么死了。
南知意本不该是南知意，这个人，这个身份本不该存在……
楠江在南知意的讲述中梳理着关键。
“南知意”不是皇帝的孩子，更不是方贵妃的孩子，甚至他和方贵妃不共戴天。
想到这里，楠江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他没有喜欢上仇人的孩子，没有因为这个无法为生母报仇。
心情像终于拨开云雾的太阳，雀跃的光在云间跳动。楠江对南知意说：“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滥杀无辜的人。”
他学着南知意安慰自己即样，摸了摸南知意的头顶。
类似的话商黎对南知意说过很多次，南知意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那泼天的仇恨实在重了，哪怕被方贵妃和方家引走了大半，还是不免有一部分无处可去，落回自己身上。
也许大仇得报之后，那些不知流向何处的怨恨，就会消散吧。
南知意敛眸，低声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楠江想了想，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会杀了方贵妃吗？”
“会。”南知意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家人不能白死。”
楠江一个姿势躺累了，翻过来躺平，看着头顶的海棠花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嗯？”
楠江说：“虽然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但她终究给了我生命，也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不管怎样，我都要为她报仇。”
“你做了什么？”南知意大致能猜到，但还是顺着话题问了下去。
楠江说：“我弄来了一瓶毒药，硬要跟着你去秋猎，就是为了下毒。”
“毒药够用两次，一半下给方贵妃，另一半本想过下给你的，后来想了很久还是下不了手，所以打算成功后下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