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欢喜我?”薛翳盯着齐明槐眨了眨眼睛。
齐明槐不知如何去讲,他生来还没试过欢喜一人到如此的地步,白日想追随他的背影,夜里辗转反侧思念一个人白日里做的种种。
齐明槐抓了抓衣摆,清了清嗓子,耳朵发红说:“因为很多……”
“很多,你说有什么?”薛翳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认可。
齐明槐脑子飞快旋转,开始却知这样欢喜的源头来自哪里,直到回忆起薛翳与李柏林的打斗。
“你穿那件明黄色的剑袍很好看。”
“很多人都穿这件剑袍。”
“可唯独只有你好看。”
薛翳身上穿得这件明黄的剑袍似乎是专门为他做的,熨帖极了。偶有风吹来,鬓边的细发拂起。他的面容虽算不上剑宇星眉,与他自身散发出的冷淡气息大径相庭,脸颊上还有些未消退婴儿肥,只消得那一笑,衬得他整个人最是明媚少年时。
“所以你是因为皮肉色相?”薛翳一本正经地归了因。
齐明槐连忙摆手说:“不是,齐某绝非如此肤浅之人!当然还有其他的!”
“还有什么?”
齐明槐一笑,突然出了手,薛翳随机应变,立马伸出一臂格挡。齐明槐反手去抓薛手腕,薛翳一看自己被抓住,用力去挣脱,反扳住齐明槐的手腕,扣在石板桌面上。
齐明槐假装被压疼了,呲牙咧嘴地叫唤。薛翳不明就里,只好先松开了齐明槐的手腕。
“你这是要做甚?”
齐明槐扭了扭手腕说:“你看,你坐斗的武功也好,我都比不过你。”
薛翳“腾!”地一下站起来,眼睛里有了怒气:“齐明槐,你瞧不起谁,若不是你刚刚让着我,我根本就赢不了。”
他转身即走,齐明槐正要喊住他,却见他转身:“齐明槐,你不应该欢喜我的。”
说完薛翳飞身要离开了亭子,齐明槐立马牵住了他衣摆,将人拽下来,把纸伞硬塞给薛翳:“无论你给我如何的答案,也莫要淋了雨。”
外头的雨水顺着亭子檐淅淅沥沥地流下来,薛翳拿着伞疏忽地不动,似乎那雨水淋湿的不是地面,而是他的心脏。齐明槐拽他,他该是要生气的,可是看见他和煦的模样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等到不远处的钟被敲响了,咚咚咚的钟声悠远绵长,薛翳这才“醒”过来似的,没再言语,拿着伞转身离开,徒留齐明槐一人在原地。
齐明槐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筷,无奈地笑:“真是‘吃干抹净’就走了啊。”
那日之后,薛翳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他与齐明槐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但是齐明槐根本不想与他只是萍水相逢。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齐明槐不知道往里头添了多少佐料。
时不时就在下了妙武堂的学之后找薛翳,说有要事请教他,或者是带了好吃的与薛翳分享,抑或是分享今日所见所闻给他听。
薛翳被吵得每次都轻功飞身离开,可他轻功不及齐明槐,次次都被追上。被追上可怎么办,只能忍住不出手,任由齐明槐说了去。
“我今儿在天宁寺后山那儿寻了处好地方,山清水秀,可漂亮了,你想同我一处去看看吗?”
“不想去。”
“那今儿我学会做叫花鸡了,上次师傅叫我们下山做事经过时候,你不是想吃吗?”
“不想吃。”
“那,那我今天给你讲个故事……”
“你能不能闭嘴。”薛翳不耐烦地说道。
齐明槐听了,合上了嘴,焉了吧唧地跟着薛翳。
薛翳心里刚想骂他“你是狗吗,一直跟着我。”,但他一转身看见齐明槐看他的眼睛,湿润润的,不带一点儿杂质,纯粹又漂亮。
他清咳了两下说:“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不想回舍内了,吵。你那里应该没什么人,可以去安静一下。”
齐明槐眼睛立马放光,一把搂过薛翳说:“那我们带着做好的叫花鸡一起去那边吃吧。”
薛翳见他笑得灿烂,不禁一笑。齐明槐问他为何笑,薛翳便说他这么一下就满足了,如何当得了这第一。
齐明槐这下便要与他议论议论了,当第一哪有什么规定,难不成第一名都要扳着个脸,像你一样小小年纪的老古板啊。
薛翳本还板着脸,难得噗嗤一笑说,第一像我这样怎么不好了,说好的没什么规定呢。
“好,怎么得不好,当第一怎么样的都行。”
“下次你可别让我啊,我自己就能当上第一。”
“我可没从有让过你啊,别胡说。”
“胡没胡说,半月后的比武大赛就知道了。”
半月后的比武大赛简单地说是比赛武艺,但实则是天宁寺十八年一度的重要事项之一,在众弟子中挑选出一位未来的掌门人来作重要培养,若是这次不出头,之后再等十八年之后,便难有出头之日。
薛翳对此十分上心,齐明槐是知道的,但他也不想薛翳除了练武便无他事可干,弦绷得太紧,总会断,未必能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来。
今日薛翳总算肯跟他去后山玩,他弄好叫花鸡就让薛翳拿着,两人偷摸着跑去后山去了。
前些日子刚下完雨,夏天后山的花开得正好,山花烂漫的。两人爬了一会山,寻了一块空地,躲在大树荫底下便撕开了鸡肉,鸡肉爽滑,还冒着鸡汁,腾腾热气,烫手烫嘴。
齐明槐见薛翳爱吃,就假装手慢,吃得少些,几乎大半都让薛翳吃了。薛翳面对齐明槐的心意就心粗,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只管自己吃得爽利。
齐明槐盯着他吃,薛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视线,这才意识到齐明槐已经没有在吃了,他问:“你为什么不吃了?”
“你知道吗,老祖宗说过,吃东西八分饱,否则吃多了下次再吃就要腻了。”
薛翳不知所以然,手上也没停说:“所以你是吃腻了?”
齐明槐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说:“你啊,一说这些你就不懂,谈论刀枪剑戟你就滔滔不绝。我是说,我不能贪心多吃,要留着下次同你再吃。”
薛翳在齐明槐替他擦嘴时候,闻到了手帕上的方向,一股檀香皂味。
他想:齐明槐说话真让人难懂。
但也同时,心里冒出的情愫与这股檀香味结合,他下次只要一闻,就会好像回到这个漫山遍野开尽了鲜花的地方,就会好像旁边还坐着跟他嬉闹开怀的齐明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