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左贤王半死不活的,他带来的亲兵都心急如焚,全堵在三楼,排队等着祝将南给他们一人手上拉一刀,然后依次把血滴进水盆中。
“不相溶……不相溶……”祝将南脸色越来越差,“怎么全都不相溶!”
一个亲兵发出了疑惑:“祝小姐,不是说只有亲人的血液才能相溶吗?”
祝将南手中不停,横了他一眼:“南疆秘术,满足一定条件后,非亲人的血液也能相溶。”
这边祝将南忙得飞起,那头戳在左贤王身上用来止血的银针蹦出来一根,于是他的七窍又流出血来,站在前面的亲兵看到了,吱哇乱叫起来:“流血了!流血了!”
祝将南额角青筋直蹦,回身一巴掌,直接给那根蹦出来的针拍了回去。
一声巨大的脆响,牙北亲兵听得龇牙咧嘴,不约而同地“嘶——”了一声。
祝将南嫌他们站在这儿挡光,举着两只红艳艳的手,朝外指了一下:“都不合适,已经验过了的,去把城中其他的人叫来。”
见他们捂着手愣在原地,祝将南怒斥:“快去啊!”
她一发火,静静盘趴在角落里的阿银立刻将头昂了起来,把这群亲兵吓得够呛,已经验完的人立刻按照她说的,一个个脚底抹油,跑了。
剩下两个还没验的,瑟瑟发抖站在门边,警惕地盯着阿银。
祝将南白了他们俩一眼,朝两人一招手:“过来!”
关雁门和章云烽站在二楼门后,听着脚步声咚咚咚地下去,互相使了个眼色。
“方才上去了十六个。”章云烽低声道,“现在下去了十四个,楼上应该还有两人。”
关雁门点点头:“看来祝姐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屏息等待着,楼上传来祝将南的声音:“你们俩也不合适,叫人去吧。”
两个牙北亲兵瑟瑟发抖,在阿银的注视下溶了血,生怕阿银忽然游过来咬人,听祝将南让他们下去找人,都大松了一口气,朝楼下走去。
“来了!”章云烽给关雁门使了个眼色。
关雁门将刀从刀鞘中抽出,朝章云烽一点头。
两个亲兵骂骂咧咧地从三楼下来,走到二楼门边,忽然听到屋中一声轻响。
他们立刻警觉起来,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朝那扇半开着的门围过去。
右边的守卫在前半步,探身往房中看了一眼。
左边的守卫则落后一些,他慢慢推开半掩着的房门,门轴“咯啦”“滋”两声轻响,在安静的酒馆里格外突兀,听得那他寒毛莫名一炸。
左边那个把门完全打开,他压着嗓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小声,一边往房间左侧看,一边问自己右边那哥们:“有人吗?”
“没人哦。”也是很小声的一句回答,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左边亲兵心道怪了,那刚才的声音哪里来的……
不对!
他猛然转头,正对上一个陌生女子笑吟吟的脸!
而跟他一起下来的那个亲兵,大半个脖子都被切断了,脑袋歪在一边,眼睛犹维持着惊恐瞪大的模样,正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架在胳膊肘里,死的不能再死了。
左边的那个亲兵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两声动静根本不是门轴发出来的,而是他旁边这兄弟脖子被利刃割断的声音,和血喷出来的声响!
不及他大叫出声,关雁门就干脆利落地一刀下劈,直接将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那颗头咕噜咕噜滚出去两圈,脖颈处的血喷了足有半人高,溅了关雁门大半张脸,她毫不在意地抬袖一抹,把门关上后,从里面锁上了。
“快快快。”关雁门许久没有动刀,兴奋得很。
她干脆利落地砍死两个牙北人,还刀入鞘,眼睛都在放光,往地上一蹲,就开始扒尸体的衣服。
那头章云烽把盔甲穿好,低头看到她一脸激动地对一具尸体上下其手,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我为什么不是那具被她扒衣服的尸体?”章云烽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又很快被他自己甩出了脑子,“不对,我怎么非得是被她扒衣服的尸体呢?就不能是被她扒衣服的活人吗?”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跳,觉得自己再胡思乱想,就要因为“爱而不敢开口”而精神失常了,赶紧把脑子清空了。
章云烽发散思维的功夫,关雁门已经将盔甲换好了,她从左边亲兵掉下来的脑袋上把帽盔摘下来,戴到自己头上,然后举着血淋淋的爪子,往正在发呆的章云烽脸上糊了两把:“好啦!”
章云烽被抹得猝不及防,顶着一张大花脸问:“这是干什么?”
关雁门把门锁打开,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道:“挡挡五官嘛,而且左贤王失血过多,血飙了三丈高,溅到我们身上了,是不是很合理?”
章云烽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正被她抓在掌心的手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嗯,确实合理。”
他看着关雁门的背影,一本正经地逗她:“左贤王的血要是能飙三丈高,他就不是失血了,应当是失了脑袋。”
关雁门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回头白了他一眼,继续拉着他往前走。
酒馆外的长街上依旧空空荡荡,没有人看着,章云烽也就没有提醒关雁门,两个牙北士兵一起走路的时候,是不会一个抓着另一个的手腕的。
两人一前一后,在昏暗的长街上走着,一直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章云烽才拍了拍关雁门的肩,示意她该松手了。
关雁门也没意识到她已经抓着章云烽的手腕走了这么远,一时间有些尴尬,飞快地把手收回去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关雁门小小声问他,“要是被牙北人看到,我们不就露馅了?”
章云烽看着她紧张的小表情,弯了弯眼睛,也小小声回答他:“我以为你怕我不认识路。”
这就是纯胡扯了,才过了五天,关雁门不信他这就忘了地图,也不信他会觉得自己更能认路。
但是一队牙北士兵已经匆匆忙忙地拐了过来,两人立刻板起脸,装作要去帮忙叫人的样子,步履匆匆地闷头往前走。
那群牙北士兵听到左贤王失血过多性命垂危,都急得不得了,生怕这位祖宗真死在拓封城了,他们全得跟着陪葬,一个个跑得飞快,路过两人时,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慢一下,更别说停下来盘问他们。
关雁门和章云烽知道这事儿越拖变数越大,也不再玩笑,一起朝将军府跑去。
将军府后门的两个士兵站了一天,正没骨头一样靠在墙上,见有两个人朝自己走过来,还以为是来换班的,说着“你们可算来了”,就朝两人走了过去。
但不及走到近前,两个士兵就闻到了他们身上呛鼻子的血味,一下子起了戒心。
其中一个将剑拔出来,盯着两人看了又看:“你们这是……”
章云烽不等他说完,就猛地向前了一步,焦急地用牙北话说:“我们是左贤王大人的亲兵,左贤王大人失血过多,那个酒馆女老板说要两个能溶血的人去给他输血,我们都对不上,就赶紧来叫你们过去试试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侧把左贤王亲兵的铁腰牌拿出来,在两个士兵面前晃了一下:“快去吧,左贤王大人性命垂危,很危险。”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这些都是左贤王大人的血啊。”
现在天色很暗,又没到军中规定点火油灯的时候,灰沉沉的看不清人脸,加上章云烽和关雁门脸上都糊了血,完全没办法用长相判断来人身份。
所以两个士兵在看到腰牌的时候,就信了章云烽七分,又听他说自己脸上的血都是左贤王的,一下子慌了,也顾不得那三分怀疑,把剑插回鞘中,一起咚咚咚地跑了。
看着这两个士兵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章云烽飞快地从袖中抽出祝将南提前给他的钥匙,把门打开后,把听他说牙北话听得目瞪口呆的关雁门拉了进来,又从里把门栓上了。
关雁门跟着章云烽往楼上走,他们不知道正门还有没有士兵值守,所以都放轻了动作。
将军府并不大,书房占了二楼一大半的面积,两人飞快地在几个书架间穿梭,目光扫过一排排的书本信件,把用得到的都往袋子里塞。
“成了。”关雁门扫完三个书架,把布袋往盔甲里一揣,拎手刚好能勾在胸甲内侧突出来的铁片上。
章云烽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一边把袋子也藏进盔甲里去,一边借着还没完全黑下去的天色,快速把墙上贴着的几张大地图看了一遍。
时间紧迫,也来不及细看,章云烽只能把一些重要的战略点记下来,关雁门走到正对着正门的窗边,透过窗缝往下看了一眼:“正门没人,走!”
章云烽一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书房,跟在关雁门身后下楼了。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拓封城正门口,章云烽又将那套说辞给门口的守卫说了一遍,那几个守卫听完后有些犹豫:“我们得留两个人在这里守门吧……”
章云烽像是不耐烦一样地“啧”了一声,把亲兵腰牌朝他们一亮:“我们俩帮你们守,快去!”
领头的守卫想着这一会儿功夫,应该也不会出上面岔子,连连道谢,带着人走了。
城门口立刻空了下来,天色彻底暗下去,今夜无月,只有几粒星星挂在天上,关雁门和章云烽长舒一口气,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走吧。”章云烽轻声道。
“走。”关雁门一点头。
两人贴着门边闪身出去,绕到沙丘后,把沉重的盔甲脱了,带着沉甸甸两包军机文书,纵声跃起,朝着檀口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