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下你们霍家复杂的家谱而已。”
沈见岁耸了耸肩,将方才的问题一笔带过。
她换了个话题:“所以,你爷爷在晚宴上说什么了吗?”
“爷爷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他老人家什么都没说,其他人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你还没明白吗?要在这个家立足,就只有得罪其他人,而不是讨好他们。”
“你……”霍子清竟然没法反驳她,“你说得也有道理。”
“你爷爷现在在哪儿?”
“二楼书房。”
沈见岁抬脚就往楼上走。
“晚宴的时候,爷爷说胃不舒服,没吃几口,估计晚一点还会吃宵夜,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你现在去哪儿啊?”
霍子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白,立马追了上去。
“等等,你不能就这么去找他,爷爷是不准外人随便进入书房的。你等等我!”
霍子清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沈见岁来到了书房门外,老管家正守在门外。
她说:“您好,我有话要和霍爷爷说,能让我进去吗?”
老管家点点头,为她拉开了书房大门。
沈见岁刚刚走进去,老管家就将大门再次关上。
“子清少爷,您现在不能进去。”
老管家抬手,从容地拦住了想跟着进去的霍子清。
“请等沈总出来后,我再另行为您通报。”
霍子清堆着笑容说:“您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沈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事要谈的话,我也该在场吧?”
管家说:“沈小姐的确是您的未婚妻,但她同时,也是珅信集团的话事人。”
·
霍老爷子霍志云举起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吹着热气。
氤氲的水雾后,是他须发全白的面庞,即使苍老却并不衰败,每一道褶皱都是阅历的证明。
他听完沈见岁方才的一番话,喝了一口茶,任由这间只有他二人的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后,才终于开口。
“哦?这么说来,你很乐意看到珅信被行云收购?”老爷子问。
“乐意当然算不上,应该说,我是认清了现实。”
沈见岁不卑不亢地回答:
“虽然我自认对珅信的管理下了很大心血,短时间内的成果也很显著——新产品的成功就是证明。
“但我也明白,这其实就是我能达到的极限了,往后就只有下坡路。珅信想要做出更多的发展,寻找一个更大的靠山,只是迟早的事。”
霍老爷子的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你年纪比子清小,想法倒是比他通透。我还以为,你会再挣扎一段时间,没想到倒是主动来找我了。
“你难道不生气?我们可是利用了你的婚姻。”
沈见岁眼角弯弯地笑道:“您利用的,是您孙子的婚姻。对我而言,这只是一桩高风险的生意罢了。”
霍老的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和霍子清是的恋爱结婚都是假的,只是商业合作关系罢了。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就没瞒过您的眼睛吧。”
霍老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沈见岁接着说:“我一开始也挺生气的。霍子清需要一个契机,把自己的名号打响,让所有人都记住他。是我将他捧红了,怎么反过来,霍家却想要了我们珅信的命呢?
“但认真想了想之后就明白了,您之所以没有戳穿我们俩的关系,看着我们演戏,是想顺水推舟,给珅信的收购找个名头吧。”
霍老眉毛微抬,似乎觉得她的话有点意思。
沈见岁给他的空杯子斟满茶。
“如果珅信经营不善,行云收购该珅信可以解释为给亲家伸出援手。如果珅信运营良好,也可以对外传播流言,是我沈见岁没事业心,找这个老公就是为了接管公司。横竖,行云都能留个体面。”
她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挣扎过,怎么都觉得是自己被坑了。可我确实没那个力挽狂澜的本事,如果被收购是注定的事,那还不如趁现在最鼎盛的时候趁热打铁,卖个最好的价钱。您说,是吗?”
霍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但比你的母亲识时务多了。当年你母亲收回股权,拒绝行云二度投资,自以为保住了权力,却让珅信错过了发展的最好机会。
“可你看,走到今天,结果还不是一样?”
沈见岁的手抓紧了沙发椅背,心头闪过一句脏话。
她仍维持着表情,努力维持体面:“如果我母亲现在还掌管珅信的话,结果也许是会不一样的。只是,我从小身体不好,我父亲这几年又生了病,她也渐渐改变了想法,想将更多的时间花在家人身上。”
“等你真的和子清结了婚,我们不就是真的家人了吗?”霍老爽朗地大笑起来。
沈见岁的太阳穴跳了跳,觉得这话背后另有深意。
没时间在这件事上想太多,她回归正题:“珅信毕竟是我母亲多年来的心血,即使要将它交到其他人的手上,还是会有很多放心不下的地方。”
霍老听出她的画外音,“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
沈见岁挂着职业假笑,一字不落地背出了准备多时的腹稿:
“我的首要条件是,我希望珅信在交割后的2年来不能主动裁员,尤其是核心团队。
“其次,行云必须保证珅信的正常且独立品牌发展,能够维持现有的业务线。”
“最后一条,我要求保留我个人在珅信重大事项中的一票否决权。”
霍老举起她方才斟的那杯茶,微微倾倒,倒进了一旁的废茶缸。
“沈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
霍子清在书房门口等了许久,耐心一点点被榨干。
方才管家说沈见岁是珅信的话事人,所以有资格独自和老爷子对谈。
这不是在内涵他吗?
言下之意是,你不过是霍家众多子孙中的一个人,没资格进门,懂?
他越想越气,决定去阳台上抽根烟。
抽完烟回来,却听见管家说:“沈小姐已经离开了,先生也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霍子清愣了,“Sheren,不,沈见岁,她去哪儿了?”
管家只是摇头。
霍子清想了想,懒得去追她了。
沈见岁既然压根不想搭理他,就不会让自己追得上的。
然而,6个小时过后,同样的问题被甩在了霍子清的面前。
电话那头的曾宁几乎是在质问:“霍总,我们沈总离开霍家之后,到底去哪儿了?请您如实相告!”
霍子清正躺在床上,原本已经打算睡觉了,听见这话简直感到是锅从天降。
“你这是什么语气?她不是回家就是去公司加班了呗,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儿了?你不是她的秘书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他不会撒谎,怒气消了,听起来却更糟糕了。
曾宁问:“抱歉,我为刚才的话向您道歉。还请您帮帮忙,查一查霍宅附近的监控,我们想知道沈总离开之后究竟去了什么方向。监控内容可能涉及霍家隐私,我想我们外人应该无权查看,只能拜托您了。”
霍子清终于听出不对劲了,“为什么要查这个?沈见岁她到现在还没回家吗?”
“没有。”曾宁沉重地说,“我们和沈总彻底失去了联系。”
·
沈见岁失联了。
所有人都被这件事打得措手不及。
凌晨三点,沈家别墅灯火通明,乱成了一锅粥。
沈爸爸捶着自己的胸口自责道:“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就不应该听她的,让她一个人去霍家。她一定是那个时候就想好了不要再回来了,她一定是知道那件事之后生我们的气了,是我们不好……”
曾宁站在一旁,像一棵枯萎的树。
她不停地道歉:“不,是我没有履行好自己的工作职责,我就不该听从什么霍家破规矩,沈总和霍老谈话的时候,我也应该守在书房门口才对,这样就不会让沈总从侧门独自离开了。”
沈婧捏着眉心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都给我闭嘴,不要再说这些马后炮的话了。不如花心思好好想想她可能去哪儿了。小妹体力不好,这么晚、天又冷,肯定在什么地方好好呆着呢,她不傻!”
曾宁想起一个地址,猛地抬起头。
“我现在就去云栖路18号看看,沈总也许会在那里。”
沈婧不明所以地问:“云栖路?那不是在郊区吗?她为什么会……”
话没说完,曾宁已经跑没影了。
这边人刚冲出去,另一边又跑进来三个人。
沈知年的脚还没踏进大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确定吗?公司也不在?我靠,那她还能去哪儿啊,我这儿查了几个酒店,她也都没去。这深更半夜的,是想急死我们啊。”
辛睿捏了捏他的胳膊,“你小点声吧,爸妈已经很着急了。”
但这话已经说完了,沈家父母早就听见了儿子的话,知道依然没有沈见岁的行踪,心又凉了半截。
陈睦最后一个走进客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毛衣。他听到沈见岁失联的消息后就立刻出了门,连外套也忘记了。
进来时,正听见沈爸爸在哀怨地念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提起那件事的。她这么敏感的孩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呢?我身为父亲,怎么可以连这点都没想到。”
“您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
沈爸爸抬起头,看见陈睦苍白着脸,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