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像一张湿漉漉的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罩得整间屋子更显逼仄。
韩肃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卷干净的纱布。他脱下卫衣,黑色的T恤被撩起,露出一截苍白而瘦削的腰腹,浅浅的纹路里布满暗淡的旧伤,像是时光在皮肤上镌刻下的画。
左手腕上,一道新鲜的红痕已经止了血,但看上去触目惊心。他单手拿着消毒棉蘸了点碘伏,轻轻擦过伤口。
“嘶——”
消毒棉接触皮肤的瞬间,轻微的声音被他压在喉咙里。他放下棉签,目光落在被撕开的纱布上,动作缓慢地将它缠绕上去,层层包扎。
“啪。”
灯被关了,屋子陷入黑暗,只剩窗外模模糊糊的灯影。
韩肃脱力地倒在床上,床垫发出一声微弱的“吱呀”,他侧过身,将纱布缠好的手掌垫在枕边,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眼皮下的那些影子在动。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在耳膜里炸开,那是他曾经听过无数次的枪声。黑暗中,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尖泛白,心跳像是猛然脱了轨,在胸腔里狂乱地敲打。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空白的茫然。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抬手擦了擦,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房间里没有声音,没有人,只有他自己,和那盏被月光映得发白的窗玻璃。
韩肃盯着窗外的夜景,目光平静地放空了许久,最终,他闭了闭眼,把脸埋进枕头里。
清晨六点,闹钟铃声准时响起。
韩肃闭着眼,听着刺耳的铃声响了三遍,才缓缓伸手关掉。他动作僵硬地坐起来,肩膀酸得像被车碾过,他捏了捏脖子,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六点零五分。
他走进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淡漠,面容清瘦得过分。脸上的棱角分明,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韩肃打开水龙头,将凉水捧到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他用毛巾擦干,换上那件旧卫衣,顺手扣上了卫衣帽子,把整个人都埋在了松垮的布料里。
街道上,早晨的空气混杂着小摊贩的油烟味,嘈杂的人声让人觉得一切都还活着。
韩肃低着头走在人群里,背脊笔直,脚步很稳。路过早餐摊时,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招呼道:“小韩,今天还是老样子?”
韩肃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她,淡淡地笑了笑回了句“嗯,一份包子,一杯豆浆。”
“哎,好嘞!”老板娘动作麻利地包好递给他,笑容热情,“早上吃点热的,暖胃。”
韩肃接过东西,轻声道:“谢谢许姐,钱给您转过去了,您记得收。”
老板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小伙子总是一个人,瘦成这样,看着让人心疼……”
办公室里,电脑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韩肃坐在角落的位置,桌上堆着几个拆开的主机。他面无表情地调试着线路,手指灵活地在主板上操作,眉头微微皱着,整个人安静而专注。
“韩肃,你又修好了?”旁边的王恒惊叹地看着他,“你真是神了!这电脑我折腾了半天,愣是没修好,你随便动两下就好了。”
韩肃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扯了一下,算是个笑。
“运气好。”
王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要是运气都能这么好,你这技术早该发大财了。”
午后,办公室里人声逐渐少了,大家都出去吃饭了。
“走啊,去吃饭,你今天又要一个人吃啊?”王恒吐槽道:“今天公司食堂可是有糖醋排骨,你真的不去尝尝吗?”
“没事儿,你们去吧,我这还有点东西没搞完”
韩肃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王恒连跑带跳的走了,转身看向桌子,上面放着早上没吃完的包子和冷掉的豆浆。
他捏起包子咬了一口,面皮硬得像石头。他咀嚼了两下,慢慢咽了下去,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如今再好吃的美食在他嘴里也是味如嚼蜡,他已经提不起来任何对于美食的欲望了
下班后,街道上车水马龙。
韩肃走回出租屋,脚步缓慢,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屋子里还是那个样子,冷冷清清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脱下外套,习惯性地坐在桌前,目光落在那杯还没喝完的豆浆上。
从抽屉掏出一个药瓶,药瓶已经空了,他盯着看了很久,最后把那杯豆浆倒进了垃圾桶,动作干净利落,毫无犹豫。
夜晚再次来临,屋子里一片死寂。
韩肃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神空荡荡的。他慢慢伸出手,看着掌心缠绕的纱布,眼神有些恍惚。
窗外的风呼啸着刮过,像是远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
他闭上眼,呼吸缓慢而轻微。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轻声喃喃,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