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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逢友(二)

    古缀德领着两人向右拐进一条小巷,没走几步就来到一家旅馆。店门口的招牌写着“山下旅店”(其实是一串如尼文,但在山惟昔的潜意识中已经完成了自动翻译)。

    尽管在山惟昔看来,蹭别人的饭还提要求很不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问:“这里有什么特色的酒吗?”

    古缀德笑道:“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会喝酒!不过,来都来了,不把店里的好酒尝遍怎么行呢?”她把两枚银币拍在前台的木桌上,对前台站着的那位火红卷发的女士说:“山下老板,来一壶蜂蜜酒、三大杯加浓麦芽酒,还有一瓶‘秘银’牌的矮人烈酒,要十年陈酿的!”

    “原来是这旅店的老板叫‘山下’(于德霍尔,Underhoyer)啊,”山惟昔想,“我还以为是因为旅馆就在山脚下所以才草率地取了这个名字。”不过,由于他忽然想起自己就姓山,灵涧山氏的园林也建在灵岩山脚下的涧水边,倒也没资格吐槽这店名奇怪。

    “我不喝酒。”诺理霁尔忽然冒出一句话。

    “好的。我本来就没给你点。”古缀德说,“我给我们的新朋友点了四杯麦芽酒!”

    山惟昔依稀瞥见诺理霁尔翻了一个白眼。

    “姐姐你好,我要烤牛肉、烤南瓜和烤土豆拼盘。”诺理霁尔对站在前台亲自待客的老板说,语气平缓轻柔,却不失礼貌。

    “再来一份这个,还有——”古缀德转过身问面前这位未知其名的“新朋友”,“你有什么忌口吗?”

    “我不吃牛肉。”

    “好的。给这位朋友来一份软吐司熏鸡三明治,以及烤南瓜和烤土豆。谢谢啦!”

    三人在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一位服务生把一壶蜂蜜酒、两个空木杯、三杯麦芽酒送到桌前。“谢谢啦,舵村(洛尔维克/Rorvik)先生!”

    山惟昔立即端起一杯麦芽酒,喝了一大口。“咳——对不起...我太渴了,喝得有点急。”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啊——好喝!”

    “哈哈,没事哒。”古缀德说。而诺理霁尔仍旧坐在靠墙的位置,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木桌桌面,双眼放空。他等上菜的时候都是这样。

    “你们这边人的姓氏都好有意思啊。”山惟昔说,此时他已经喝完一杯麦芽酒了。

    “应该说,是诺荷兹(Nords)人的姓氏很有意思啦。”古缀德说,“但是我们这些来自更北方的群岛的人,姓氏都是像‘某某之子’、‘某某之女’这种格式的,女儿跟着母亲姓,儿子跟着父亲姓。比如说我的全名就叫‘古缀德·伊薇特斯多提尔’(Gudrid Yvettesdottir)。”

    “听起来好公平啊。”山惟昔说,“我们那边几乎都是跟父亲家族姓的。”

    “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好吧,没有主动报名字确实不太礼貌,山惟昔想。可是要把真名告诉她吗?山惟昔犹豫了一瞬,一个读音忽然闪现在他脑中:“哈芬(Ravn)。叫我哈芬就好。”

    哈芬,也就渡鸦,随后山惟昔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系统缺省的。

    “好吧。看来你和他都喜欢只叫单独一个名字。单名一个‘鸦’,还挺适合你的。”古缀德戳了戳诺理霁尔,“这位小伙是个半精灵,他的木精灵语(Silvianese)名字叫诺理霁尔(Nolidhil),而他的人类名字叫维斯曼·盐村(Vismane Selheim)。”

    听到自己的名字,诺理霁尔忽然回过神来:“嗯。”

    “叫我诺理霁尔就好,或者诺理。”金发尖耳朵的半精灵看着山惟昔,认真地说。

    “诺理霁尔,维斯曼·瑟尔海穆,Vis,智慧,mane,月亮,sel,盐,heim,村庄或者说家乡……”山惟昔正在心中默念,试图记住这串名字,“还有西尔维安,属于森林的... 木精灵... 等等,木精灵又是什么?”

    洛尔维克终于端来了三份主食。诺理霁尔望见鲜嫩多汁的烤牛肉,眼神忽然变得聚焦。此时,老板于德霍尔把新到店的上好矮人酒也拿来了。古缀德把酒瓶亮给山惟昔看:“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矮人烈酒,秘银牌的,这么一瓶值一个银币呢!”

    “秘银!你知道秘银吗,秘银是矮人矿工苦苦追寻的东西,是矮人工匠的骄傲。它是世界上最坚固、最轻盈、最柔韧的金属。用秘银锻造的利刃从不会磨损,用秘银编就的锁子甲刀枪不入,用秘银制作的首饰不仅美丽无比,更是蕴藏法力的绝佳载体!”古缀德连着说了一串,听得山惟昔一头雾水。他很想插话,问到底什么是秘银、什么是矮人。

    “所以,这酒,就是烈酒中的珍品!起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酒里面最醇香的!”古缀德终于打完了广告,噢不,做完了介绍。

    一顿饱餐之后——他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吃的是午餐还是晚餐,山惟昔的心情愉悦到了极点。秘银牌矮人酒让他想起以前在群蟒山附近的村庄里喝到的“登仙”酒——对善饮之人而言,仿佛全身灵脉疏通,有快活之气游走;对不喝酒的人而言,只饮了一小杯便昏睡如死猪。而麦芽酒口感清爽,蜂蜜酒甜美绵长,搭配果木熏香的鲜嫩鸡腿肉,简直再合适不过。

    恍惚间,山惟昔想起一件往事:当年,他在上清镇修习结业,成为见习法师的时候,和阙存瑕、申曼衍、风希言几个朋友一同东游,到群蟒山下的溪山村驱除邪祟。降服并教化了那个喝醉了掉湖里淹死的老光棍化作的尸鬼之后,几个少年拿着报酬去酒馆,要了一壶“登仙”酒,点了一碟炸花生米、几道小炒。由于灵涧山氏所修的法术派别严禁饮酒,因而那是山惟昔第一次喝酒,一杯一干而尽,忽觉豁然开朗、舒畅有如羽化登仙。最后,几个少年趁着阙存瑕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面色鲜红有如开水烫过的死猪,把桌上的腊肠炒扁豆、菜梗炒鱼干和豆豉煎豆腐,纷纷席卷一空。大吃大喝之际,山惟昔被几盘菜辣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不输阙存瑕,却在美酒带来的快意下不由得忽视了唇舌之间的灼痛。

    几个少年酒足饭饱,掏出各自随身携带的乐器,即兴演奏一曲。山惟昔抚琴,申曼衍吹奏尺八。风奂也拿出那支鹤骨制的短笛,加入合奏。大概是出于大家颇具默契的恶搞心态,合奏的旋律听起来就像老光棍尸鬼时而拖长了音、时而尖锐爆鸣的吟啸。然而,就算是如此阴森诡异的音乐,把不小心飞到桌前的苍蝇都搞得好似撞上了空气墙、灰溜溜一颠一颠地滑下桌去,也没把阙存瑕吵醒。此时夜已深,店员挨个桌子收拾杯盘狼藉,阙存瑕还是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山惟昔只好给他弹奏醒酒曲……

    “嗯?”只见古缀德在山惟昔眼前上下挥动右手,山惟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发呆了很久。

    大概是对少年时期恣意生活的怀念,他把装着琴的包裹放到桌上,从头上拔下发簪,指着包裹施了一个解结咒——他是在没法手动解开自己打的一坨连在一起的死结。

    包裹的布料散在桌上。琴弦皆断,琴台上沾着血迹。血迹是褐色的,看上去氧化已久。

    一阵尖锐的蜂鸣声在山惟昔的脑中响起。就像一根与弦音共振的尖锐银针,从左耳穿入、右耳穿出。

    埋藏在意识难以触及的深处、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忽然如海啸般向他的意识场涌来。

    幽冥涧深不见底,即使是满天星夜或圆月当空,漆黑的水面也映不出一点辉光。人类断指状的怨魂虫撞入水中,水面泛起黑色的涟漪。山惟昔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拨弄琴弦,试图操控水灵与藻灵从湖中找到阙存瑕的身影。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以至于他尚未发觉噬月灵早已弥漫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无形体的密实凝重的墙。忽然,只见水花四溅、水柱升腾——一具苍白中隐隐泛黑的尸体被抛在山惟昔身前。

    山惟昔抹去眼前的泪水,却依旧视野模糊,这才发觉双手指尖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试图向前奔去,却因长时间输出法力与噬月灵搏斗而力不从心,摔得趴在了地上。他向前爬去,穿过噬月灵组成的一堵墙。由于此时他体内灵脉的每一处都被噬月灵侵蚀,因而毫无阻力地穿过了这堵墙,只是在穿过的一瞬间感到极其寒冷与绝望。

    尸身因浸泡在湖水中、快速吸收水中的邪灵而肿胀,又被怨魂虫在皮肉上抠出一个个凹洞。他竟一时无法辨认眼前这具尸体是否是阙存瑕。他无法想象曾经那具轻盈、敏捷的身躯,会变成眼前这般可怖模样。

    “阙端,你晓得吧!我喜欢你!虽然我们只牵过一次手,但我以后再也忘不了你了!”山惟昔很想对着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大喊,却再也喊不出声。他被淹没在凝重的黑暗中。

    “果然,我是在徊制造的噩梦之中。”山惟昔想,“不然,又怎会从与新朋友饱餐的场景一下子切换到如此恐怖的画面?”

    缩在墙角,用手斜撑着头的诺理霁尔注意到山惟昔出神已久,好像他的意识已不在此地,便从别在腰间的皮鞘内拔出法杖,对山惟昔施了一个把注意力引向自己的咒。

    山惟昔惊坐而起,在凳子上弹了一下。几颗泪珠不自觉地从他眼角流下,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几道泪痕。

    “你怎么了?”诺理霁尔问。

    “你还好吗?”古缀德问,与诺理霁尔几乎同时开口。

    “没事。似乎看到了一些可怕的景象。不知是梦,还是预兆……”

    “你刚才看到的是不是梦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你现在一定不是在梦里。”诺理霁尔说,“因为我不在做梦,我能与你互动,我们处于同一个环境中,因此你也一定不在梦里。”

    “当然,也有可能你是在做梦,而我进入了你的梦境... ”诺理霁尔思考了几秒,又否定了之前的推论。

    “抱歉。”诺理霁尔说,随后把手伸进山惟昔的发丝间,手掌紧紧贴着他的头顶,仔细感知其脑波。他屏息凝神、定坐良久,终于开口道:“你确实没在做梦。”

    山惟昔也不知道诺理霁尔是从哪学来的这招,但他看到诺理霁尔放在桌上的法杖——外观上完全是一支精致小巧的哨笛,只是在末端嵌着一颗翠绿的晶石,他立即明白原来诺理霁尔也是一位法师。

    山惟昔和面前那双松石绿的眼睛对视。眼前人肤色皓白,有如暮秋冷月,半扎的发丝垂在肩头,色泽若银杏黄叶。而且,他还长着一双尖耳朵。山惟昔此前从没见过如此模样的人类,或是什么神官或妖魔鬼怪的化身,但他却对眼前这张面孔感到无比的熟悉。不,不是对面孔,而是对面孔背后的、某种隐微的气息。

    “再抱歉一下。”诺理霁尔忽然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山惟昔的额前。

    山惟昔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雾气蒸腾的空间。似乎环绕着的雾气之外,是扭曲蠕动的怨灵虫,是凝重寒冷却不见其形的噬月灵群,可这群极端邪祟之物再也无法伤到他。渐渐地,弥漫的雾气化作片片白花,自己躺在梨树下,陷入了沉睡……

    “你不在做梦,我也没有进入你的梦境。”诺理霁尔说,“抱歉,以如此唐突的方式读取了你的记忆。原来你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

    “什么?我的记忆?”山惟昔还未缓过神来。

    “也就是说,刚才我突然出神,看到的那些景象,全部是我的记忆?”

    “是的。但是你现在生命体征很好。过去的事情,就当是过去了吧,不要再想了。”诺理霁尔用柔和的语调说。在山惟昔听来,他的声音好似飘游在空气中。

    山惟昔曾经听说过,但凡在生前没有被誓言、执念或冤仇所困的人,其灵魂在死后去往何处,没有任何人知道。自由的灵魂既不会升入天堂,不会坠入地狱,也不会进入轮回。那么,在我的肉身死后,我的灵魂去往另一个世界了吗?

    “欢迎来到柯利兹(Kolize)世界。”冷冷的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背景的哨笛声略微沙哑,却依旧悠扬,所奏的之音正是曾经的某个春夜,自己与阙存瑕在梨树下抚琴合奏的旋律。

    柯利兹世界,又名“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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